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非首發,首發平臺:公眾號,ID:愛閱書香,每天讀書。文責自負。
作為一名深圳人,喜歡海之壯闊,并因海而驕傲;作為一名旅行愛好者,喜歡天南地北的人文景觀,特別是祖國山河那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高山和雪地令我這個南方人甚是喜歡和向往。關于深圳的大海,關于旅行路上的那些春雪,將這些美好的思緒付諸于文字,有一天回味起來,哦,原來那是歲月的顏色。
深圳:碧海之巔,聽風之聲
濱海城市的冬天,空氣里充滿潮濕的嶺南氣息,每一粒塵埃都在述說著世間難以明狀的情緒。這些情感是屬于具有嶺南特色的回南天,欲說還休,牽腸掛肚,柔情萬丈,深呼吸,回味空氣中海洋氣息的陣陣回潮之韻。
海之巔,風之聲,壯闊的海水賦予深圳太多的精神旨意。這里的海岸線長達兩百多公里,東臨大亞灣,西瀕珠江口,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海灣還有幾十個。碧空如洗的藍色海灣和盡展生態之美的綠色海灣,給深圳這個濱海城市增添了無限的海洋魅力。東部的大梅沙、小梅沙、西涌、東涌、楊梅坑、桔釣沙、校場尾等是藍色海灣的代表,中西部的福田紅樹林、西鄉紅樹林和沙井海上田園紅樹林的海灣代表著綠色海灣。
藍色海灣和綠色海灣像兩顆碩大的寶石,鑲嵌在深圳的懷抱里,閃閃發光,為這個城市里無數拼搏的奮斗者照亮前路,留下他們奮勇向前的身影,倔強而勇敢地實現自己的價值。
大海承載著深圳人無數的希冀。中秋佳節,打工者將思鄉情付諸海上的明月,舉杯遙祝家鄉親人安好;海邊的漁民視大海為珍寶,這里是他們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寶地,除了珍視海底那些無數珍稀的寶藏,他們敬仰大海,包括它的喜與悲,愛與恨;詩人以海為題材,將他們滿腔的詩意傾注于這個城市的精髓,將大海或喻為孩子,或喻為天空之神,賦予它美好神圣的寓意,卻又能體會到其間深深的疼痛和掙扎;海邊成長的深二代以海為傲,成大后不管走多遠,深深淺淺的海水有他們牽掛和回憶的點點滴滴,他們的童年里充滿浪花飛濺的歡笑和不可一世的青春……
梅沙踏浪,是每個深圳人周末或假期期待前往的地方。大小梅沙是“鵬城十景”之一,這個素有“東方夏威夷”美譽的著名海濱旅游景區是深圳人最熟悉的地方。大家來這里與海浪、海風和海沙近距離接觸,感受大海波瀾壯闊的胸懷和波濤澎湃的洶涌。
擁抱大海,被海灣環抱,深圳之灣的海水碧藍,天高云淡,踏在細軟的海沙,留下長長的、深深的足印,望向天之盡頭、云之高處,心情就像微風之下的海浪一般,愜意十足。
海是深圳人的心之歸屬和向往之地,深圳人的奮斗歷程和軌跡如大海那般洶涌澎湃且堅定不移,波瀾壯闊,海納百川,正應了那句“來了就是深圳人”的口號,深圳這個美麗的城市不但生態極美,包容性也走在全國前列,大氣磅礴、排山倒海的大海更是寓意著深圳人勇于奮斗的精神。
校尾場,位于深圳一個有著長長海岸線的村子里,那里的民宿各具風格,有民國風,有現代簡約風,也有詩意文藝范,游客們總能選到心頭所愛,面朝大海,吟歌誦詩,不亦快哉。燕子是其中一間民宿老板,也是區作協會員,經營民宿和寫作、出書齊頭并進,老板和作家雙重身份讓她在深圳這塊熱土上發展得如魚得水。
“大海給了我靈感,海水給了我財富。”十年前,燕子從老家湖北一個山村出發,勇闖深圳,初中畢業的她面對人才濟濟的深圳,怯懦過,曾一無所獲地返回老家山村。在家反思的一年里,她發現自己離不開深圳,其中最愛深圳的大海。但如何能與大海朝夕相處,又可以滿足生計?……一個夏季,正當燕子一籌莫展之時,在深圳校尾場一家民宿打工的表姐來電,告訴她自己上班的地方很缺人手,到海邊度假的游人很多,店里正在擴大規模,招兵買馬。一聽到這是一份面朝大海的工作,燕子決定重新踏上深圳之路。此時的她,已經寫了厚厚的幾大本日記,閱讀感想、電影觀后感、青春迷茫錄、愛情暢想曲……從小是文學愛好者的燕子將所有的思緒付諸在文字上,手寫其心,暢言無阻,痛快淋漓,這時候的她怎么都想不到,正是這些日記奠下的文學基礎,是燕子日后成為作家的有力支撐。
