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表哥今年三十五六了吧，黑黑壯壯的，很善良很義氣。表嫂也是胖胖的，因為表哥的疼愛，一直順其自然地豐滿著，倆人走在街上一看就是兩口子，很有夫妻相。舅舅憨厚實誠，寡言少語，常年在外跑運輸。表嫂和妗妗一直不對付，磕磕絆絆的。妗妗嘴不僅碎而且狠，人家都說刀子嘴豆腐心，她可是表里如一的刀子嘴刀子心，可能娘家當時家世比較好，妗妗為人也一直很傲氣。早些年因為妗妗和姥姥處不好，連帶著對我們這些外甥外甥女也沒啥好臉色。我對這妗妗也沒太多的好印象，總是有多遠離多遠。這些年年紀大了，她對我們這些親戚卻是越來越好了，也知道對下面的小孩子親了。不自覺對她有一種同命相連的同情，時間、世事以及生活的苦，生生磨礪了一個人的心性。
? ? ? ?這幾年村里開始做豆制品加工，不過都是些家庭小作坊，規(guī)模不大、用人不多，但卻很累很辛苦。表哥表嫂也順應(yīng)好形勢跟著做起來，每天凌晨三點多就要起來忙活，一直到傍晚才能得點空閑。這樣一來，表嫂就更沒時間，也更不舍得再拾掇下自己了。換做之前，她還有點閑心打打麻將或去城里逛逛，現(xiàn)在找到了掙錢的門路，一門心思只想發(fā)展致富奔小康了。每天都是隨便找件衣服一披就到作坊里忙了，滿臉汗水油膩膩、亮晶晶的。表哥表嫂辛辛苦苦靠這個確實賺了不少錢，不僅新建了房、買了車，還貸款把昔日的小作坊擴建成了小具規(guī)模的加工廠。
? ? ? 美中不足的是，倆人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好多年了，該看的名醫(yī)都看了，該吃的藥也都吃了，就是不見效果。我們一直搞不懂到底是倆人誰的毛病，再說現(xiàn)在醫(yī)學技術(shù)這么先進，還可以做試管嬰兒，為什么不試試呢，心中隱隱還是為他們沒有親生孩子有些許遺憾。大家都認為是表哥的毛病，這三代單傳的，就沖妗妗那個脾氣，要是表嫂的原因，早就攛掇表哥離婚重娶了；也有人說是表嫂的毛病，但看表哥對她那么好，外人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農(nóng)村人也是敞亮，自己沒法生孩子，抱養(yǎng)個就是了，養(yǎng)兒總比生兒親。村里就有幾戶人家，收養(yǎng)了幾個地震孤兒，父母孩子相互都很親。表哥表嫂抱養(yǎng)了一對兒小娃娃，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兩個大人兩個小人，就這么組成了一個和諧美滿的家庭。奇妙的是，兩個孩子越長和表哥表嫂越像，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龐，性格也是很安靜踏實的。表哥脾氣好，表嫂有時候想吵架也吵不起來，表哥只是寬厚地笑笑，一點也不生氣。雖然倆人是相親認識結(jié)婚的，但我們一致認為倆人有很深的感情，并且為之感動。
? ? ? ?可是，很多事情發(fā)生了，人也慢慢地變了。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可能是有一定道理的。但照我們分析的看，關(guān)鍵還在于結(jié)交了不好的朋友，都是有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老幾了，吃喝玩樂不顧家。誰知道，溫良踏實的表哥竟然也讓我們大跌了一次眼鏡，而且其變壞的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不僅玩兒起了婚外戀，還搞出了“人命”。
