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父母相繼去世，孟婆就抱著琴離開了家流浪。
漸漸地她發現一路上只有一口鍋跟著她。
那口鍋鬼鬼祟祟的，還以為自己沒有發現。
孟婆趁著那口鍋一個不注意，停下來盯著它。
那口鍋一愣，也不再躲藏了，直接朝著孟婆飛過來。
已經流浪了好久的孟婆沒有什么力氣，怎么可能躲得過那口鍋的瘋狂追擊？
眼看著那口鍋逼近，孟婆本能地大叫：“走開啊！”
然后。
那口鍋在她身上蹭了蹭。
孟婆：“……”
它想干什么？？？？
見孟婆愣住了，那口鍋又蹭了蹭孟婆。
孟婆拍了拍鍋，問：“你為什么跟著我？”
“因為我很喜歡你。”孟婆腦海里出現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聲音。
嚇？！這口鍋？！？！？！
鍋顯然也被孟婆的樣子搞的有點懵，于是又在孟婆的腦海里說：“你別害怕啊……你能聽懂我說話不是很正常的嗎……”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一口鍋啦！！！”
“你是妖怪吧！”
“不是所有的鍋都這樣嗎？算啦算啦，你愛怎么叫怎么叫吧，反正我跟定你了。”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流浪嗎？”
“好啊，聽起來很有趣。”
“你有名字嗎？”
“沒有。你幫我取一個吧。”
“嗯……就叫牙牙！嘿嘿，牙牙這個名字多可愛啊。”
“……我可以抗議嗎？”
“不可以。”孟婆大力拍了拍牙牙。
“牙牙，我很累，我可以到你身上休息會嗎？”
“可以。”
“太好了！牙牙最好了！”
“……”如果鍋有表情的話……
從此，牙牙的坐騎之路開始了。
【山兔】
孟婆騎著牙牙，在空曠的道路上游蕩著。
“孟婆，你就沒想過交點朋友嗎？”
“不是有牙牙嗎？而且，這路上也沒人啊。”
“……當我沒說。”
突然，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穿白色衣裙的，像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子，頭上長著兔耳，眼睛也是紅紅的。
牙牙于是非常開心地想蹭蹭。
“哇啊啊啊！蛙先生救命啊！”小白兔大叫，縮了下去。
于是牙牙在一個綠色的物體上蹭了蹭。
“……”
“？？？？？”
牙牙和綠色的不明物體都是一臉懵逼。
“啊那個……牙牙看你很可愛很喜歡你，所以想蹭蹭你，抱歉啊，其實牙牙很溫柔的！”孟婆趕緊道歉。
小白兔睜著淚汪汪的紅眼睛趴在一個類似青蛙的不明物體的背上，有點氣鼓鼓的。
“它真的不會傷害我嗎？”
“真的不會！”孟婆拍拍胸脯。
“好吧。”小白兔停止了哭泣，“你叫什么名字？”
“孟婆。這是我的朋友牙牙。你呢？”
“我叫山兔！這是我的朋友蛙先生！”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啦！不過，牙牙嚇到我了！可以允許我小小地報復一下牙牙嗎？”
“等……”
“當然可以！”
……牙牙表示心累。
第二天，牙牙就被涂成了彩虹色。
牙牙幽怨地看著孟婆和山兔聊的那么開心，魔蛙走過來用綠綠的爪子拍了拍牙牙。
于是兩個坐騎一起幽怨地看著兩個小祖宗把它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攪得天翻地覆。
“對了孟婆，”山兔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不如我們比賽吧？”
“好啊！比什么？”
“就騎著自己的坐騎漫山遍野到處跑！”
等等？！
牙牙和魔蛙背脊一涼。
“好啊！今晚就開始吧！”孟婆拍手笑到。
兩個坐騎：我們有什么辦法啊我們也很絕望啊。
于是，歷時很久很久的賽跑開始了。
