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守在梁西席家里兩天,都沒有等到梁西席回來,給她打電話,關機。給古旭堯打電話也總是秘書接聽。他和梁西席兩個人,似乎輕易地就被切斷。
他連續兩個晚上在噩夢中醒來,夢里都是血淋林的場景,莫生在畢業旅行上的糾纏和跳樓時的祝福,就像刀子一般,直接撒向他的胸口。
直到回學校準備期末考,梁西席都沒有回家,他囑咐他爸爸但凡看見梁西席回來,無論什么時間都要打給他。
陳柯無數次醒來在黑暗中,都沒有等來他爸爸的電話,每周五的晚上他都趕回來等,周一一大早再走,一直循環,一直沒有結果。
他爸爸打來淡化的時候,是期末考的前一天,說是梁西席回來拿東西。陳柯放下書,推開凳子就站了起來,嚇得趴在書上的王江生噌的一下跳了起來,“怎么了怎么了?”
陳柯沒說話,直挺挺地出了寢室門,老大估摸著又是他那小媳婦出了什么事,連忙喊,“老三啊,你抓緊回來啊,明天還有考試呢!”
坐在門口的老四默默地把門關上,推了推鼻梁上的大鏡片,“老大,你還是先擦擦口水吧。”
王江生摸了一把下巴,又看了一眼濕噠噠地書,拍了下腦門大聲地哀嚎。
陳柯打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他跳下出租車立刻往家里跑,一刻都不敢停歇,但梁西席卻已經離開了。他爸爸開了門,看著陳柯無力地倚在梁西席家門口,嘆了口氣,“西席和一個男人一起過來的,剛剛才拎著行李走。”
一聽這話,陳柯立刻往樓下跑去,他知道如果這次看不到梁西席,那么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他跑出樓道,穿過小區,朝著小區外跑了去。
黑暗的角落里,古旭堯握著方向盤轉過頭看著梁西席,“真的不打算見他嗎?”
梁西席轉過頭,伸手指著蒙在眼睛上的紗布,嘴角一歪,“見到他,我該說什么?讓彼此更痛苦嗎?”
不一會兒,陳柯又跑了回來站在花壇下,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失落地朝著樓上走。古旭堯這才發動車,開出了小區。
春節前夕,繪畫比賽的結果出來了,梁西席成功的拿到了去法國學習的機會。高中學校特意因為這件事進行了拉橫幅鼓勵更多的人,校長一次又一次地在例會上點名表揚。
梁西席坐在家里,聽古旭堯的司機繪聲繪色地講學校的事情,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仿佛這一切都是笑話,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古旭堯幫她把去法國的事項都操辦得很好,只等著春節后出發。
晚上,梁西席坐在客廳等著古旭堯回來吃飯,結果等來的是古旭堯的秘書沈曼。梁西席對沈曼的只有一面之緣,現在再見的時候,卻只能憑聲音來斷定別人。
“老板他可能要晚一點。”
梁西席拄著下巴,看著沈曼的方向,慢慢地問,“你老板給的工資高嗎?”
“啊?”沈曼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給的還蠻高的。”
梁西席也不在意答案,又問,“你喜歡你老板嗎?”
“噗”沈曼剛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就噴了出來,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抽著紙擦桌子,“別這么說,老板會不開心的。”
“他脾氣這么不好嗎?”
“也不是,上司和下屬總是有區別的。”
“那你還是喜歡他。”這一次梁西席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她記得那場宴會里沈曼看著古旭堯的目光,那和她看陳柯時的目光是一樣的。
快睡了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的時候,梁西席翻了個身,嘟囔著,“今天回來的真晚。”
“手頭上有些活要交接。”古旭堯聲音充滿了疲憊。
“我不需要你陪同的,我有足夠的錢到那邊找人照顧我。”
“外人怎么都不放心。”古旭堯扯了扯領帶,“休息吧,晚安。”
隨后退出了房間,梁西席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在黑暗中眨了幾下眼睛,又重新蒙上了被子。她好像又成了別人的累贅。
去法國的日子進行了倒計時,梁西席摘掉了紗布,但她的眼睛還是什么都看不見。
她給陳柯打電話,在他欣喜若狂的聲音里,平靜地約他出來見面。掛了電話,她給古旭堯打電話,讓他協助她。
陳柯到咖啡廳的時候,梁西席已經坐在了靠在門口的位置上,戴著耳機正專心致志地看著菜單,看見他來了,伸手朝著他打招呼,眼睛彎成了一條線。
陳柯落座,梁西席招呼服務員點了一杯奶昔和一杯咖啡,又轉過頭看對面的陳柯,搓了搓手,“那個……我比賽得了第一名。”
“我知道。”陳柯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并沒有電話里的那般興奮。
梁西席抿了抿嘴唇,“我過幾天出發去法國,你……要不要來送我?”