? ? ? 我們也從側(cè)面打聽過那女人背景：離異，在娘家住，無所事事。為啥離婚？懶！男人在外地打工掙錢，她在家卻連孩子都不管，每天就是打麻將、出去瘋，流言蜚語多了任哪個尋常家庭都是招架不住的，自然就散伙了。這樣的女人……我們都唏噓不已，暗暗思量老實的表哥是被迷住了。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呢，表哥賺了點錢，開始有點膨脹，想通過別的方法賺更多的錢，就和幾個狐朋狗友合伙開了個KTV。說句沒良心的話，從他準備開業(yè)起，我們一幫人就盤算著讓他關(guān)門的時候給留個液晶顯示屏、沙發(fā)、茶幾什么的……利害關(guān)系都給他講了，鬼迷心竅了唄，啥話也聽不進去，可能覺著自己喜歡別人也都會喜歡吧。就是這幫混蛋朋友，把表哥領(lǐng)到了邪路上，讓他見識了一個烏七八糟的花花世界，或者本就該怨表哥自己定力不夠，畢竟外因是通過內(nèi)因才能起作用的。有KTV了，得再來幾個美女陪唱啊……這是個什么世道，一些沒有太多文化的農(nóng)民有了幾個錢，就燒包浪起來了，年過半百的老家伙們手頭攢點錢，也結(jié)伴趕時髦去KTV，竟然還點陪唱！回家雖然免不了挨老婆子一頓劈頭蓋臉問候八輩兒祖宗的責罵，事后還是喜滋滋地與人胡噴狂侃，誰沒去過KTV啊，那陪唱小姐也就那樣吧……痛心無語，但我更愿意相信促成這離譜行為的主要原因還是好奇，并不見得有多骯臟。這女人時不時過來做陪唱，倆人就這樣認識了吧。在她眼中，老實有錢的老板，在他眼中，撩人惹火的女人。經(jīng)歷單純的表哥，遇上有主觀故意的女人，不一頭栽進去倒奇怪了。見過那女人一次，當時并不知道倆人的曖昧關(guān)系，就沒細看，并不算漂亮，皮膚比較白，個子瘦小，容易給人柔弱的感覺，可能男人見到保護欲會比較充沛些。就其他見過她人的意見，紛紛表示也就那樣吧，但和表嫂比起來可能要略勝一籌。這是實話，表嫂確實自帶一種五大三粗女漢子的感覺。倆人關(guān)系發(fā)展很快，表哥給她買了很多貴重首飾，帶她去各地玩樂瀟灑。這件事一開始除了表哥那幫狐朋狗友誰也不知情，或者至少表嫂是知道的，卻一直隱忍未發(fā)也未可知。后來這女人懷孕了，一直鬧著要他離婚，他猶豫了，家里人這才知道。
? ? ? ?生活，有時候確實是無解的。只有經(jīng)歷過不同的情況，才能認清一個人包括我們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就像表哥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誘惑，我們卻都相信他是個對待感情忠貞不二的人，就像我們原本認為表哥的四口之家也挺美滿，但現(xiàn)在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得到親生孩子，心理天平不自覺地竟傾向了“親生孩子”這一面，也許表哥也是同樣的感受，所以對表哥和那女人道德上的反感厭惡，對表嫂和兩個孩子的同情反而都淡漠了。想來一個人的是非觀念和感情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可信。事情陷入了僵持，這個家庭似乎正面臨著生死抉擇，每個人都很好地掩飾著隨時可能崩潰的內(nèi)心，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里一觸即發(fā)。老天爺好像很有興致讓事情發(fā)展地更戲劇化一些。隨著國家對食品加工行業(yè)的監(jiān)管越來越嚴格，加上某些執(zhí)法人員的趁火打劫，很多的小型加工廠早已是不堪重負關(guān)門大吉了。表哥的小廠子難逃厄運，KTV也經(jīng)營不善轉(zhuǎn)讓了。沒了重要經(jīng)濟來源，要還銀行貸款，還要維持那女人的大筆開支，表哥手里僅存的那點兒老底很快就花光了，生活一落千丈。