她們到處亂跑，還跑到了平安京，結果被晴明大人訓了一通趕回來了。
不過這個比賽一直在繼續。
她們曾經以為她們能跑到老，牙牙和魔蛙也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
“那個白發女孩是妖怪！抓住她！”
“孟婆，快跑！！！”稚嫩的童音，卻是充滿了焦急和絕望。
孟婆眼睜睜地看著滿身是血的摯友被綁起來，帶走。
“山兔……”
“孟婆，我說的湯藥，你一定要記得啊！”
這是山兔留給孟婆的最后一句話。
孟婆不知道自己和牙牙是怎么從那里走出來的。
因為是妖，所以山兔被帶走了。
牙牙想去救他們，卻遭到了重擊，變了形。魔蛙用盡最后的力氣把牙牙甩到了孟婆身邊，隨后也被帶走了。
那些人帶走了山兔，又折回來看孟婆，發現孟婆只是人類女孩以后，讓她走了。
而孟婆，終于用自己的琴聲，毀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即使這樣，山兔也回不來了。
孟婆費勁力氣，也沒能讓牙牙恢復原狀。那天的痕跡，怎么也抹不去。
孟婆想，不如研制一種能讓人忘記一切的湯藥好了。
山兔想要的，是讓人忘記不開心的藥。
忘記了不開心，遲早也會因為種種事情想起來，不如忘記所有好了。
從此，孟婆每見到一個人，就給他灌湯藥，直到研制成功。
這天，孟婆正在和牙牙制作湯藥。
突然兩個分別身著黑白兩色的衣服的人了過來。
“想進閻羅殿工作嗎？”
【判官】
孟婆成了鬼魂，被黑白鬼使帶回了閻羅殿。
閻魔大人很欣賞孟婆的湯藥，于是讓孟婆到奈何橋上，給轉世的鬼魂灌下湯藥。
日復一日的工作，難免乏味。幸好有牙牙，以及，一個雙目失明的書生。
他叫判官，字如其人，清秀瀟灑。
每天傍晚，判官都會來奈何橋，聽滾滾的水聲，邊聽，邊安靜地寫字。
孟婆于是每日看著判官就著水聲寫字，久而久之，成為一種習慣。
有一天，孟婆有些怯怯地問道：“判官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讓我彈琴給你聽嗎？”
判官一愣，繼而答道：“可以。”
孟婆于是心里有些小激動，不知從何而起的幸福感一點一點涌上來。
一曲終了。
判官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說：“很好聽。”
就是這一瞬間，擊中心臟。
孟婆覺得，所有的東西都抽離了，只剩眼前這個人，這么清晰。
這輩子，孟婆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從此，黃昏的奈何橋旁，總能聽見泠泠悅耳的琴聲。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天府和冥府的戰爭，來臨了。
孟婆不能殺敵，只能通過琴聲和湯藥來輔助戰場，而判官也只能在軍帳中擬寫指令。
看著染血的土地，孟婆恍然又回到了那一天。
山兔，你現在還好嗎？
突然，閻魔大人神情痛苦地進來了。
渾身受了多處傷，血流不止。
判官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去攙扶閻魔大人，扶她躺下，又急急忙忙叫醫生。
孟婆突然害怕了。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判官離去的方向，然后嘆了口氣。
“閻魔大人，湯藥好了，請喝吧。”
“……辛苦你了，孟婆。”
判官回來后，再沒離開床邊一步。
孟婆不知道。
大戰持續了半年。閻魔大人決定派孟婆去給敵方首領灌下孟婆湯。孟婆悄悄出發了。
她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孟婆帶著偽裝過的牙牙走過了奈何橋。
心情無比地沉重，卻又不能說什么。每場戰爭，都會有犧牲品。
這次，是自己。
孟婆潛入了敵方首領的軍帳，軍帳中沒人。
正欲離開，一把刀，從胸膛，直直穿過。
