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俠之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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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掌門人藍金書開壇收徒,乃是玄真幽谷的一大盛事。藍金書早年立下規(guī)矩,五年方開壇收徒一回,每回只精選一名弟子,作為嫡傳。

玄真幽谷與玄月凈寨在江湖上齊名,皆宣稱己方為玄陽正宗,分傳兩派神功。江湖上流傳“南玄月,北玄真,得一玄陽,登鼎極。”之說,可見對兩派玄陽神功的盛贊。

玄陽神功原為玄陽道人融匯百家武學(xué)絕技所創(chuàng),為得傳承,又書《玄陽神功集》。但造詣未達登峰造極者難以駕馭神功,為避免因練成魔,玄陽道人將秘籍核心拆分為二,由兩個徒弟各承一半。后二人自立門戶,各創(chuàng)玄真幽谷和玄月凈寨。

兩派一向相敬友愛,相處融洽,三代以來相安無事。但三年前,玄月凈寨飛來橫禍,滿門六十四條性命被毒害,門下半部《玄陽神功集》不知所蹤。

至此,玄真幽谷之玄陽神功,便一枝獨秀,獨步武林。一時間玄真幽谷門客若市,諸多江湖人士皆想成為玄陽神功傳人。

藍金書開壇收徒前兩三年,便有江湖名士踏破門檻,更有名流望族曲折輾轉(zhuǎn),托人薦其子嗣。

江湖人士關(guān)于何人可榮拜玄真門下,傳言紛紛,皆言五岳派霍啟勝之子霍英姿勝算最大,逍遙門東方煜之子?xùn)|方飛雪聰明伶俐,亦是不二人選。

藍掌門收徒前三天爆出消息,他欲收之徒,居然是兩年前其夫人在武夷山祭祖時帶回來的乞丐,柳遇生。

江湖嘩然,欲看這柳遇生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藍掌門的青睞。

開壇收徒儀式隆重,當日眾英雄齊聚玄真幽谷,前來觀摩祝賀。

但見檀香渺渺中,開壇上香,一少年儀表堂堂,跪拜師尊。此少年便是柳遇生。他雖干練利索,卻過于清瘦,亦循不出骨骼奇異、練武奇才的跡象。

有英雄私底下暗自議論,藍金書英雄一世,收徒之事,事關(guān)衣缽傳承,竟然會犯糊涂。

(二)

兩年前,藍金書的夫人藍氏攜女兒藍蕶子,及隨從共九人,去往武夷山祭祖。

回程之時,藍夫人忽聽得轎外嘈雜,挑簾觀看,卻見得一群惡徒在毆打一小乞丐。此乞丐年約十歲,衣衫襤褸,鼻子被打破,滿臉鮮血,不停呼救。見藍夫人之行路過,小乞丐竟抱其轎,呼喊:“求菩薩夫人,救我性命!”

藍夫人自幼習(xí)武,亦是女俠心腸,尤見不得他人流血,遂叫隨從將惡徒趕走,救下小乞丐,并賞其幾文錢。

未曾想,小乞丐不收錢財,卻跪求藍夫人收留。小乞丐磕頭道:“夫人心慈若觀音,面善若若文殊。夫人菩薩心腸,還望大發(fā)慈悲,將我收留,我若再呆此地,定遭歹人毒手!”

藍蕶子時年六歲,見其嘴甜,雖乞丐裝扮,實則異常俊俏討喜,也一并跪下央求母親。

藍夫人聽小乞丐所言,知其為武夷書香門第之后,只因父母雙亡,家族敗落,淪落為乞。

藍夫人見小乞丐跟隨車轎,久久不離,形單影只,無依無靠,甚是可憐。又有藍蕶子央求糾纏,藍夫人便發(fā)善心,將其收留。

此小乞丐便是柳遇生。

(三)

柳遇生到得玄真幽谷,起初只作雜役,偶爾遠觀師兄弟們練武。

藍蕶子生性活潑好動,一日在后山中玩耍,被毒蛇咬中腳踝,一起出門的小伙伴們卻倉皇無措。

柳遇生正巧在后山打柴,見狀,分開眾人,用嘴吸盡藍蕶子蛇毒,撕己衣服為條,將其傷之腿捆綁包扎。

柳遇生將藍蕶子負于身后,一路晃蕩背至幽谷,自己卻暈倒,若不是搶救及時,險些中毒身亡。

從此,藍金書收柳遇生為門徒。

柳遇生天資聰穎。藍金書所授劍術(shù),其他門徒琢磨半天不得要領(lǐng),柳遇生練得幾遍,便舞得生機靈動、惟妙惟肖。再加之勤奮異常,柳遇生很快在眾門徒中脫穎而出。

柳遇生勤勞守實、厚德謙遜,深得藍金書之心。

藍蕶子自被柳遇生救后,也常尋其玩耍。柳遇生懷揣一祖?zhèn)饔竦眩4涤谒{蕶子。而藍蕶子祖?zhèn)髑偌迹渤W嘤诹錾?/p>

簫聲悠揚,琴聲渺渺。兩少年雖不是青梅竹馬,琴簫合奏多年,便心生默契,感情甚篤。

(四)