觀潮起潮落,聽濤聲翻滾,海邊的工作讓燕子樂不思蜀。她的崗位是民宿前臺,負責登記游客入住和統計網上平臺的房間預定,聰明善良、性格開朗、大大咧咧的燕子總是想辦法幫住客拿到最優惠的訂房券,也為外地游客解決了不少交通和飲食的問題,為此許多客人都成了她的朋友。
深圳從來不缺故事,與住客交流中,燕子知道了他們或驚心動魄或悲痛欲絕或平凡喜樂的人生故事。漸漸地,這讓她萌生了寫小說的念頭,以這些人物為原型,加上一些想象,創作了一篇篇虛構和非虛構融合在一起的中短篇小說。燕子將這些極具深圳特色的故事,放在自己名為“海燕人生”的公眾號。有一天被區作協主席看到,驚訝于她對文字的駕馭能力,尤其是被里面散發著的淡淡質樸山村氣息吸引。通過公眾號里留言聯系到燕子后,邀請她加入區作家協會,并將她的小說結集成冊,納入區文化資金專項出版書籍項目里。
兩年后,站在新書《海燕人生》簽售會上,除了多了個作家的頭銜,燕子還是“海燕小窩”民宿的老板。
“我是一只離不開大海的燕子,海風和海浪在我寫作的筆尖上注入無窮的墨水,下筆千年都寫不枯……”當媒體記者問燕子,大海給她的寫作帶來怎樣的幫助時,燕子的眼前仿佛吹來了海風和海浪,話語一下子像撒在海面上的網,在陽光下閃爍著波光。
深圳這座奮斗之城,有著無數像燕子這樣為夢想努力的奮斗者,更有著許許多多因大海留下來的打拼者,大海的壯闊胸懷讓他們勇敢堅定地朝著目標前進……
在深圳,感受碧海之巔,聽海風之聲,領略奮斗者風采。
甘肅青海:一場踏著春雪的旅行
以后的許多年,我都會一直看這本在蘭州中川機場書店買的書——《敦煌,眾人受到召喚》,就如2015年春節在臺北誠品買回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無數遍感受里面的悲愴——書籍讓旅行的意義變得更富有人文彩色,行走的路由此沉淀和豐富。除了照片,日后看到這些在扉頁上標注某年某日某以及一些心情書寫的書,當時只道是尋常的舉動和情緒,卻成了在生命中昂首飄揚的風景線,去過、想過、看過,如今又憶。
三月的尾巴,結束甘肅青海行,從蘭州中川機場到深圳的飛機,凌晨兩點到家。滿箱的厚衣服還未來得及收拾,先把愛不釋手的新書《敦煌,眾人受到召喚》拿了出來,這本在蘭州中川機場一眼看中的書,讓我的蘭州和青海的歷史人文之路才剛剛開始——也許一輩子就去一次敦煌,但對我的影響也是一輩子的。
祁連山的雪,蘭州的黃面,莫高窟的千年光陰,情景劇《又見敦煌》的震撼和悲傷,在青海博物館看喇家遺址沙盤,黃河邊的河口古鎮,還有帶著腿傷爬上沙漠頂看鳴沙山月牙泉全貌……
2023年的春天,有8天穿梭在寒冷的河西走廊,載滿風沙的記憶里,仿佛閱盡千年的歷史,又仿佛只是經歷眨眼的瞬間——萬沙俱下,夢一醒,卻過了一千年。
攔豬,蘭州。飛機慢慢地在蘭州上空降落,延綿的祁連山在眼底越來越清晰。當山上的雪不由分說地沖入眼簾,心底突然涌起一陣悲傷,此時的蘭州讓我想起一個人,如果他還健在,如今應該是幾個小孩的父親,應該在家里做些小生意;我們再見面時,應該也像其他發小一樣,說說小時候的糗事。
二十多年前,這個發小年長我一歲,按輩份我叫他堂哥,在他20歲那年,有一天突然很興奮告訴我:“冬哈里(我的乳名,客家話諧音),我要去攔豬了。”我很奇怪:“為什么這么多行業不選,你選去攔豬呢?”他大笑,原來他要去甘肅省蘭州市打工。在蘭州打工一段時間后,他回老家。再過些時候,與一位老家的人不經意聊天中得知,發小去朋友家深夜騎單車回家,路上掉到石灰湖溺水身亡了……當時我正在讀高中,講的人隨口這么一說,卻像一記重錘打在我的心坎上,有點暈,有點痛,他就這樣離開了?
