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南方的艷陽里 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 ?蘇雪第一次聽這首歌時，她還不知道這首歌會聽的讓人流淚。
1
蘇雪高考失利了，這讓蘇父蘇母無法接受，他們寶貝女兒從小就是尖子生啊！在查了二十多遍成績終于認命了死心了，他們決定讓她復讀，還破釜沉舟學校也沒讓她報，用他們的話說這個分數能上的學校不讀也罷。這個決定讓蘇雪的計劃全部落空，幾番掙扎無效之后，也就認命復讀了。
她當時感慨了一句:這他媽竹籃子打水不只是一場空啊——籃子都掉下去了。
朝五晚十，課業繁重，奇葩規定，這些都比不上高曉不在她身邊來的難以忍受。去年也這樣啊，她活的還不蠻快活的，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下課了趕忙打個電話給高曉:“高曉高曉，高曉，高曉……”，聲音洪亮，語氣急促。
“在呢，姑奶奶有什么吩咐，小的刀山火海萬死不辭呢！”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
“我才舍不得你去死呢！我就要你想著我。對了，在大學有沒有勾搭小姑娘啊？如實招來啊！”蘇雪一副中紀委口吻。
“哪敢呢？有你不就夠了嗎！”高曉果斷扔出了糖衣炮彈。
這話說的蘇雪心里自然美滋滋了，嘴里還要強:“嗯，你知道就好！”突然聽見下鋪的姑娘好心提醒:門外有燈光，查寢的來了。慌忙說到“不說了，明天還有英語考試。晚安啊，愛你么么噠！”說完一記飛吻。
“嗯，好好休息，認真學習啊！”高曉在電話那頭也回了一記飛吻。
前鋪吃了滿腹狗糧，幽幽來一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蘇雪心想，白頭到老我們要，朝朝暮暮我們也要。
2
蘇雪去火車站送高曉上大學，看他上車后就頭也不回的走了。陪著她來的好閨蜜阿旭一臉懵逼的看著她，這就完了啊？
蘇雪說:“最煩那些酸的要死的離別了，太矯情了，看姐姐我多灑脫，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說著淚珠卻滾下來了，眼角拉出了一道黑黑的眼線痕。
阿旭一臉鄙視道，“瞧你那慫樣，還裝什么堅強。”又略帶憂色問“你自己打算怎么辦啊？”
“能怎么辦？老蘇他們讓我復讀啊！”蘇雪一臉不在乎。老蘇就是蘇父。
“你這樣，值得嗎？”阿旭有些心疼。
“這種事就不能想值不值得，計較值不值得的時候就沒有價值了，他愛我就夠了。”蘇雪抬頭望著遠方，難得有嚴肅的表情。
阿旭也不想多說什么了，只要蘇雪自己高興就好了。摟著蘇雪說:“不說這個了，帶你去吃好吃的，西街新開了一家過橋米線，特好吃，走……”。
因為一個人，關注一座城，蘇雪的手機天氣從此多關注了一座城市——H城，高曉的大學所在地。蘇雪在南方，夏天不熱冬天不冷，但H城在北方，蘇雪一直擔心高曉會不會凍著，就計劃著給他織個融入她暖暖的愛的圍巾吧！于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幕：偌大的會議室里，那個超嘮叨的年級主任吐沫橫飛慷慨激昂地進行演講，突然停下來指著織衣針翻飛的蘇雪說：“那個織抹布的同學請輕盈的滾出去……站著！”
“什么抹布，織的是圍巾好嗎？老花眼……”，蘇雪咕噥著走出去了。出去就出去唄，站著就站著唄，圍巾還是得織的，蘇雪哼著《南山南》繼續織圍巾。結果被打臉的主任祭出了學生時代的大殺招:請家長。
請家長……家長……長……要不要這么殘忍啊？
好在蘇雪機靈，一臉諂媚的說:“親愛的……老蘇，我這不是怕您凍著嗎？您每天掙錢養家多不容易啊！”老蘇就是蘇爸爸了。
