白云?
我蹲在地上,對著畫紙涂涂畫畫,抬起頭來時,看到白云站在離我不遠處的房子轉角。
他慢慢地向我走來,面帶微笑。
我站起來,不自覺地向他走去。
白云走過來牽著我的手,帶我走到房子的轉角處。
轉彎。
母親瞪著我,怒氣刺穿我的身。
“不聽我的,你就等死吧你!”
“什么都做不好,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就跟個傻子一樣!你說!你說!你說!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追過來,一直追著我,嘴里不停的話語啃食我的皮肉。
我跑著,跑著,摔了一跤。白云早已消失。
那團黑色的什么的東西跟到了我的身前,瞬間將我淹沒。
小刀閃著鋒利的光。
“你看那個人,怎么這么奇怪。”
“是瘋了吧。”
“聽說她腦子有問題。”
我站在許許多多數不清也不想數清的人群前,被無數的眼神鞭打。
無地自容,無地自容。我蹲下身,看到自己沒有影子,只有腳下望不盡的深淵。
一只血紅色的眼睛從下面看上來。
“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你這樣做很不理智嗎?”
“你真的是無可救藥。”
“你這種人怎么不去死呢?”
“你就是自欺欺人,幻想太多!”
我站在不知道誰面前,天空飄著雷似的雨,帶著電,麻痹人的心。
她或者他手直直地指著我,搖頭,搖頭,蹬腳,把椅子踢倒,把杯子摔碎,哐地響,久久不停。
天色玄青,杯子玻璃碎片刺到我的腳,幻化出鬼怪來。
一只只長有長爪子,披長發,往死里瞪大白色眼睛直至爆出來團團血絲的鬼,在我奔跑途中忽地冒出來,拉住我的手,抓住我的腳,將我的頭蒙住,張開巨大的口,將我完全吞噬。
我躲到一間老舊的木屋,蜷縮身體,抱著雙腿。盯著雙腿間,辨不清黑暗與門的什么地方。
屋頂漏下的水滴滴答答。
我爬上樓去,在開著的天窗處,看到一個黑影。
它回過頭來,白色的眼睛,血色的爪子,把我的心挖出來。
我猛地睜開眼,眼睛仍如昨晚入睡前一樣,正對著酒店昏暗中發白的天花板。胸口沉悶,內衣黏著,出了一身的汗。空調機呼呼地吹著,毫無感情。
你為什么不在那時候死掉。
你為什么要活到現在。
你不該。
你不該。
你就應該在那時候死掉。
我雙手抓住被子,猛地坐起身,使勁甩開,又迅速抓回來,如此循回往覆。
被子沙沙,如秋日落葉,掙扎間,又如刀劍摩擦,竄出火星。
“嘶,嘶,啊!”
“啊!”
都滾開,滾開。
心中如有萬針同時穿刺,又有一雙手抓住它不規則的兩角,用力反方向旋扭。
空調機呼呼地吹著,閃過一輛車的鳴笛。
我“平靜”下來,拿起放在床邊的包包,從里邊抽出那幅畫著藍色羽毛的畫。它已經被折疊了很多次,顏料掉下來,不過并不使同樣藍色的包包顯得骯臟。
我熟練地打開它,又合上。
我抽出紙巾,擦干眼旁的淚。
我把頭埋在雙手里,不再克制。
良久,我拿出手機,手上的水臟了屏幕。
我放一首音樂,It Hurts the
Heart.
But now I am lonely.
Strung out and roaming.
光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起初是一點,隨后一點一點,變成了灌滿眼眶的一大片。
天色玄青,在歲月中徘徊許久的城市剛剛醒過來,朦朦朧朧,映著同樣朦朦朧朧的我。
世界平靜祥和,正如清晨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