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五點，李欽從女神家出來回到自己家。老丈人已經起來在客廳里看電視，他對女婿這個點回來見怪不怪。“年輕人應酬多，可以理解。”有時候丈母娘說他兩句，老丈人還會維護他。
“她還在睡覺，你輕點進去。”老丈人對他說。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老丈人，輕輕推開房間門。妻子睡得很香，不知道他已回來。他在妻子身邊躺下，伸手摟住妻子腰間。
“我回來了。”他說，妻子沒動靜。
“我回來了。”他又說了一遍。
“嗯。”妻子像囈語一般。
做了虧心事回家，李欽冀望妻子說自己兩句，這樣心里舒服點。和之前晚回家一樣，妻子這次又像沒事人一樣，讓他更感愧疚。用妻子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帶孩子這么累，沒有力氣再為其他事情生氣。”
雖是這樣，他還是希望妻子能說他兩句。他這次晚歸并不是工作上的應酬，而是在女神家待到凌晨。
2
女神辭去了美國的工作，回到中國發展。還沒回來，她給他發來一封電郵：“喂，我要回來了，這個月29號到機場接我。”
“她脾氣沒改，一點都不和我商量，萬一那天我有事呢！”李欽想起大學時候，她把他支使得團團轉。
女神大他兩歲，大一時候，他加入學生會外聯部，她是外聯部部長。學生會搞活動，外聯部負責拉贊助。她長得漂亮，英文好、溝通能力好，總能拉到企業贊助。她喜歡帶著他出去，在無數次坐公交車、騎自行車拉贊助途中，兩人的手牽在了一起。
29號那天，李欽去機場接她。他難以形容見到她時的心情。
女神就是女神，過了那么多年，舉止投足依然讓他心神不寧。反倒是她落落大方擁抱他，挽著他的手，身子緊緊挨著他。
他有點暈，當年她拋下他去美國時一句商量的話都沒有，和現今一副久別重逢、喜氣洋洋的樣子很不協調。
“喂喂喂，我是有老婆的人了，你別上手又上腳。”李欽一邊說著話，一邊接過女神的拉桿箱。
“呦赫，我上腳了嘛？”女神把他挽得更緊，之前是一只手，現在是兩只手。
“你松開點，你東西那么重。”李欽另一只手拖著她的箱包，心里感嘆，麻煩開始了。
前女友是個奇妙的存在，即使她傷過你，你以為你會恨她，你裝著去恨她，可一經時間的洗刷，怨恨風消云散，滿滿的親切露出水面。
李欽見到女神，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
3
李欽幫女神找酒店，又幫她租房子，還幫她買家電。女神要求在他家附近租，他死活沒同意。
一周里，他有一半時間在她家吃晚飯，吃完晚飯上網看電影，聊天。
聊天，真的是聊天。他和她從分開那一年開始聊起，一點一滴向對方訴說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聊完了自己，聊美國，聊中國，什么都聊。
有時候，李欽會恍惚，覺得面前的人不是女神，而是妻子。戀愛的時候，他和妻子也是這么聊。結婚后，妻子忙于照顧孩子，和自己的交流越來越少，越來越多提及孩子，而兩人之間的話題卻少得可憐。
李欽是對精神享受要求很高的人，他希望妻子不僅是生活的伙伴，更應是靈魂的伴侶。但女神不是妻子，妻子從來沒在他面前穿過蕾絲裙。
這天晚上，女神穿著黑色蕾絲裙。
隨著時間的推移，女神越來越不避諱他，他在的時候，衣服越穿越隨意。
他對她的變化起了疑心，她看似笑顏如花，實是一個城府深、做事有考慮的女人。她的每一個看似無心的舉動，暗含著控制的欲望。
她的領口不知怎么耷拉下來，她的雙腿不時交叉換位，關鍵部位時隱時現。他很想撲上去，把她狠狠壓在身下，在她身上體驗一回占上風的感覺。