這番話聽的老蘇熱淚盈眶啊，還是女兒好啊，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啊，閨女沒白養，閨女懂事了……不僅沒罰，還賞了兩百大洋。
這兩百大洋后來變成兩條圍巾，一條圍在高曉的脖子上了，這可比自己織的好看多了，幸好沒寄自己的。另一條買給老蘇的，因為自己織的那條實在丑的看不下去了，但老蘇還就喜歡圍那條“抹布”，還逢人就說閨女織的，蘇雪暗想自己應該是沒臉見人了。
3
蘇雪是學畫畫的，去年校級區級的考試都一直是名列前茅，今年更是穩穩的前三。
但這也帶來些麻煩，一次校級考試她又毫無疑問的得了第一。晚上一個小姑娘看著她的畫說，畫的真好，再看看我自己的那個，哎……
邊上的老師鼓勵道，沒事，你畫的也是最棒的。
第二天蘇雪去找老師問東西時，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老師說，文文啊，你為什么要這樣想呢？我看你畫的就比那個蘇雪畫的好，你不要失了自家氣勢，她那個畫得高分是改卷老師眼瞎了，沒事啊，你好好努力啊……
你才是眼瞎了呢！蘇雪推開門就罵道。心想什么人啊這是，這也能當老師？
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后來知道，老師是新來的，那個女生是他的侄女。
“高曉，我煩死了，寶寶心里苦啊。”蘇雪當晚就打電話找高曉訴苦尋安慰去了。
“怎么了？”高曉問。
“哎…都怪我太優秀了，招人嫉妒啊……”，蘇雪自戀的說。
“能謙虛一點嗎？”高曉無奈了。
“本來就是嘛！不說這個了，跟我老實交代，有沒有勾搭小姑娘？”蘇雪又中紀委附身了。
“沒有！”高曉哭笑不得。
“那有沒有姑娘想勾搭你？”蘇雪窮追不舍。
“沒有啦，你就這么不放心啊？對我這么沒信心啊？”高曉以攻代守。
“不是啦，我對你當然有信心啦，但你太優秀了嘛，那么帥，肯定招女孩子喜歡了。最后再問一句，那些姑娘有我漂亮嗎？說實話啊，我不生氣的啊！”蘇雪把“實話”二字咬的特別重。
“當然沒有了，在我心里你最漂亮了。我還有事，先不聊了，你也好好休息，好好復習啊。”高曉說。
“嗯，晚安。”老規矩一個飛吻。
高曉掛了電話，看著微信里的一排消息，回了一句“跟你說了，我有女朋友了，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4
時間過的很快，還有半個月就美術統考了。蘇雪與高曉的聊天變得少了，畢竟每天太忙太累了。
今天難得一個周末，學校雖然不放假，但晚自習不上了，給學生調整一下。
蘇雪窩在宿舍里給高曉打電話，沒人接。很快回了一條微信:這里好吵，我們發信息。蘇雪一直喜歡打電話不喜歡消息聊天，她認為語言是透露真正情感的，文字是可以人為渲染的。但沒辦法，高曉那里吵啊。
他們的微信是情侶網名，一個叫曉雪的曉，一個叫曉雪的雪。
曉雪的雪:嗯，好。干什么呢？
曉雪的曉:社團活動
曉雪的雪:你在那里都還好吧
曉雪的曉:嗯，都習慣了，也還好。統考要到了，你好好考啊！
曉雪的雪:嗯，我去上個廁所，等我啊
曉雪的曉:嗯，你去吧，憋壞了可不好。我這里也剛好有事到我了
高曉是在參加社團活動，他們社團在校比賽中獲得了第一，舉行聚餐慶功。而那個一直向他示好的姑娘坐在他的邊上，倒了杯啤酒自己先呡了一口又遞給他，這一次高曉沒有拒絕。
“回來了嗎？”高曉發了一句，沒人回答。下一句“蘇雪，有件事我想好好跟你說一下”他打出來又刪了又打出來，猶豫許久終于按了發送。剛發出去又想到這會不會影響蘇雪統考，慌忙撤回了。他慶幸蘇雪還沒回來。
曉雪的雪:回來了，剛剛把什么撤回了
曉雪的曉:想你了
曉雪的雪:別貧，說
曉雪的曉:就這句啊