? ? ? 表嫂本來很少見到，有時路過她會帶孩子停下玩會兒，但也只是稍作停留，聊幾句家常就匆匆離去了，忙家里的活計。事情發(fā)生后，就很少見到表哥表嫂了，我們都有些刻意地不去追問她的近況。初秋有次周末，我們回到老家，許是知道我們要來，表嫂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了，說是很久不見，讓孩子們多熟悉熟悉。之前就聽婆婆說表嫂變樣了，開始減肥、化妝了。想著肯定是受了刺激要做出改變了。忽的在沒有任何心理預期的情況下見到了她，原來肉肉的臉龐有了棱角，穿著時下流行的棉質(zhì)連衣裙、黑色絲襪，將身材襯托的凹凸有致起來。可能這前后對比太鮮明了，感覺眼前一亮，原來表嫂瘦下來這么漂亮！真不好說是憔悴傷心而瘦還是真的為改變自己去減肥了，至少她見到我們時還是像往常一樣滿眼洋溢著幸福的笑，我們也故意看不出她的刻意。這也許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女人，僅有的一種對愛人挽留方式了，忽然覺得很心疼……表哥已經(jīng)很多天不見人了，我們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聊些孩子成長的事情。我們都看出了她的努力，看出了她歡笑下的不甘，可誰也不忍心說破什么，只是對她比以前更親熱了。嘻嘻哈哈聊到快晌午，表嫂就帶著孩子回家做飯了。
? ? ? 無法生育，可能對女人來說，更是一生的痛，甚至于到現(xiàn)在竟成了表嫂的致命軟肋。即使被別人搶了老公，也沒絲毫的底氣去發(fā)泄去挽回，表嫂曾經(jīng)是個脾氣多么直爽火爆的人啊。有次，那個女人竟仗著懷了表哥的孩子，逼著表哥帶她回家和表嫂攤牌。感到表哥真是過分，看來沒有原則、沒有主見的善良真是一種無知的、令人厭惡的懦弱。倒是舅舅妗妗兩位老人，給了她莫大的支持，不僅把那女人罵跑了，還一次次代她出頭跑去教訓這個沒良心的兒子。在他們眼中，不管好壞他們只認這個兒媳婦，不管是否親生他們只認這對孫兒孫女。幾個表姐弟商量著怎樣把那女人穩(wěn)住，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反正表嫂那兒也無奈地聽之任之了。可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鬧了三番五次看沒什么效果，就仗著自己年輕還能生竟然把孩子打掉了……
? ? ? 從道德層面看，罵他們是對狗男女也不為過。可是從愛情層面呢，那女人是何居心我們不得而知，可表哥是陷進去了，或者說被迷的不輕。對一個男人來說，是重要的什么？責任，榮譽，快樂，愛情？對一個女人、一個家庭來說呢，對父母、孩子來說呢，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瞬間感到，在生活面前，沒有什么可以與之抗衡。既然來到了這個家，就不能讓他們受委屈。舅舅妗妗舍不得的是表嫂和兩個孩子，如果那女人來了，表嫂以后怕是難找到好人家了。再有了親生孩子，就更不會對兩個孩子好了。兩個孩子怎么辦，他們是無辜的，他們就是你的孩子，不管長大后他們是否會知道身世，是否還會去尋找親生父母，但從你決定抱養(yǎng)他們的那一刻，你就要對他們負責。這也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在農(nóng)村，抱養(yǎng)或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長大后不孝順父母的不在少數(shù)。人的感情也是難以預測的，也許舅舅妗妗他們也拿不準到時候懷里抱著親孫子會是怎樣，那就讓一切可能的事情防患于未然。舅舅妗妗的做法，讓我們真切看到了自身的齷齪。
? ? ? 再次見到表哥表嫂已是過年了。兩人都是很坦然的神色，沒有掩飾、沒有快樂，甚至已經(jīng)看出了兩人之間已沒有太多溫情。心里忽然覺得很對不住表嫂，也愈加痛恨起表哥來。年后表嫂就要出去打工，表哥也在外面打工，兩人在不同的省份。事已至此，已經(jīng)無法判斷是非對錯，也不知道是否該感激老兩口的堅持，讓這個家有了現(xiàn)在的樣子，千瘡百孔、郁郁前行。
? ? ? 不知道以后會是怎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