他沒有。他很清楚，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一個有野心的女人。他和她的交鋒，從來都是她全面勝出。
他不相信，他是她的最后驛站，他只是她的避風港。如果他踏出不該踏出的一步，他面臨的是萬丈深淵，而她，只是借助他養好羽毛，鷹飛高空。
4
“你為什么回來？”李欽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給女神發了微信。
“想你啊。”
“當年你為什么要走？”
“少不更事心狂野，想出去看看。”
“累了就回來了？”
“累了，想你了。誰都沒有你對我好。”
“你從不問我意見，這次回來也是。”
“我知道你有老婆孩子。”過了一會，女神回復，好像經過了思考。
“那你還拽著我？”
“你可以離開。”
“你說的，我再也不來了。”李欽有點生氣。
他到家后上樓梯時，把和女神的對話從微信里刪除，在進家門前又檢查了一遍手機，確保沒有和女神有關的蛛絲馬跡。
（他在妻子身邊躺下，伸手摟住妻子腰間。“我回來了。”他說，妻子沒動靜。“我回來了。”妻子又說了一遍。“嗯。”妻子像囈語一般。）
“叮”一聲，微信聲響起，驚醒了妻子。妻子迷糊著說：“煩人，手機不關，一大早把我吵醒，誰啊這是？”
李欽知道手機里不該存在的信息已刪除，為了顯示他沒有什么秘密隱瞞，說：“你幫我看看，誰？”
“你自己看，這么懶。”妻子有點起床氣。
李欽自然地把戲往下演，拿起手機查看。微信是女神發過來的，她發給他一個擁抱和親吻的表情，說：“我不介意你有老婆孩子，我家永遠為你敞開。”
他感到一身冷汗，幸虧妻子沒有看到。為什么？因為，一來這條微信已不是曖昧，而是赤裸裸的情感表露，二來微信只有一條，沒有上文，說明之前的微信被人為刪除了，也就是自己刪除微信的事會暴露。
李欽快速刪掉微信，佯裝平靜，說：“沒什么，新聞推送。”
他想，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5
李欽嘗試過了斷，他把女神的電話列入黑名單，刪除微信。有大概一星期女神找不到他。他以為，時間久了，女神會明白他的意思，不再找他。
沒想，有天中午女神直接到公司找他。她向他招手，溫柔地說：“你出來一下。”
就是這么怪，他內心不想出去，但還是按她說的去做。
“找我干嘛？”他說。
“吃飯去。”她說。
飯總要吃吧，他沒敢騙她說，他要和同事吃飯，因為要是說了，她一定會說一起吃。那樣更麻煩。
吃飯時候，女神搶過他手機，重新加了微信，又遞給他一部新手機，用不容商量的語氣說：“你手機該換了。”
李欽接過手機，看到沒看，放在兜里。這么多年來，他有點習慣接受女神的安排。而且，不用看都知道，她肯定在新手機里輸入好了她的電話。他有點氣悶，說：“你這么愛管我，我要真是你親弟弟就好了。”
“我打算開一家西餐廳，你能過來幫我嗎？弟弟。”女神突然轉了一個話題，完全忽略他是要避開她、不再和她來往的心思，一副李欽不過是離家的孩子必然會回家回到她身邊的樣子。
李欽吃著意面，心里哎了一聲，處心積慮的了斷就這么被她輕松化解。
“有你在，我就可以出去拓展業務，先在秀藝城開一家，然后在海濱城、世紀城各個商場都開。”
“呃。”他不知道怎么接這個新話題。她就是這樣，貼近你，抓住你，讓你按照她的節奏走。
女神研究生畢業那年，李欽撞見她挽著另一個男人的胳膊。李欽沖她吼，她的情緒一點波動都沒有，反而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笑地說：“看見你吃醋我很高興。”有什么辦法呢？他的怒火碰見她，就像炮彈放進防爆桶里、利劍砍在棉花上。
所以當女神和那個男人一起去了美國，他也沒辦法。
6
李欽在想，他對于她是怎樣一個存在。