曉雪的雪:奧……我突然想起還有幾張畫沒畫，我去畫畫了，下次聊啊
曉雪的曉:嗯，你好好學習，沖刺統考
老規矩聊天結束一個飛吻，高曉發了個“飛吻”的顏表情。蘇雪沒發，她覺得那個表情太浮夸了，浮夸得虛假。
5
曉雪的曉:考試結束了吧，考的怎么樣？是不是要拿省狀元了
高曉又分享了所在位置。
曉雪的雪:還不錯吧，咦？你也在T市啊
曉雪的曉:是啊，我們老師帶我們來寫生，畫冬雪里的江南小鎮，我明天去找你，你們什么時候回去啊
曉雪的雪:這樣啊，你來啊，我明天不走
蘇雪也分享了自己的位置。
曉雪的曉:嗯
一陣沉默，突然發現無話可說了。互道了一句晚安，晚安都像是公式化的。這一次，誰也沒有飛吻。
高曉來的時候天下著很大的雪，新聞報道說是十年難遇的。
找了家飯館，點了一桌子菜，南方菜，蘇雪愛吃的也是高曉愛吃的。記得開學伊始高曉還抱怨過北方菜口味太重了，特別想念和她一起吃的南方菜。
“你怎么吃這么少？不好吃嗎，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了。”蘇雪看了一眼不怎么動筷子的高曉說，仔細看高曉好像胖了不少。
“味道太淡了，也許在北方待著口味變重了。”
高曉放下筷子說。看了眼手機，把手擋在眼前佯裝推眼鏡，猶豫片刻終于開口說道“蘇雪，其實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蘇雪頭也不抬筷子不停，語氣平靜的打斷他，“不用說了，我知道。”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知道了，他的脖子空蕩蕩的裸露在冷空氣中。問他怎么不圍圍巾，他說北方其實有暖氣，一點都不冷，用不著，來這里又忘了帶了。
“那……我……”高曉低著頭不好看蘇雪。
“你走吧！外邊那個姑娘等你好久了，外面下著雪呢，不要凍著了。”蘇雪塞滿宮保雞丁的嘴淡淡的吐出一句話。
“我們還是朋友……晚上可以再聊……”高曉狼狽不堪的逃走了。
“慫貨，姑奶奶我竟然看上這樣的慫蛋，走了拉到……”蘇雪依舊頭也不抬，筷子叉起菜就望嘴里塞。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下來了，一把擦了，自我嫌棄，哭什么哭，不是早猜到了嗎？
上次高曉撤回的信息蘇雪其實是看到了，高曉發“回來了嗎”時她剛回來，不過因為手上有水就沒來得及回答，遍拿毛巾擦手就看到了第二句話，卻自欺欺人的當作不知道。
“老板，加菜，要幾個正宗的北方菜。”蘇雪有點不服氣，她要嘗嘗看北方菜有什么好吃的，能比南方菜好吃嗎？
大雪天飯館里除了蘇雪也沒有其他客人，老板一聽這話搓著手從后廚出來，“我們店本來就是燒北方菜的，誰進了正宗的北方菜館點燒不了正宗了的南方菜啊。這個天啊吃一鍋熱氣蒸騰的亂燉多舒坦啊，我給你廚房整去。”老板說著又搓著手會廚房了。
蘇雪好像有些明白了，誰到了北方還會去找當地做的不正宗的南方菜吃啊。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吧？
“呸……什么東西……”一點都不好吃，味太重了，太辣了，太咸了。蘇雪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
飯館老板過來拍了拍她，“姑娘怎么了？”
“沒事，這個干鍋蝦太辣了……沒事……”蘇雪擦了擦眼。
老板無奈而去，心想吃個蝦不至于辣的哭成這樣吧。
飯館的音樂這時剛好放到馬頔的《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 大雪紛飛
? ? ? ?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蘇雪好像能聽明白馬頔唱的是什么了，她在南方，高曉在北方。