“我報名參加了冬季學習訓練營,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去送你。”
梁西席還想說些什么,可幾次張口,話到了嘴邊都變成了好好照顧自己。梁西席更想說一句對不起,可怎么也說不出口。況且,誰都沒有錯,錯只錯在他們兩個人的緣分不夠。
即便他們一起走過了挫折,走過了誤會,卻仍然走不過內心的鴻溝。
喝完奶昔,梁西席抬頭看著陳柯,“陳柯,你一定要好好的。”
“恩。”梁西席站起身,塞了塞耳機,朝著門口走,好幾次險些撞在門上。
陳柯一直看著梁西席走出玻璃門,又看著她被古旭堯撫上了車,才收回目光。他盯著對面空蕩蕩的位置,一直看著,看著看著淚就流了出來。
他用手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任由淚水一顆一顆的砸在掌心,心像是被挖出了一個大洞一般,呼呼地風朝著里面吹著。他真的好想抱一抱梁西席,問她眼睛疼不疼,難不難過,更想說上一句對不起。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假裝自己一切都不知情。古旭堯在他來赴約錢說的話就像警鐘一樣在他的耳朵里來回竄跑,“你若是真的心疼她,那就放她走,不見你,也就不會再有傷心的事了。”
古旭堯說的對,如果不是他,莫生就不會靠近她,更不會極端地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完成所謂的成全。
都是他的錯,活該被懲罰的人也該是他,為什么要加在梁西席的身上!
窗外的車啟動,駛出了視線后,陳柯才用力地擦了下眼睛,起身離開店里,直奔著家里走,進了家立刻收拾行李,去參加那急匆匆報了名的冬季學習班。
梁西席去法國那天很多人來送,她班的班主任更是抱著她一直不放手,畫室的老師再三叮囑著以后的發展道路,班上幾個玩得還好的同學還囑咐著等她回國帶禮物回來。
古旭堯站在一邊,拿著手機指揮著梁西席此時該轉向哪個方向,面前站著的是誰,當他說到站在面前的人是陳柯的時候,梁西席一愣。
她眼前一片黑似乎都感受到了陳柯強烈的氣息。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能來了呢。”
“來送送你。”陳柯輕松地說,“抱一下吧,再見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梁西席伸著手臂向前邁了一步,撞了陳柯滿懷,他身上陽光的味道還是那么的熟悉,她伸手僵硬地攬住他的腰。她真的好想再也不放手,就這一個擁抱一直到老。
“西席,我的懷抱不夠溫暖,請你一定安好無恙。”
梁西席悶悶地“恩”了一聲,忍住了馬上掉出眼眶的淚水,吸了下鼻子,從陳柯的懷抱里退了出來。
機場提醒登機的聲音響了起來,梁西席朝著每個位來送別的人鞠躬道別,然后,轉身和走過來的古旭堯一起朝著登機口處走。
身后哭聲一片,梁西席抓著古旭堯的手臂更是用力,她再也沒忍住眼里洶涌的淚水,它們就像開了年久失修的水龍頭一般,滴答滴答地落在了梁西席的鞋面上。
“怎么辦,我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一直到梁西席消失在登機口,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地散場,陳柯才虛脫地坐在了地上,像丟了魂的一樣,眼睛盯在入口處,他希望梁西席能像電視劇里那樣,又出現在登機口,朝他揮手,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飛奔到他的懷抱里。
可,這畢竟不是電視劇,走了就是走了。陳柯不知道梁西席這一次去會多久回來,也許三年也許一輩子,心里的傷一日存在,這里便是永久的煉獄。
陳柯想,真好,從此以后,西席去追求她爸爸的夢想。他留下來,慢慢地還清犯下的錯誤了。
轟鳴的飛機在頭頂緩緩地響起,他轉過頭去看,那架載著梁西席的飛機已經起飛了。它載走了青春里所有的難熬,載走了一切說得出和說不出的傷痕。
就這么的再見了。可他愿意等,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