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仙界的畫風比較清奇,神仙們再也不出門會友觀花賞海了。天天捧著塊磚頭過起了宅生活,自己過得是越來越邋遢,卻把府邸還打點得越來越精致。
要知道千萬年來仙界一成不變,神仙們是極其懶惰的,除了八卦沒有任何事提得起他們的精神。
難道是寂寞太久精神錯亂了?不然咋還捧著塊磚頭說話,還傻笑?拿磚頭親吻花?等等別想不開拿磚頭砸自己的腦袋啊~! 原來磚頭是他們的流行物——傳訊符!
這年頭不僅民間發展致富,就連仙界也走上了科技興國,發展至上的道路。
啊,呸!扯遠遠了,你以為神仙們突然勤勞了?這群懶惰的貨就是嫌在仙界呆的太無聊又太懶嫌棄出門兒找個仙友八卦都要飛半天而集體開動腦力終于研發出來的唯一一款科技產物——傳訊符——直接對著一塊板磚的玩意兒說話對方就能聽到,還可以選擇文字呈現功能。
這款傳訊符的神奇之處就在于——它不僅可以一對一的雙人對話,還能一對多的開啟群嗨功能,甚至它還可以建立私人討論組八卦別人的辛密。
如果你以為這就是傳訊符的所有功,那你簡直是太小瞧這群神仙的八卦力量了。
經過法咒的N代升級,如今的傳訊符不僅能聊天,還能發表心情文字,更和攝影符相結合發表圖片。這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傳訊符在仙界之普及幾乎人手一塊。
一群幾千萬年不讀書的神仙天天咬文嚼字磕磕絆絆的發表些酸腐詩搭配府邸圖片來彰顯自己的文采斐然審美高尚。沒事兒還愛秀個自拍。 無美拍死得快,還好有仙法這個終極武器。鼻子修一修,眼睛修一修,頭發捋一捋,發出去的影像和邋遢的本人簡直就是一個是劉亦菲一個2015版張惠妹!
所以當蘅芷上仙厲劫歸來時,整個仙界瞬間就知道了。并且迅速成為傳訊符話題熱度頭條。
“聽說蘅芷上仙回來了。”
“聽說蘅芷上仙回來后臉色不太好。”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蘅芷上仙臉色什么時候好過。”
……
“你們知道嗎?蘅芷上仙不住凌霄峰頂的凌霄殿,在山腳下建了個破青磚瓦房!”
“什么?你是說蘅芷上仙不住那個有結界氣勢恢宏金光燦燦的凌霄殿改住山腳下?”幾個女仙傳來著急忙慌的聲音:“不行我得收拾收拾去探望蘅芷上仙,上仙回來那么久我還沒去拜見過呢……”傳訊符那頭傳來一片乒里哐啷翻箱倒柜的聲音。仙界的女仙子們都坐不住了,梳妝的梳妝,換衣服的換衣服…… ?
雖說蘅芷上仙總是一副不茍言笑隨時都能凍死個人的樣子,但是依然抵擋不住仙子們對他清貴風流倜儻仙資的癡迷。 蘅芷上仙乃是遠古飛升的上神,遠古時期神魔戰場上,其余上神均以隕落后,蘅芷散盡修為用魂力為媒介以肉身為筑基封印魔界出口,永保仙凡兩界千萬年太平。最后一縷元神融入隨身冰凌玉而重新修煉飛升成為蘅芷上仙。
(二)
雖說仙子們激動于蘅芷上仙終于搬家,去探望美男再也不用受到結界阻撓,但是女為悅己者容,衣服換了一件又一件,妝容畫了一個又一個始終沒有磨嘰出門。以至于最先踏入蘅芷上仙農家小院的卻是剛剛從凡間歸來的食神。
這還是要歸功于傳訊符的風靡,當仙家們將府邸各個角落都炫耀完了之后,仙人們驚奇的發現——千萬年來都沒有繪成的仙界地圖就這樣輕松搞定了!