蘇雪擦干眼淚，發了個信息給高曉:
——知道馬頔嗎？聽過《南山南》嗎？
——聽過《南山南》，但不知道那個馬di，那是誰啊？
——馬頔就是唱《南山南》的
——奧，原來那個字念“di”啊
——嗯
接下來高曉還有一句“對不起”永遠沒有發出去，冰冷的系統提示“對方已經開啟了好友驗證，你……”。他意識到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出現了。
“阿旭，我失戀了。”蘇雪還有阿旭這個好閨蜜啊。
“現在你覺得值得嗎？”阿旭問。
“說了不問值不值得。”蘇雪有點不高興了。
“好，你現在在哪？”阿旭問。
“學校。”
“嗯，等著我，帶你吃好吃的去。”阿旭說。
6
“你他媽是什么東西啊，你憑什么甩了小雪啊？你他媽知不知道她為你做出了多少？你覺得像她那樣的水平高考失誤又能差到哪去，還不是為了你啊！你他媽就是……”阿旭打了高曉的電話，一上來就是一頓臭罵。
是的，她說的是真的。蘇雪那樣的水平高考考成那樣，說是失誤了，其實她自己都不相信。高曉成績不好，蘇雪想考的差點陪他復讀，她從沒打算告訴他，說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而結果卻是高曉在大學當副校長的叔叔讓他以特長生的身份進入了那個不算好的大學。阿旭問過，她這樣值得嗎？她說，這種事就不能想值不值得。
阿旭也說過，她這種愛就是張愛玲說的卑微到土里了。蘇雪沒回答，其實心里有答案。高曉是學校的校草，籃球打的又好，而自己相貌平平，有的只是成績……
其實阿旭說的也不對，所有人遇到自己愛慕的人都是卑微到土里的。
如同預料，蘇雪的統考成績很不理想。比去年還差了不少。蘇父蘇母有點失望了，自己女兒一直是最優秀的啊！
“爸，媽，我要去參加校考單招。”大吊燈干凈明亮的燈光下，一家三口在吃飯，氣氛有些壓抑。
蘇雪打破沉默:“爸，媽，我要去參加校考單招。”
“嗯，好，這回要好好考啊，咱不怕，一次輸了也沒什么。”蘇母說著夾了只蝦放在蘇雪碗里。
蘇父也拍了拍她的肩膀。
7
2016年11月22日 。
Q大美院，國內最好的美術學院。
? ?“竟然下雪了哎！”來自比自己更南的舍友一臉興奮。
蘇雪窩在被窩里，看著窗外飄著雪，雪不大也紛飛，不覺就點開手機放了馬頔的《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 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的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
“美女，晚上有空嗎？音樂廳今晚有表演，我唱你最愛的《南山南》，賞臉捧個場唄！”信息來了，是陳小北，來自北方，心悅南方。蘇雪的微信網名早改成了一個單字——“雪”。
“《南山南》是誰唱的啊？”蘇雪問。
“馬頔啊！怎么了？”陳小北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沒什么，今晚我去。”蘇雪答應了。
馬頔，這個字念“di”，還是有人認識的。
右鋪的阿巖捧著手機說，今天是二十四節氣的小雪。原來是這個“小”啊，我原來都以為是“曉雪”，讓人知曉下雪的意思呢！漲知識了。
她對鋪的小魚立刻鄙視，“你個智障，那大雪怎么解釋啊，沒文化真可怕！”。頓時兩人鬧成一團。
蘇雪暗想，我原來也以為是“曉雪”，原來一直都是錯的。接著關了音樂。
今天是小雪，不是曉雪，以后都是小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