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穌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釵頭鳳》
風刮落了幾片紅梅,地上的雪把它襯得格外紅艷。我看見送行的人神情肅穆,年輕帝王的一臉悲戚仿佛把我的心扎了一針又一針。他可以難過的那么明目張膽,而我連流淚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我不配,是我負了她。
耳畔又想起那憤憤不平的話語:“我阿姐只是喜歡你,她有什么錯!就憑你沒有善待公主,朕便可以治你個滿門抄斬。可是她到死都護著你,讓朕放過你。她是朕唯一的親人,朕不愿把她鎖在那深墻里,便許了她幸福,而她卻毀在了你手里。”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她笑靨如花地對她弟弟說她很幸福,眉宇間散發出深深的疲倦,我看見她眼神里的蒼涼。
不知是愧疚還是真的心里有她,我再也無法接受別人的一顰一笑。濁酒入喉,那一口濃烈中我尋著了暢意,聞著那醇香,我想就此沉睡。琴聲悠悠,胭脂水粉味令人作嘔,何時我竟如此厭棄這煙花之地?“公子既然來了,又怎的一人喝這悶酒,要不奴家陪陪您。”“滾!”“公子,好久不見,怎生得這般脾氣。”“我再說一次,滾!”忽然腿上一重,只見那人順勢鉆進我懷里,我嫌棄的推來她,踉蹌地走出門外。
又是一年元宵,我望著這寂靜清冷,雜草叢生,滿庭芳只剩下枯藤枝椏,莫名地呼吸緊促,胸口一陣抽搐,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屋子里一片昏暗,戶牖上蒙了層層灰,仿佛她不曾出現在我生命里。墻角的蜘蛛齜牙咧嘴,似乎不滿我這不速之客地入侵。
我動手想清理這曾經她居住的地方,這時一名婢女慌慌張張進來:“公子,夫人說了這地方晦氣,平日里我們是避而遠之的,公子這廂還要清掃這里,回頭叫我們這些下人如何交待!”“是她不讓你們清掃的?”不怒而威的表情嚇得婢女哆哆嗦嗦。“是。”這是我的青梅竹馬嗎?是我心心念念的摯愛嗎?何時她如此善妒連一處住所都不放過!
若隱若現的爭執聲傳來,我蹙了蹙眉,循著聲音走了過去。“賤婢,還不給我請安!”“蛇蝎婦人,你以為你是誰,我這生只是公主的下人,想要我給你請安,不如你去黃泉伺候我們公主吧。”“趾高氣揚個什么勁,如今這沒有公主,誰會替你撐腰。賤貨,生來就是替人當牛做馬的。”“公主死了,皇上還在呢,你說要是皇上知道是你栽贓公主,讓她同駙馬生了間隙,郁郁而終,你會有何下場?凌遲?腰斬?不,這些都太輕了。你這張臉搶了駙馬,他便一刀一刀刮花;你這滿肚子壞水算計公主,他便挖汝之腸、剜汝之心以慰藉公主在天之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誰先入這地獄,我生來便是這府上的主人,公主算什么東西,擋我者死。來人把她拉出去杖斃了。”
“住手,你太讓我心寒了,莫要忘了我才是這府上的主人。”我一臉憤恨地甩開那雙欲扯住我的玉手,徑直地走開。元宵,本是花好月圓時,我卻只有眾叛親離之感。影子在花燈下搖曳,余我一人煢煢孑立。
我再也沒見過我曾經要攜手一生的人,因為我現在她面前總會想起另一名女子,那個堂堂我朝公主卻一心為我的女子。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歷歷在目:我用劍穿過她的身體,她的心也在那一刻支離破碎。殷紅的血染了她的白紗,映著她憔悴的臉,她眼眸里的光逐漸暗淡。我不辨是非,寧愿傷害她也不信我愛的人早已面目全非。曾經的我那么愚不可及,總以為她是高貴唯美的琉璃,看起來那么堅不可摧,卻忘了琉璃本易碎。我以情為利刃,把她光滑的外表劃得千瘡百孔,終有一天輕輕一握她便碎了。
簾外雨潺潺,柳樹榮了又枯,她最喜歡的花鮮研明媚,她卻走了,留著承她恩活著的我戀這萬丈紅塵。她終于攻城略地擊破我的心墻,驕傲如我也不得不俯首承認,這一刻我開始明白思不得,恨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