于是神仙們開始轉戰于凡間,但是仙凡有別從來就不是專限談戀愛,這還更多的是限制神仙們不能隨意亂下界。下界不僅法力受限,更在于下界之路只能通過專為自己供奉的寺廟宗祠,且下凡之處不能離供奉之處太遠,以示上仙顯靈。而灶王、食神則不受其擾。家家戶戶都有廚房,灶王、食神下凡極其便利。以至于灶王、食神變成傳訊符紅人,經常下凡為其他仙人代購。
當食神推進院門時,蘅芷上仙正著一身金線鑲邊月白袍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喝茶,在陽光下似有流光閃耀,更加襯托出那身孤高冷峻更顯清貴風華。
食神在門口站了了半天,看蘅芷上仙頭也不抬,目視墻角柳樹,稍一停頓后就手捧肚大酒壇幾個跨步來到石桌前自顧坐下。
“嘿嘿,聽說你搬家了,正好我借花獻佛。剛從你的大將軍祠拿回來的,沒想到蘅芷在凡間的威望如此之高,就連給你供奉的酒水都是百年女兒紅,羨煞小神啊。”食神嘖嘖兩聲,邊嘆息邊將酒壇推到蘅芷面前。盯著蘅芷,連酒碗都掏出來了。 蘅芷沒鳥他,半晌后眼光才從柳樹上轉過來,抬頭看他一眼后,又轉眼看向酒壇。見酒壇還有泥封和香灰的痕跡,問到:“你在哪拿的?”
“供奉的案臺上,聽說放了放了幾十年了,是大將軍母親放的。” 蘅芷知道大將軍是他前世厲劫的身份,而且打仗幾年從小兵一路靠軍功升到了大將軍,不知是不是歷劫在即,在最后一仗殺退了敵人而自己卻被有毒暗箭射中。遂看向酒壇的目光有些復雜。
食神等半天不見他有動靜,著急了,咂咂嘴道:“我告訴你啊,見者有份。我來幫你。”一邊說著一邊把酒壇往自己面前抱,嘀咕道:“既知我好酒還不給開。”一掌拍開泥封,“嗯,”表情陶冶“不愧是陳年女兒紅。”
迫不及待地給自己和蘅芷一人倒一碗。 蘅芷看他連干了好幾碗,也忍不住默默地把碗端向唇邊。舌尖剛嘗到酒,眉頭一皺,似是耳邊有聲音,然看食神全無反應,遂知道這是人間信徒的祈愿,只有被供奉者才能聽到。
仔細臨耳一聽,“明玉啊,你走了,如今小穗也走了。”一個蒼老婦人的聲音哽咽道,泣不成聲,“這是小穗在你們成親那天開始釀的,說是等你回來就當這是你們的合巹酒。” 蘅芷凝神細品,仿佛就看見了那個老婦人勾著背,眼淚浸濕在泥封上,依依不舍地將酒壇放在放貢品的案幾上。
蘅芷放下酒碗,耳邊還回響著老婦人離開將軍祠大殿前最后一句話,“小穗一直把酒埋在家里柳樹下,她說她想要留住你,只可惜她一直沒等到。如今母親給你把酒帶來了,就當全了你們夫妻情分,在那邊也有合巹酒喝。”
食神說這酒是他在將軍祠拿的,蘅芷知道他上次厲劫就是民間持續戰亂,所以下凡化身將軍平定四海。只是再多他也忘記了。
如今忽然聽到老婦人的話,一向平靜無波的蘅芷心里些微的起伏,有些熟悉卻又不知所以然。
自古以來每次神仙下凡厲劫都是有任務的,其一是為了自身修行,其二就是將人間發展錯誤的撥亂反正,而厲劫歸來的霞光則會洗去凡塵的一切,從而使神仙能夠公平公正地主理人間。
(三) ?