平日里,晚飯后他經常去我家串門,與我家人無話不說,風雨無阻,八點左右到。出事后,除了他的家人悲痛萬分,我母親和弟弟妹妹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每晚八點,窗外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們恍惚——一個年輕力壯的生命脆弱起來,居然會被那一灘淺淺的石灰水帶走。
離蘭州越來越近,悲傷突然逆流成河。第一次聽到蘭州這個地方是從發小口中,第一次來蘭州他卻已不在人世——因為一個20歲的男孩,蘭州于我不再是毫無關系的城市。雖然不知道當年他來到蘭州什么地方,但有一種懷念讓我覺得空氣里至今有他呼吸過的氣息。
“攔豬”這個聽上去詼諧的詞語,再談已是悲傷。
在蘭州的春雪里尋找你的足跡。二十多年過去,物是人非,生死兩茫茫,蘭州之行的開端,在感慨人生聚散無常、感嘆生命流星般泯滅中慢慢拉開序幕。
牧羊人,白楊樹。中川機場到張掖市車程500公里,我時而瞇眼小睡,時而望向窗外。干涸枯竭的莊稼地上,兩個扎著一模一樣的紅頭巾的婦人在耙地,甚至連動作都是整齊劃一,讓人聯想到這是不是一對心有靈犀的雙胞胎姐妹;兩個抽煙的老人在野外圍著一堆木頭烤火,羊群在不遠處尋覓著草吃——光禿禿的大地,但羊群看上去樂此不疲。
冬天的河西走廊,更顯得荒涼和蕭條,車窗外幾乎一片荒蕪。但一排排的白楊樹吸引了我,那么努力向上,那么筆直,遠遠地看,白里透綠,高大參天,讓人領略到一種壯美河山的氣勢。經常有人將軍人氣質形容成白楊樹的挺立昂揚,親眼所看后,被這種沉默的力量所震撼。感受向天空延伸的張力,那是一種來自根的吶喊和探索。
當地人的屋舍門是左右兩扇關合起來的,有些是綠色的,有些是紅色的,西北風把春聯吹得呼呼響。這些門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顏色鮮艷,貼的門神也極具個性,但張揚又不乏傳統氣息。
看窗外的風景,耳朵里聽著李健唱的《寫給父親的一封信》,也許是干涸的大地和單一的色調觸動了某根神經,眼淚奪眶而出。跟著粵語歌《晚風心里吹》,“俗世間,江山雨落無盡放任”……看似枯燥的旅途,硬是走出了任性的感覺。
有些樹,種在心里
有些歌,唱在骨髓里
有些路,飛揚在風里
有些季節,沁入旅途
敦煌的夜,敦煌的街。行走在一座離家三千多公里遠的城市,猛然發現,這里和自己有某種聯系。即使風沙飛舞,枯草遍地,重口味的飲食也不是最愛,但有些熟悉的片段或以往曾經嵌入生活的小細節突然映入眼簾,哦,原來,我們在某個點相遇過。
與張掖七彩丹霞之間的聯系,源于工作的版面編輯一位攝影師在丹霞采風的作品。當時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感嘆風化的神奇,加之攝影師拍攝的角度獨特,無論結構還是色彩抑或路途的故事,精彩且傳奇,這個版面在腦海里烙下印記,但當時沒多想有一天自己會來到現場。
當然,現實總是不及經過藝術加工的照片好看,在許多人眼里,七彩云海臺、睡美人、裕海流蘇等景點是沒有區別的,都只是或黃或紅的土地,如果想象力不夠豐富,那眼前的就是一座座沒有生命力的被風蝕的枯竭的山巒。自從在臺灣野柳地質公園看過女王頭像,脖子修長、臉部線條優美,神態尊貴,其他的地質公園就再也吸引不了我,不管氣勢多壯觀宏偉。
