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家里那座院子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樸素和溫馨。那是用土坯壘砌而成的院墻,雖不高大卻十分堅固。院子的南側是一扇大門,由細木桿兒和柳條編織而成,簡單卻不失精巧。推開那扇門,迎接我的是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
大門的左側,是家里的豬窩。一頭黑色的老母豬常年臥在里面,悠閑地呼呼大睡。豬窩往北不遠,就是兔子窩。兔子窩分為上下兩層,里面住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兔子。它們有的蹦蹦跳跳,有的安靜地咀嚼著草料,那是我童年中一處不可或缺的樂趣。
繼續往北走,是家里的一間破舊廚房。廚房不大,但對我來說,它卻是家里最溫暖的地方。奶奶常常系著圍裙,在這里忙碌地做飯。她的雙手在鍋碗瓢盆間游走,爐灶上總飄著食物的香氣,仿佛那是她心中的一片樂土。奶奶的背影在廚房的煙火中顯得格外親切,那份寧靜讓我至今難忘。
院子正北是一排四間瓦房。瓦房的門廊前有幾個磚砌的柱子,支撐起整個房子的重量。房子大部分是由土坯砌成的,雖然簡陋,但卻是我度過人生前18年的地方。那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家,每一塊磚、每一塊瓦似乎都能訴說我成長的點滴。
東邊是家里的菜園子。菜園子不大,用柵欄圍了起來,但它卻是奶奶的心頭肉。北側是自來水窖,這在當時顯得十分重要。那時,基礎設施遠沒有現在這么完善,家里經常停水。為了儲水,每家都把自來水窖修得很深,水壓好的時候,可以從上面的水龍頭接水;水壓不好的時候,就得用長鉤子把水桶送到水窖底部,接滿水后提上來倒入水缸中。
每當水壓好的時候,奶奶就會接上一根軟管,往菜園子里澆水。春天一到,她就開始忙碌起來,用鋤頭翻土、除草,再施點農家肥。雖然我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孩子,但我從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該種什么菜。奶奶卻總是能把菜園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園子里滿是綠色,西紅柿、長豆角、茄子、辣椒、黃瓜,各種蔬菜在這片小小的園地里爭奇斗艷。
黃瓜開著黃色的小花,從小小的一截慢慢長大。有的變成了彎彎的形狀,有的又直又長,表面覆蓋著許多小刺。茄子則開著紫色的花,果實從小拇指一樣的大小,逐漸長成紫色泛白的大茄子。至于辣椒是否開花,我卻忘記了,但記憶中,那些綠色帶褶子的辣椒總是掛在苗上,雖然現在在北京買到的同種辣椒已沒有了兒時的辣味。
西紅柿是園子里最需要照顧的植物。它們在成長的過程中,需要搭架子來支撐。奶奶總是手巧地將架子搭好,讓西紅柿順著架子往上爬,最終整個架子都會被青澀的果實爬滿,慢慢變成一個個紅色的小燈籠,點綴在綠色的枝葉間。
菜園子正中間有一棵蘋果樹。雖然它從未結過果實,但奶奶從未放棄過對它的期待。每年春天,她都會站在樹下,掰著樹枝研究一番,希望來年能看到蘋果掛滿枝頭。可惜,這個愿望終究沒能實現,最終我爸無奈地把它挖了出來,菜園子里從此少了一份綠色的期待。
小時候,我最喜歡在菜園子里玩耍。那里是我與自然親密接觸的地方。蟋蟀、螳螂,甚至偶爾出現的癩蛤蟆,都是我童年玩伴。夏日午后,我常常會躲在園子里的某個角落,偷偷摘一根黃瓜,躺在樹蔭下享用那份屬于自己的“戰利品”。那種鮮嫩的口感,至今依然留在我的味蕾上,成了我童年最甜美的回憶。
隨著時間的流逝,菜園子逐漸消失了。高中的時候,家里在菜園子的位置上建了一排屋舍,用來存放雜物。盡管這片曾經充滿生機的地方變得沉寂,但它在我的記憶中卻依然鮮活。高考那年,奶奶也永遠離開了我。她那慈祥的笑容,仿佛還在院子的每個角落里浮現。
回想起那些年,奶奶總是躲在菜園子里,不停地忙碌著,她的身影就像是這個家最溫暖的存在。如今,菜園子雖已不在,但那片園地里生長的蔬菜、玩耍的情景,依舊如一幅幅畫卷般,珍藏在我的記憶深處。家鄉的院子,奶奶的菜園,那些年少時光的點點滴滴,始終是我心中最溫暖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