自從上次喝了酒后,蘅芷總有些控制不住,心頭像是有一股煩躁想要破體而出。晚上睡在床上許許多多畫面在在在在腦海中奔跑,還沒來得及抓住就已消失。
如此幾日折磨得他不得安寧, 蘅芷從來不是個在意外界眼光而委屈自己的神仙,就像他厲劫歸來后想要住小院他就搬來了小院。好像小院才是他生活的地方,只有在這里才有心寧。
而如今他想要到將軍祠看看也不跟誰打聲招呼就直接下來了。
看著眼前的大殿燈火通明香煙裊裊,即使是晚上那上香的燭臺上蠟燭還剩了小半截,可見是傍晚時分剛點的。筷子長的香還剩了大半在緩緩的冒煙,那細長的香腳長的短的密密麻麻的擠得插香的爐鼎成了大喇叭花。可想而知百姓們對百年前對平定四海的明玉將軍是多么敬重了。
蘅芷在將軍祠呆了一晚上心中的波瀾依舊未平。天剛破曉露出魚肚白,常住在將軍祠的主持就開始忙活起來了。蘅芷隱了身形看他點了蠟燭,打掃祠堂,收拾案臺。沒多久就有百姓帶著友人來將軍祠上香,一邊指著泥像一邊口若懸河的介紹將軍歷史。儼然將將軍祠當成了觀光景點。
看著他介紹的煞有介事的樣子,蘅芷一口郁氣吐不出咽不下,一想到昨晚自己看到的景象,想著過了百年百姓都依然如此愛戴他,每天都要特地來拜一拜的那個自得心情就再也呆不下去。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一般,蘅芷不由自主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只是神仙下凡受天道限制,超出將軍祠百里后就沒有法力了。蘅芷無法,只有靠雙腿走路。
走了幾天,蘅芷就迫不及待的原路返回了,腳步之快,就像卷起了一股小旋風。
本來這一路走來,看山看水好不自在,哪想這凡間與天界是真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同是山中慢路,路邊野花小草迎風招搖。起初蘅芷還沒察覺,一路走來忽的發現袍腳被什么勾住了,這一看可把他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可看裂了。這幾天風吹日曬雨淋的,草汁泥汁糊了一身,干了的泥巴凝結成塊,抖一抖塵土飛揚都可媲美馬蹄奔過,那青褐的草汁看的蘅芷都起了雞皮疙瘩,迅速地捏去塵訣。捏了幾次都不成功才想起來法術沒了,速度地轉身往回趕。
遠遠看去青山綠水間一冷面公子,上身雪白,在青草幽幽的羊腸小道上疾馳,隨著他的袍腳翻飛揚起了一片塵土飛揚。速度之快,兩條腿也走出了四條腿的矯健。
終于趕回了隱身術消失的地方,蘅芷急不可耐的捏了個去塵決。本想返回祠堂飛回天界,走了兩步就停下了。像是有一股繩子拴在他的心上將他往后扯一般,蘅芷再也踏不出腳步。
猶豫了一瞬蘅芷用在路邊折的木枝綁了個小馬駒子,只見手指一翻小馬駒子就變成了矯健的綜馬還是自帶馬鞍韁繩的那種。順便變了幾身換洗的衣服,以防不時之需,全都是清一色的月白鑲金邊長袍。
騎上馬又向著剛返回的路跑去,這次速度明顯快了很多。
(四)
到達柳家村是在第三天的晌午,陽光還不是很濃烈。走到村尾的時候,蘅芷的心似是被栓得更緊了,緊得他的心劇烈跳動。他立在小溪邊,看著小喬盡頭的那戶人家,柳樹從院墻內伸出,枝條垂落溪里,順著溪水流動,斑駁的光影從枝葉的縫隙間灑落在坐在小院大門門檻上的女孩身上。
她靜靜的坐著,手托著腮,頭微微偏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橋上,眼神渴望期待。
看著這樣的她,蘅芷緊繃的心竟突地平靜了下來,就這樣看著就覺得歲月靜好,好似心間掛念了千萬回的就是這樣的畫面。蘅芷的唇不自覺的向上微微勾起。
聽著噠噠馬蹄聲的女孩突然轉過了頭,蘅芷的視線隨著她轉動,這才發現原來她梳著婦人的發髻。
轉過頭的女孩眼睛蹭的亮了,然后咧著大大的笑容跳起來,向他大大的揮著手叫著:“相公~”
看著她跑上橋,一邊跑著還一邊叫著相公。蘅芷以為他的相公在后面,遂將馬勒著向邊上讓讓。心里微微失落,笑容落了下去。
女孩見他調轉馬頭以為他要走,一愣,相公叫的更急切了,聲音都有了些哭音,跑的更快了。
一把抓住他的韁繩,仰著臉咧著笑相公相公的叫著,連聲音都是笑的。
蘅芷愣住。看著她的笑臉,陽光灑在臉上,嬰兒般的皮膚,連汗毛都可見。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波光流轉。
良久蘅芷才回道:“我不是你相公,我只是個過客。”
女孩依然緊緊地抓著韁繩,努力地維持著笑容不相信道:“相公你咋啦?你忘記小穗了么?”