嘀嗒，嘀嗒。
敵方首領正冷冷地盯著自己。
孟婆突然大笑起來。
隨后，憑空從敵人的軍帳里消失了。
孟婆出現在軍中的醫院。
牙牙天生會瞬移，但那是要以燃燒生命之火為代價的。一旦使用，就會失去作為妖永生的資格。
“啊！”
醫生們被嚇了一跳。
“孟婆大人，我們馬上為您治療！”
“……不用了，不要……驚動……閻魔大人和……判官大人。無論……我能不能活下來……把我的眼睛……給判官……大人……”
說完最后一個字，孟婆沒了知覺。
“孟婆大人！！！！”
醒來時，整個閻羅殿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孟婆看不到，但她聽到了滿溢的喜悅。
“孟婆大人醒了！！！”
【結束】
“自從那天以后，您睡了整整三年！”
“兩年前，我們按您的要求，把眼睛移植給了判官大人。”
“五個月前戰爭結束了，最后以和解結束了。”
“后天是閻魔大人大喜的日子。新郎是判官大人。真是天生一對呢！”
聽到最后一句話，孟婆愣住了。
是么……早該如此。
我早該發現的。
他寫的每首詩，都是為閻魔大人寫的啊。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讓牙牙陪陪我。”
“好的，孟婆大人。”
待人們出去后，孟婆抱著牙牙。
“牙牙，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在，夢醒了。”
大喜之日，閻羅殿上下歡天喜地。
判官明亮的眼睛里，只有閻魔大人的倒影。
孟婆什么也看不到，安靜的坐在那里，像一尊佛像。
那之后又過了幾年。
孟婆依然守在奈何橋上。
“吼拉吼啦！”
無比熟悉的聲音。
“山兔？”
“孟婆！”
孟婆激動的想流淚，卻沒有淚水，于是緊緊抱住山兔，顫抖著。
“孟婆，你的眼睛呢？”
“別問這個啦。你為什么會來這里？”
“我要投胎轉世了，但是我好舍不得孟婆啊……”說著山兔開始哭起來。
“別難過了。喝下這碗湯吧。這是你和我說過的湯哦！”
“真的嗎？我就知道孟婆最好了！”
渾身是傷的山兔沒有猶豫，喝下了孟婆湯。
山兔離開了奈何橋，再也沒有回頭。
而孟婆，站在風中，努力想讓自己的臉，朝著山兔的方向。
再見，朋友。
愿我們下一世依然是朋友。
這之后的孟婆像是機器，一天到晚只有沉默，沉默地給鬼魂灌孟婆湯，沉默地參加會議……一切都是沉默。
這世上除了牙牙，什么能讓自己留戀的東西也沒有了。
時過境遷。
某一天，閻魔大人突然暴斃，判官悲痛萬分，悲傷過度而死。他們的兒子坐上了閻魔的位置。而黑白鬼使早已換成當年的兩個小童子。
孟婆的頭發早就全白了。
這一天，孟婆依然過著機器般的生活。
“老婆子……”牙牙的聲音也變得蒼老不堪。自從孟婆有了白發，牙牙就開始這么稱呼孟婆了。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從前了……”
“從前啊……從前我們一起和山兔賽跑呢。”
“是啊。”
“你還很喜歡蹭人，嚇到不少人呢。”
“是呢。”
“我們一起研制湯藥呢。”
“對啊。”
“你救了我一命。”
“從前多美好啊……”
“牙牙？”
“抱歉……老婆子……我大概今天就要走了……不能陪你到最后……我很抱歉……你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人了……”
“牙牙……”
牙牙沒了聲音。
孟婆靜靜地抱著牙牙，抱了一天一夜。
她拿出最后一碗湯藥，在喝下的同時，縱身躍入河中。
令人窒息的感覺瞬間涌上來。
孟婆眼前浮現出一個個畫面
走馬燈嗎……
這口鍋……好眼熟……
白衣服的女孩，好可愛啊……
那是我嗎……我認識她嗎……
為什么這位先生總是冷冰冰的……
我為什么要露出這么花癡的表情啊……
他們……都是誰啊……
我又是誰啊……
一切歸于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