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情思

? ? ? 天上有兩個圓盤,一個看管白天,一個守護(hù)夜晚。白天的那個,送來光明與熱情,溫暖與希望;夜晚的這個,送來柔和與清幽,恬淡與潤潔。如果要我譬喻,太陽好比偉岸如山的父愛,月亮就是溫柔似水的母愛。

? ? ? ? 又是一年中秋佳節(jié),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張九齡這句人盡皆知的名詩每到中秋佳節(jié)就從我的心頭油然升起。

? ? ? 這次,我有幸拜讀了東方學(xué)大師、著名文學(xué)家季羨林的名篇《月是故鄉(xiāng)明》,被大師純樸濃釅的思鄉(xiāng)之情感動,也為大師筆端涓涓流淌的朗潤園月夜之美傾倒:“此地既然有山,有水,有樹,有竹,有花,有鳥,每逢望夜,一輪當(dāng)空,月光閃耀于碧波之上,上下空濛,一碧數(shù)頃,而且荷香遠(yuǎn)溢,宿鳥幽鳴,真不能不說是賞月勝地。荷塘月色的奇景,就在我的窗外。”好的月夜,要山呼水應(yīng),有鳥鳴荷香的烘托,清輝灑遍自然萬物,更彰顯了月華空靈朗潤的魅力。

? ? ? 自古以來,中秋節(jié)就有祭月、賞月、拜月、吃月餅、賞桂花、飲桂花酒等習(xí)俗,中秋節(jié)從唐朝開始,盛行于宋朝,并流傳至今,幾千年的傳統(tǒng)習(xí)俗,經(jīng)久不息。中秋節(jié)以月之圓兆人之團(tuán)圓,寄托游子思念故鄉(xiāng),思念親人的深厚感情,也寄托了人們祈盼豐收、幸福的美好心愿。

? ? ? ? 據(jù)廣州市五羊天象館預(yù)測,今年中秋月十五的月亮十七圓,中國的月亮比外國圓。天文意義上月亮圓不圓是一回事,今晚是中秋夜,月亮在我的心里最圓滿。良辰美景奈何天?趁著今晚十時半拜月的好時光,且讓我把月兒好好來端詳。

? ? ? ? 今晚的月亮是紫霞仙子,駕著七彩祥云翩然而來。 那云兒絲絲縷縷,裊裊娜娜,柔柔軟軟,癡癡纏纏,紅的似火、白的似雪、金的似霞、黃的似錦、綠的似豆、紫的似砂、黑的似墨,千嬌百媚,姹紫嫣紅,但看它們拖家攜口,忽而環(huán)繞在月亮四周,只一會便往西南方向輕盈飛去,它們還沒有全部離開,那新來的云霞便又蜂擁而上,你追我趕,它們曼妙飛舞的身姿,俏麗迷離的容顏,把個月亮遮掩得像個害羞的新娘,躲躲藏藏;又仿似那猶抱琵笆半遮面的歌女,遮遮掩掩。

? ? ?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今晚的月娘,以五彩云霞為裳,端坐在云端,媚世煙行,四周的房子啊,樹啊,廟宇啊,公路啊,都成了一片銀色帶粉的世界,這一只半明半寐、時隱時現(xiàn)的玉盤,讓我想起了吳剛折桂、嫦娥奔月的傳說,也讓我情不自禁清唱起來: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你的模樣……

? ? ? 今晚的月亮沒有了蘇軾筆下“暮云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zhuǎn)玉盤。”的盛況,那么明晚呢?

? ? ? 十六夜晚十時左右,我洗好一盆衣裳拿到樓頂晾曬,銀色清輝從天上傾囊倒出,露臺被清晰地分成兩半,沐浴在月輝下的一半是恬淡的清亮,被屋檐擋住的一半是黯淡的烏黑。我抬頭望月,瞬間目瞪口呆,好一面溜圓的大鏡子!好一只光潔的碧玉盤!