張掖的丹霞行原本也是一趟平淡之旅,因為曾經與工作有過交集而變得有故事和畫面感。
敦煌亦是如此,大西北的干燥、單調的色彩以及人煙稀少帶來寂寥感,驚喜的是沿途那些人那些味道讓旅程豐富起來。
在敦煌市沙州南路,有一間經過五代人經營的面館——叫順闔黃面館。從清朝末期的第一家開到如今擁有二家,雖只有老店新店兩間,可菜品一流,服務至上,口口相傳。偶爾路過進來,吃到了新鮮可口的黃面、驢肉和羊肚,暢飲當地的沙州啤酒,跟老板娘聊百年老店——對于兩個陌生游客來說,敦煌的夜晚在不經意里有了源遠流長的故事的意味。
主管是一位中年男人,上世紀九十年代,他到過深圳羅湖,對那里的旋轉餐廳、荔枝公園念念不忘。聽得出來,深圳于他,至今是一個傳奇,在他生命里留痕。
黃面很好吃,一面到底,長長的并不很細,真不忍心夾斷;盡管服務員點菜時說羊肚不辣,我們吃起來仍覺得辣;喝著沙州啤酒時,我突然想到,周傳雄寫的《寂寞沙洲冷》,該不會就是說這里吧?經查,兩者沒有關系。后者講的是江蘇的沙洲,寂寞沙洲冷出自是蘇軾的《卜算子》里一句:“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古來圣賢皆寂寞,是因為他們心里那把傲骨和高潔。了解兩者無關后,心生一些悵然,卻無礙,反而讓敦煌的沙州留下了印記。
看到我微信朋友圈里的視頻(學一個叫三融的人在東帝汶拍的旅行視頻,場景只有風和自己,意境安靜、孤獨),小友人翠鳥很喜歡,言稱最愛敦煌的她在微信里告訴我,一家叫“靖遠尕六美味羊羔肉”的館子不能錯過。跟順闔黃面館老板打聽沙州北路有多遠,熱情的女老板詳細地指路,并且一再推薦那家羊肉真的很好吃——同行相斥的說法不存在,也許正是擁護同行的生意經是這間經營了五代人的面館百年不衰的法寶吧。
敦煌的街,彌漫古文化的氣息。
敦煌的夜,有些小冷有點醉意。回想各種小聯系,原來敦煌與自己并不十分之遙遠。
在鳴沙山月牙泉聽《敦煌的秋》。鳴沙山月牙泉,一個很久之前就在記憶里留存的地方。一位愛行走的亦師亦友曾在其出版的《與誰重逢》一書中,收錄題為《牽掛月牙泉》的文章,我就是在這篇文章中開始向往月牙泉的神秘和新奇——漫漫黃沙中的一縷清泉,究竟為何種景色?他與鳴沙山月牙泉相逢時是在雨天的四月,眼前難得下一次雨的大漠戈壁讓他想起唐代詩人王維的《渭城曲》,詩中“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陽關位于敦煌的西南方向。躺臥在黃沙懷里的月牙泉,令他極想靠近又心生敬畏,在雨天里想象著晴日和月朗星稀時的月牙泉會是如何一番景象……讀此文時,敦煌和月牙泉在我心里很遙遠,那個無法觸及的地方,在友人的旅行和文字中感受起來,神秘、耀眼,猶如童話般存在。
回深后,友人把對此地的念想夾帶在田震唱的《月牙泉》里。我去過之后,則被一直縈繞在鳴沙山上空的一首叫《敦煌的秋》歌曲所俘獲,后來知道歌手叫大毛。“望著漫漫黃沙,任往事翻涌熱淚灼傷眼眸,輕歌一首遙敬遠方的朋友,聽北方的天空下,回蕩著動人的歌謠……”如友人記憶里田震唱的《月牙泉》在他心中留痕那樣,《敦煌的秋》伴隨著鳴沙山月牙泉之行也在我的旅途中,留下了難以忘卻的記憶。
當我拖著臨行前受過傷的右膝蓋一瘸一拐、氣喘吁吁地爬上沙漠之頂,掏出快沒電的手機拍攝身后的沙漠和腳下的月牙泉,帶著喘氣的聲音第一時間發給友人,“我來到了鳴山沙月牙泉了!”