用女神的話說，在他面前，她很自在，不用裝。他可以理解，因為在他和她的兩性關系中，她是強勢一方，不用顧忌弱勢一方感受。
如果用性愛姿勢比喻，她一定會是女上位的，即使他先把她壓下去，她也會起來把他坐下去。這也是為什么他可以抵御她的誘惑，他不想連性愛這事都這么被動。
李欽也不完全處處被動，在一切可以體現他雄性荷爾蒙的地方，他都盡情展示。比如，替她擋酒，偷襲騷擾她的男老師，深夜騎車帶她去三里屯，抱著腳扭傷的她從香山半山腰下來，在她父親去世的時候讓她靠著自己肩膀從黑夜到天明，甚至在她和那個男人去美國的時候，他還幫她收拾行李。
他身上，有她需要的家的溫暖。但同時，他自始至終是個窮小子，給不了她物質上的安全感。于是她當年離開他。現在她不缺物質，又思念起他的溫暖。
“你考慮一下，我可以給你干股。”女神盯著李欽，“我需要一個我充分信任的人在我身后，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信任、最親近的人。”
女神的母親早早和父親離婚另外組建了家庭，她對母親的離去久久不能釋懷。李欽清楚，除了自己，女神真沒有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他有點心疼孤身的女神。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李欽說，“我喜歡你，我不想離開你，可我也有家，我也不愿意失去我的家。”
“我也不想離開你。我不在意你有家。”她說，“你好好想想吧。”
7
李欽搖醒了妻子。
“我們必須談一下。”他很鄭重地說。
“你不要說嚇我的話，那樣我不想聽，也不愿意知道。”妻子說。
“我需要你幫我。”李欽握著妻子的手，把他和女神的往事一一說出，當然，不包括在女神家過夜的事。
妻子的神情從氣憤、到好奇、到平靜、再到感動，說：“老公，你是好人。我能幫到你什么嗎？”
“我想讓你和師姐見面。”李欽說，他在其他人面前，稱呼女神為師姐。
“為什么？”
“人就是這樣，不親眼所見不會相信事實。我在師姐眼里，一直是大學時那個聽話的師弟、小男朋友，即使她知道我現在已成家。我想帶你見她，告訴她你是我的妻子，讓她可以放下我，把我真當成弟弟。”他說，“行嗎？”
妻子使勁點頭。
李欽抱著妻子，親了親她的額頭，“你真好！”
8
見面非常愉快。
女神和妻子聊得很愉快，話題中心自然是李欽。聊到李欽一些糗事的時候，比如上廁所忘帶紙，她倆哈哈大笑。
李欽有一種自己是多余的錯覺。“哎，即使是情敵，女人都能在表面維持和睦甚至有說有笑。”他想。
他全程聽她們說話，夾菜，最多附和幾句。
在一個安靜的間隙，也就是女神準備買單的時候，他說“姐，我想好了，如果你要我幫忙，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說。”女神停下付錢的動作，等待李欽開出條件。
李欽沒說話，快速把準備好的幾張百元鈔票遞給服務員，說：“不用找了。”隨即又對女神說：“單我買了。姐，你別搶。”
“什么條件？”女神又問。
李欽把手搭在妻子肩上，吸了一口氣，“你開西餐廳，我加入，如果你把我妻子也帶上。”
女神沉默良久，“可以。”
9
李欽原想拿妻子當擋箭牌，讓女神知難而退，沒想到女神全盤答應了他的條件。
他對自己的職位、薪金心存不滿已有多時，如果不是需要還房貸，還沒有合適的下家，他一早跳槽了。兩口子一起去幫女神經營餐廳，收入會大大提高。它是個好的機會，只是不知女神是否真心實意。
他單獨把女神約了出來，“姐，你是認真的嗎？”
“是。”
“為什么？我不理解。”
“既然我不能獨享你，那至少讓我部分擁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