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兀兀
我特別愛鎮上那家牛肉面,鮮美的湯汁配上粗細均勻的面條,上面撒些蔥花,放下足料的牛肉,它不能外帶,你們都知道的,面吸湯,泡久了不好吃。每次回家,我都會意猶未盡的告訴奶奶,今天我又吃了一碗牛肉面。講多了,她開始問我:到底有多好吃,什么時候給我帶上一碗。我知道她是隨口一說,我也隨口應付:好,什么時候帶你去吃。
人講話都這樣,即使有約定的確定的時間,都不見得一定會去做,又有誰還會記得起什么時候這種話。
后來的許多天里,她不止一次和我提起牛肉面,我只當她想和多和我扯點東西,她去鎮上的機會也多,“就在你去的那家超市的樓下,你可以自己去吃”,打這以后,我再沒聽她講過牛肉面。
我忘了,她是個老太太,一個不時髦的老太太,穿著一身灰衣服的老太太,一個根本不會在餐廳里獨自吃面的老太太。我真的以為,牛肉面只是我一個人的牛肉面。
該怎么談起那場猝不及防的死亡,我想也還是給了征兆。前天晚上我突發興起告訴她想吃鎮上的豆漿油條。第二天清晨,奶奶便叫我起了個早,帶上我騎著小三輪車來到鎮上給我買了早餐,我安安穩穩的坐在車上,享受著她買的早餐,路過了那家牛肉面店,她把我安全送回了家,又上了一趟街,然后,一群人匆匆忙忙趕到我家,領頭的告訴我:快點和我去醫院,你奶奶沒了。
我經歷了人生第一次親人的葬禮,突然明白了這個從很久之前傳下來的儀式的意義,那些花圈棺木喇叭聲告訴你這是場祭奠,而一切的熱鬧忙碌只是為了緩沖我們的悲傷,是想給我們勞苦身心的機會來卸下我們的愧疚,你生前,我還沒有來得及為你做些什么。
所謂的靈魂和來生,大約都是安撫活人的理由,我順勢信了,因為大概只有這樣,才讓我以為有機會補償她。我想我會在來世開一家牛肉面館,手藝一絕,她是我家的常客。到時候,無論誰先離開這個世界踏入下一個輪回,另一個也不會落的那么狼狽不知所措。她也許會這樣談起我:她家的牛肉面挺好吃,真可惜,看來這輩子也只能吃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