登上這里,本屬無意之舉。只想陪愛探險的老J隨便走走沙漠的,走著走著,我突然想看看沙漠之頂的后面是什么?于是就顫顫巍巍,兩人相扶相攙地沿著用繩子制作的梯子往上攀登,中途兩腳發抖,不敢回頭,還一度萌生了打退堂鼓的念頭。但轉念一想,一輩子就來這么一回,沙漠不是經常能來的地方……于是便硬著頭皮往上走。
終于站在了沙漠之巔。《敦煌的秋》從山腳下隨風飄來,深呼吸,遠眺望,只見鳴沙山起伏的沙峰金光燦燦,沙山形態各異,有的像彎彎相連月芽兒;有的像高高聳起金字塔;有的像長長而臥的蟒蛇……老J笑言,有的還像客家釀粄,兩邊尖尖的,中間鼓鼓的。溫柔的金沙細膩流淌,山巔如刀刃般削薄陡峭。據說狂風起時,沙山會發出巨大的響聲,輕風吹拂時,又似管弦絲竹,因而得名為鳴沙山。還有一個悲傷的傳說,說這里原來是一塊水草豐美的綠洲,漢代一位將軍率領大軍西征,夜間遭敵軍的偷襲,正當兩軍廝殺之際,大風突起,漫天黃沙,將兩隊人馬全部埋入沙中,而現在鳴沙山的沙鳴,就是來自他們拼殺之聲。
鳴沙山雖不高,山勢卻陡峭,游客要登上鳴沙山山頂并不件容易的事。綿綿細沙,有時還需要手腳并用往上爬;下山時,沙粒隨人流動,發出管弦鼓樂般的隆隆聲響,近聞如獸吼雷鳴,遠聽如神聲仙樂,自古人們將這一景觀傳為一奇。當然,對于我這個已經歷經過的人來說,后者這一說法有些夸大。但令人甚覺奇妙的是,無論怎樣腳踩細沙,沙子永遠如此平滑,一宿之后,一座一座沙山被風一一撫平。
回想剛進景區時,第一次見到沙漠的我很激動地給妹發了一個視頻。看到遠方高高的沙漠之頂,她鄙視我,“這么高,你們能爬上去嗎?”當時的我根本沒打算上沙漠,只是懷著閑散的慢步的心情走走,更何況眼前的大沙漠讓我僅僅看一眼已經折服,并無征服之心。沒想到一個瘸腿的傷員能到達鳴沙山山頂,領略孤煙如畫的大漠之美。
被鳴沙山環抱的月牙泉,因酷似一彎新月而得名。太多人贊美過月牙泉的清冽和冰清,以及其獨特景色,但我眼前的月牙泉很普通,沒有像翠寶石般鑲嵌在沙漠里,但彎腰往上斜看,平靜的、不再清澈的、像月牙一樣的湖水與干涸的沙漠形成鮮明對比——野外大漠和湖水,這道傳奇的景色為一直為世人傳頌。月牙泉邊的亭臺樓榭,起伏的沙山,清澈的泉水,燦爛的夕陽,睛日景象是一道奇美的風景。
鳴沙山有一處奇特的景象,我猜這會不會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為駱駝而設置的紅綠燈。城市里的紅綠燈標志顯示的是人,而這里的紅綠燈則顯示駱駝的標志。也許對于有駱駝的城市而言會司空見慣,于我卻是新奇獨特的。為駱駝開路,因為它們是沙漠之王。還時不時遇上穿著飛天服飾的女子拍藝術照。陽光很猛,一位年輕女子的臉和肩膀都被曬紅了,我走過去提醒她抹防曬霜,別曬傷了。這是一對新婚夫婦到鳴沙山來拍藝術做紀念,但男子只在一旁玩手機。女子整理服飾、戴頭巾、化妝,男子全然沒有協助的意思。
鳴沙山之行對我而言,是體力所現,并且實現了觸不可及的夢——走著走著,許多地方在不期而遇中,夢居然萌芽和生長了,比如沙漠夢。
在河口古鎮看清澈的黃河水。走進蘭州西固河口古鎮,是一場巧合,因為導游小馮說這只是一個小景點,沒什么好看,但那只是還沒來過此地的他不了解。兩個小時后,提著大包小包滿載而歸的我們戀戀不舍地離開,無論是這里的大棗、草莓和小番茄,還是河口厚重的歷史文化,都值得細細品味。在這個黃河邊的古鎮行走,有一種身置小江南的舒適和清新感。看古宅,欣賞古色古香的明清建筑,上百年戲臺,漫步在清澈的黃河邊……站在河口古鎮,可見不遠處的漢烽燧臺,國道302線、109線、蘭海高速公路、蘭新鐵路、蘭州永靖快速通道等多條通道從村子穿過。
據史料記載,河口街早在漢唐時期便是絲綢之路上的商貿重要關口,再到明朝中后期的400年間,這里都曾是西出蘭州城最大的碼頭和商埠。隨著歲月變遷,一度敗落的河口又成為農業、手工業、商貿、文化、交通運輸業的商埠重鎮,這里的貨運碼頭就有五處,商賈云集,商鋪林立,吸引外商紛至沓來。
