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柴崎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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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淺黃色的簾子,聽見了來探望靠窗那位患者的人的聲音。因為顧慮到周圍其他人,說話聲很輕,所以聽不清具體說的是什么。春子推想,從剛才通過簾子縫隙瞥見的樣子看來,是患者的家人,很可能是丈夫和女兒。春子了解到,鄰床的是一位年老的女性,對面靠走廊一側的病床上是年齡差不多在40代后半的女性。
半夜里,春子雖然對把周圍的人吵醒感到很是抱歉,但是鎮痛劑藥效剛過好不容易止住的劇痛又回來了,最終不得不兩次按鈴呼叫護士。
早上醒來,疼痛已經消失了。那種覆蓋了從腰部到腰窩間的沉重感消失,心情舒暢了許多。春子望著天花板,心想,僅僅是不痛,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即便是遠離窗邊,也能感覺到溫和的陽光正照射著房間。星期天啊。從昨天突然的病痛開始到現在一整天還沒過完,簡直難以置信。總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呢。
春子坐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腳從床上挪向地上。春子自己似乎也明白,沒有感到他疼痛使因為鎮痛劑在起作用,并不是病因已經根除。從輸液包垂下來的輸液管插在了左手腕上,帶有滑輪的金屬吊桿能不能順利地走動呢,雖然感到不安,但是走動起來時卻感覺意外順暢。
通過走廊,路過護士站,到了盡頭的談話室。是因為在休息日吧,有三組人坐在沙發上在聊天。在離電視機最遠的椅子上,春子剛坐下就給由佳里打了電話。
“春子小姐!?你沒事吧?”
春子不由得被這大嗓門震住了。由佳里,好像是從鄰居那兒得到春子的聯系方式的。僅僅是聽到到急救車來接人,心里就十分擔心了。“因為有急事來了東京,現在正打算回去,想要去醫院,有什么需要急用的東西嗎?”由佳里用她那一貫快速的口吻說道。即使春子告訴她,必要的東西已經托朋友帶了,大概很快就能出院了,由佳里還是很擔心的樣子。
春子打算就這樣帶著可移動的輸液架去小賣部。在電梯旁的醫院內部地圖上確認路線后,下了一樓。走過長長的走廊。到處轉了轉,發現這醫院還真不小啊。昨天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余地去關注周圍的狀況。
門診病房的最邊上,靜靜地佇立著一個小賣部。今天好像過了午后就要關門。周刊雜志、零食點心、衛生用品……。春子至今還沒有住過院,也沒有到醫院照顧家人的經歷。看著架子上排列的物品,突然才切實親身感受到這種叫住院或生病的東西。不知道應該買什么好,首先買了牙刷和保濕霜,然后回到了病房。
下午三點多,直美終于來了。
“不要意思,我來晚了。偏偏這個時候明明在鬧別扭,丈夫又說自己很困要睡覺,讓我把明斗帶出來。”
“沒事兒,沒事兒。我才不要意思呢,難得的休息日還打擾你……”
春子發短信托直美帶的東西,換洗的衣服呀,充電器呀,一件都沒少。
“那真是,極其痛苦啊,現在不痛才讓人無法相信。”
在談話室聽春子說了事情的一部分經過,直美聽著露出了好像正在看恐怖片的表情。
直美回去后一個小時,由佳里到了。給春子買來了毛巾和雜志。
“我很擔心啊,急救車都來了。”
“對不起啊,是結石,明明不是很嚴重的病,卻引起這么大的騷亂。”
“結石,是很疼的啊。我丈夫也得過兩回結石,他一大把年紀還哭了呢。兩次都哭了。哭著叫著說,快點給我想想辦法呀。”
由佳里手舞足蹈說話的樣子很搞笑,春子由不得笑了,這樣一來腹部深處又感到了疼痛。春子靠著房間的房間里的門窗,說了一會話后,由佳里突然嘀咕著說道。
“醫院,為什么無論哪里的醫院,味道都是一樣的呢?”
由佳里視線呆呆地看著走廊的方向,走廊的燈一半已經關了,光線昏暗。那里充斥著消毒液和即將送啦的晚飯的味道,還有不知名的,濕漉漉的刺鼻的空氣。
春子想起了不久前,坐在主屋檐廊上春子的樣子。也許讓她想起了去世的丈夫曾經住院的那些傷心事,春子對此感到擔心,正好此時廣播里在通知說當天的探病時間快結束了,由佳里站了起來。
“家里的事情也是,有什么要做的的話,不管是什么都跟我說啊。不要跟我客氣哦。身子弱的時候啊,是可以隨便指使人做事情的。”
春子,點了點頭。
晚飯比午飯像樣,改成了粥,還配有清炒蔬菜和魚白肉。明明沒怎么吃,去不感覺到餓,是在輸液的緣故吧。飯菜吃起來沒什么味道,但是吃了就多少感到安心了。
醫院熄燈的時間早早地到了,雖然春子已經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但是由于白天睡了兩個多小時,現在一點都不困。從樣子看,對面床鋪的病人也是醒著的。晚飯也沒吃。護士來的次數很多,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狀態并不是很好的樣子。
自己呢,最終并沒有得什么人命關天的大病,也許只是自己不注意健康管理導致的。直美也是由佳里也是為自己擔心,但是想來,春子還是覺得,對乘上救護車和在這兒住院這件事,感到抱歉不已。
用手機搜索了一下,出現了幾則新聞,說專業摔跤選手或者身體粗壯的動作演員也被這種痛折磨得痛苦不敢,通過讀這些文章春子才說服自紀不要那么自責。
聽見對面床鋪的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春子心想,今天沒有人來看望她呢。也沒有人看過鄰床的老奶奶。
承諾書,身份擔保人,今天早上,護士又正式交給春子這些材料。解釋說現在家人不能馬上到,年輕的護士說要跟上級確認一下。
如果,是得了別的病,需要緊急手術的話……。沒有一個可以在同意書上前面的人的話,會怎么樣呢。將來,如果父母百年歸西了,自己又能依靠誰呢?住在千葉縣的哥哥、叔叔、嬸嬸、表兄弟表姐妹?家人的范圍到底怎么界定呢,要到誰為止、多親才能被認作家人呢,能依靠的關系就算嗎?
春子想起了租房時的事情。那個時候她還是合同制員工。在房產中介那里,問保證人是誰時春子說是父親,對方不以為然地反問道“是個體經營嗎?”。其中也有討人厭的房主,一改之前溫柔和善的語氣,每當這個時候,春子內心就感到極不舒坦。在黑暗寂靜的病房里,春子不由得想道:雖然最終也租到了房子,這次住院也總算勉強過去了,但是那些與親人疏離或者有事聯系不上的人,他們該怎么辦呢。
說起來,這世界上還有人本來就沒有親人。雖然想到過,沒有人分擔工作和生活上的擔憂,或者摔倒病倒了也沒人會注意到等情況,但是擔保人,同意書這樣的字眼好像一塊大石頭堵在春子心里,讓她心生不安。
(本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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