藍金書收柳遇生為嫡傳弟子后,悉心傳授其玄陽神功。

藍金書要求嚴苛,又不乏慈愛。柳遇生常感藍金書雖敬為師,玄陽神功江湖中能及之人不足十人,卻處處宣揚行事當以俠義為道。柳遇生有時甚至感覺藍金書更像父親。

學(xué)藝第七年。一日,柳遇生閉門練玄陽心法,無意間少年悲慘經(jīng)歷在腦海翻涌,丹田之氣逆行失控,險些走火入魔。

藍金書適時與魔教大戰(zhàn),與教主向天嘯廝殺兩日兩夜,雙方均身負重任。見柳遇生練功入魔,藍金書也顧不得身上有傷,為其輸送真氣療傷。

柳遇生醒來時,卻見藍金書嘴角帶血,昏厥過去。

柳遇生見四下無人,在懷間摸了又摸,猛然揮掌,將至師父天靈蓋,卻生生停住,順勢將藍金書扶起,將掌抵其后背,輸送真氣。

藍金書醒來,嘴角帶笑,道:“幸苦你了,好徒兒,遇生。”

柳遇生頃刻淚奔,道了一聲:“師父!”

柳遇生心下矛盾萬分,衍生痛苦,見慈父般的師父,常暗自垂淚。

(五)

十年磨一劍。

授藝第十年。一日,藍金書與柳遇生過招,雙方抱拳,雙劍齊發(fā),運劍如風(fēng),如長虹貫日,黃龍神游。落葉飛花之間,一劍快過一劍,傾刻間二人已被劍氣所籠罩。

不覺間,雙方三百余招拆解已過。藍金書與柳遇生對掌分身。

藍金書道:“好徒兒,技藝大有長進,加以時日,可出師自立門戶了!”

柳遇生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兒受師父師娘眷養(yǎng)教誨多年,愿意一生追隨師父,侍奉師父。”

藍金書哈哈一笑,道:“你可能奇怪,我一直未教你玄陽最后一招,游龍貫月。三日后,你我共登泰山之頂,我給你上最后一課,傳授你最后一招。”

柳遇生道:“謹聽師父安排。”

(六)

藍金書與柳遇生師徒二人,第二天半夜即登泰山之頂。

藍金書亦不說話,只讓柳遇生觀泰山日出。從泰山之巔,望云海茫茫處,慢慢泛出紅光,待太陽被云海漸漸托起,一時間云海玉盤,霞光萬丈,波瀾壯闊,氣象萬千。

柳遇生頓覺心潮澎湃,道:“師父,這是你給我授課的內(nèi)容罷?”

藍金書點點頭,道:“正是。登泰山而小天下,為師讓你感受天地氣魄,俠者胸懷。”

柳遇生心懷激蕩,道:“徒兒已明白師父苦心!”

藍金書突道:“楊子玉,我知你并非柳遇生!”

柳遇生心下一驚,也不辯解,道:“師父……”

藍金書道:“我早已知你身份。你救下蕶兒不久,我便派人到武夷山察訪,當?shù)厥怯幸涣遥矣幸蛔樱腥擞H眼目睹,其已葬身火海。我后又派人查訪,方知你為玄月凈寨唯一傳人,楊子玉。”

柳遇生道:“當年,玄月凈寨滿門被毒害,我正巧在遠房叔伯家避暑,逃過一難,當時情景實屬無奈。”

藍金書道:“我收你為徒,乃是見你本性純良,我與你父原為結(jié)義金蘭,也算盡我之義。”

柳遇生道:“江湖傳言,玄月凈寨慘案,玄真幽谷干系重大,為其欲獨霸武林而為。”

藍金書道:“因此,你幾次想復(fù)仇。那日,我為你輸真氣療傷,你體內(nèi)有二股真氣爭斗,皆為本門氣宗,便知你正習(xí)兩派玄陽,神功若失控,恐成魔患!因此,我遲遲未教你最后一招。”

柳遇生眼望云海之上,霞光灼目,并不言語。

藍金書繼續(xù)道:“當年玄月凈寨慘案,其實另有蹊蹺,實為魔教從中作梗,智通方丈地位尊崇,受人景仰,你可求證與他。”

藍金書頓了頓,又道:“我若想殺你,早已斬草除根。”藍金書將手中劍扔至柳遇生腳下,“你若不信,現(xiàn)下即可報滅門之仇!”

……

(七)

兩年之后,泰山之巔。

魔教教主向天嘯遭遇眾英雄追殺。藍金書在與向天嘯對決中,再受重傷。

柳遇生與藍蕶子二人已探知當年滅門慘案真相。柳遇生雙眼通紅,一路追尋向天嘯,殺至泰山之頂。

柳遇生盡得兩派玄陽神功真?zhèn)鳎种袆λ朴锡堬w鳳,劍光寒若冰霜,劍氣閃耀處燦若銀河。抖手間,劍鋒已點至向天嘯咽喉。

驚魂失措的向天嘯,閉目等死。

柳遇生劍鋒卻停滯。他知向天嘯一死,魔教群龍無首,必然大亂,江湖將再起紛爭,死傷無數(shù)。

柳遇生重掌打向向天嘯。向天嘯口吐鮮血,武功盡廢。智通方丈將其降服。

柳遇生俯下身去,背負起師父,飛身下山。

此時,泰山之頂,火紅的太陽正從云層中噴薄而出,光澤萬物,氣象萬千。

他心潮澎湃,眼中金光閃閃,耳邊響起師傅曾經(jīng)的諄諄教誨。

俠之大者,當胸懷天下。


瑯琊令之拜師學(xué)藝專題
武俠江湖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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