倘若沒有深入了解和行走,給人第一感覺陳舊、蕭條的古鎮,確實吸引不了太多人的興趣,唯有多聽多看多走,才能品味其中的厚重韻味。
河口古鎮的春天,陽光明媚,在寒風里帶來絲絲暖意,古韻的音樂響徹在安靜的古鎮。行走古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河口的標志性建筑——在原址修復的“鐘鼓樓”。據說,原鐘鼓樓建于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上下兩層,下層四面設拱形門洞連通三大主街。
穿梭在古民宅之間,不經意間來到了坐落于河口南街的河口車馬店,看文字介紹得知,部分水路和陸路物資進入河口先落腳此院,后經四方客商進行分散轉運。古鎮南街是河口三大主街之一,南街上曾出現商賈云集的熱鬧場景。商號牌匾十分醒目,街上主管糧油、茶鹽、水煙、皮貨、陶瓷、煤炭等,東西南北貨,應有盡有,當年四方貿易者絡繹不絕。
沒看指示牌,橫七豎八地在三大街行逛,沒想到誤打誤撞來到了黃河岸邊的古碼頭,這里就是曾經四方商貿東南西北往來的“咽喉要地”。穿過一扇泥土筑成的拱形門,走在寬闊的廢墟泥土,感受現代與古樸、過去與未來的一種奇妙的厚重感。這里的黃河顛覆了大家印象中的渾濁景象,清澈見底,微風吹拂著岸邊樹葉,大西北的粗獷不復存在。河堤邊,“讓黃河成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幾個字映入眼簾,非常醒目。
從黃河岸邊的棧道往上回主街,沿路看到“張氏祠堂”里有幾個老人圍坐一起曬太陽、聊天。走進去,我一眼就看到墻上的字畫,仔細一看,以及在當地老人的介紹下,得知那是張氏祖先到黃河邊上的安家史。他們從異地徒步來到河湟,沒有房屋住,于是就跟當地人購置了一張牛皮地住下來,置田耕種、修水渠、創辦學堂、修筑城堡、建寺廟,還做了很多善事,福澤后代……老人們的言談之中流露驕傲之情,正是因為有祖先的勤勞和智慧,河口古鎮張姓后人才能過上如今的幸福生活。
從張氏祠堂出來,巧遇本地人剛剛結束了辦喪事,只見每家每戶手提一小袋菜往家里走。跟我們介紹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她平淡的臉上沒有悲傷,因為是逝者是高齡,所以是喜喪。互助團結,就算是遠房,遇到黑白兩事都會出手相助,這是幾百年來一直延續的民風民俗。
假裝會唱戲,在古鎮的戲臺子依依呀呀來幾句……這里曾演繹過豫劇、京劇、秦腔和黃梅戲等,一度熱鬧無比,四方形的觀戲臺里上下兩層,能容納幾百人之多。即使如今冷清了,但依稀可見當年的輝煌和轟動。
河口古鎮,既是古絲綢之路上的商埠重鎮,又是軍事上的天然屏障,也是唐蕃古道、東西交通的要沖之地,是甘青、甘新與內地往來的樞紐中心。
告別黃昏下的河口古鎮,披著霞光離開,仿佛整個人也厚重了起來。
從嶺南的春天出發,來到大西北的冬天,這段踏著春雪在路上的憶事,將會刻印在人生極美的片段里。
旅行的意義是讓自己明白,遙遠的事情會成為現實,比如1995年第一次站在長安街望著天安門廣場,央視新聞聯播的天氣預報里出現的照片變成現實出現在眼前時,夢想并非遙不可及。后來去北京不再是什么難事。如今的敦煌和青海也一樣……穿過茫茫的人生海海,來到這個古老的地方,想想這趟行在風沙里的際遇是多么奇妙。
2024年春天,站在深圳的海邊,遙想西北的一場春雪之行,思緒萬千。時間從來不曾辜負任何一段塵埃的飄浮,穿過指尖的縫,看到款款而來的光,照亮心里的那道本以為無法治愈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