? ? ? ?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我感受著月亮溫柔博大的胸懷,也理解了古人今人望月思鄉(xiāng)的情懷。青黛色的天幕上,橘紅色的云霞都退到天邊,星星躲藏起來了,一輪皎潔的圓月高高掛在蒼穹,它莫不是宇宙的慧眼,大眼睛中流露出慈愛的柔波、慧光,這波光照耀著這個包羅萬象的世界,無論它是丑陋破敗,還是雅致美好,它一概平等地俯照。兒不嫌母丑,母不嫌兒貧,這月輝一如母親那只寬厚溫實(shí)的大手,輕輕又細(xì)細(xì)地?fù)崦旱哪槺P。

? ? ? ? 我大膽地拿眼與它對視,發(fā)現(xiàn)它不像太陽那般強(qiáng)悍,叫我招架不住,潰敗逃走。它并不刺我,透過我的鏡片中,我看到它的四周伸出無數(shù)根顏色各異的指針,每根指針都有與它對稱的另一根,當(dāng)我的頭稍一轉(zhuǎn)動,那些指針便跟著靈活旋轉(zhuǎn),好像是一只五彩斑斕的萬花筒,又像是從一個圓環(huán)四周織出一頂五彩繽紛的帳子,我好比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孩,這頂彩帳精心地細(xì)密地把我罩在其間。天上有一輪滿月,這粗糙的瓷磚地板雖不似光潔如鏡的水面,卻也照出了一只輪廓圓形晶亮的銀盤,只是這銀盤粗糙了些,界限不明。我便在露臺上散起步來,我在走,月亮也跟著我走。我往前,月亮也跟著往前;我往后,月亮也跟著往后,月亮是一個多么忠實(shí)的粉絲,這大約又是月亮惹人喜愛的一個緣由了,它永遠(yuǎn)都以人為中心,永遠(yuǎn)都追隨著每個夜行人或快或慢的步伐。

? ? ? 秋之清涼夜風(fēng)緩緩吹拂,混合著露臺上草的清氣,花的幽香,這多情空蒙的夜色就組成了一張細(xì)密的大網(wǎng),把人間萬物一并攬入懷抱。月華很厲害,它是一個善于調(diào)色的大畫家,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露臺上白天那些碧綠油亮的花草葉子,被這清亮的月光漂染上粉色,一片片變成了經(jīng)霜成熟的紅秋葉。

? ? ? 白天清晰的、明白的其他事物,一個個躺在夜的大床上,增添了一種如夢似幻,縹縹緲緲的朦朧之美。

? ? ? ? 遠(yuǎn)處九龍新城新砌的高樓大廈清晰可辨,月光下,它就像是一張碩大的黃褐色屏風(fēng),魏巍然把九龍江和市鎮(zhèn)中心分隔開來。從每個方格子窗戶中透出的萬家燈火,跟明星似的月亮互相呼應(yīng),像少數(shù)民族的情歌對唱,此情此景,也讓我聯(lián)想起《邊城》中儺送二老對翠翠唱了一夜浪漫的情歌。近處幾座三四層的樓房在夜色里靜穆著,白墻紅瓦綠窗,襯著墨藍(lán)色的天幕,橘紅色的云霞,就像一幅不甚明朗充滿夢幻想象的水墨畫卷。 從圍墻大門上小巷盡頭處透出的點(diǎn)點(diǎn)溫暖燈火,如水銀瀉地,照亮了路人夜行的方向。對面人家屋檐上紅色的琉璃瓦閃爍著銀色的亮光,波光粼粼,如同鑲嵌著一枚枚嶄新的銀幣。

? ? ? 夜?jié)u深,西北邊飄來一片迷蒙的白云,像棉絮,像蒲公英,月光如水,月籠輕紗,好一個清朗朗的的世界,好一派迷蒙蒙的風(fēng)光。無怪乎蘇軾遇到這樣美好的月夜,要欣然而行,到承天寺尋找張懷民,一起月下賞景,兩人“相與步于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無怪乎盛唐浪漫主義詩人李白一生留下了195首詠月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 無怪乎《紅樓夢》的美學(xué)專家賈母要在八月十五這天,到山之高脊——凸碧山莊賞月去,賈母“帶眾人賞了一回桂花,又入席換暖酒來。正說著閑話,猛不防只聽那壁廂桂花樹下,嗚嗚咽咽,悠悠揚(yáng)揚(yáng),吹出笛聲來。趁著這明月清風(fēng),天空地凈,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默相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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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歷八月十六夜,我在自家的露臺上,欣賞到的是家鄉(xiāng)小城市里高掛在穹碧的明月,不知在海上江邊,這明月又該是怎樣的盛況,我只有借著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馳騁我無邊的美麗想象: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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