“你相公早已不在了,你不要等了,趕緊投胎去吧。”聲音是他一貫的清冷,沒有絲毫感情。當她跑過來的時候蘅芷就看到了,艷陽天下,而她卻是沒有影子,如今靠近他更是有股冰冷氣息凝結在他周圍。看她已凝結出了身形不懼陽光定時有些年了。
女孩依舊緊緊地抓著韁繩不放,瞪著他,“相公,你是不是趕路趕糊涂了,還胡言亂語。雖然你在我們成親那天就從軍去了,但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怎么可能不認識你呢。”
“說,你是不是這幾年在外面有狐貍精了,故意說不認識我的?”怒道,說著就上手來拽他下馬。
蘅芷無奈,竟硬生生被她從馬上拽下拖入院里去了。
“娘,娘,相公回來啦。娘?”女孩抱著他手臂在院子里大喊。叫了幾聲一拍腦袋:“看我,現在娘肯定還在地里沒回來呢。”
“相公,我們進屋。”又笑嘻嘻地拉著他往堂屋去。
看著這青磚瓦房的小院,墻角的那顆老柳樹,眼前的小院就跟他上界住的小院一模一樣,連堂屋的擺設都是一樣。只是眼前的堂屋遍節蛛網,桌椅布滿灰塵。
拉著他的女孩不自覺的放開了手,她正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的一切。指著前面,不可置信道:“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轉身扒拉著他,“相公?”眼睛水汪汪的臉色刷白一副受驚模樣。
(五)
院子里石桌旁,小穗坐在石凳上雙手緊緊抓住蘅芷的袖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相公~”,搖了搖手里的袖子,聲音都快哭了,“為什么那些灰塵都擦不掉。”噘著嘴委屈道:“人家都擦了兩個時辰了,一點變化都沒有。”
蘅芷的冰山臉在她不停地搖晃中破裂,“你摸摸這個石桌子。”
小穗疑惑的伸出手,小心的在桌子表面摸了摸,沒感覺,又將手小心地往下探了探,手一下子穿進了石頭里。
她慌地跳起來雙手雙腳巴拉在蘅芷身上,“相公相公,卡住了,卡住了。石頭吃了我的手手。嗚嗚嗚,嗚嗚~”。
蘅芷被她忽然撲上來弄得一愣,渾身僵硬。而后又變得柔軟,拍著她的背哄道:“沒有,沒有,石頭沒有吃你的手。”
“你看,手不在這兒嗎?”說著把脖子上的手拿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穗就這樣掛在他身上驚奇的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右手,拍拍他的肩膀,又摸摸他的臉,而后又爬下來又去試著摸石桌。
穿過去了?她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的手從石桌上面穿到石桌中間,又到石桌下面,驚奇的不得了,來來回回試了好幾次。
又轉過頭看看他,又看看石桌,又試了試。突然轉過身來,“相公,我會變戲法,你看。”
蘅芷無奈的看她在那里玩來玩去,伸手拉過她,“現在你知道了吧。我不是你相公,你也不是你了,早點去投胎吧。”
她一手還卡在石桌里,扭頭看著他疑惑道:“你怎么不是我相公了?我怎么又不是我了?我明明就是我啊,我干啥要去投胎?”
蘅芷雙手搭在她肩膀上,扳正她的身子,“小穗,你聽我說,這已經是百年后了。你已經死了,你相公也死了,如今的你只是魂魄而已,現在去投胎還為時不晚。”
小穗愣愣的看著他,眼淚忽的就流了下來。她想不通她怎么就變成鬼了呢?明明相公才去從軍幾年而已,明明她一直呆在家里,怎么家就變成這樣了呢?明明他就是相公怎么就不是了呢?
看她如今的模樣,蘅芷想她一定是去世時太難以接受,所以潛意識的 將自己停在了等待的那幾年,而不知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人間早已踏過了百年。
小穗失魂落魄的在院中坐了一下午,直到皓月升空蘅芷才打斷她的發呆。
蘅芷有些尷尬的提醒她天色晚了。她還是望著他沒動靜。
見她沒懂,只好說:“天色晚了,收拾收拾歇息吧。”雖然他倆現在都可以不用進屋歇息,但是蘅芷忍受不了自己一點臟污,夜晚更深露重風一吹還不變成沙坪壩?而且他帶的那些衣物都已在路上換完了,他自己肯定是不會去收拾那個破屋子的。
小穗紅著眼睛看著他,“可是,可是我都收拾不了啊,我都摸不到,嗚嗚~”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教你。”這屋子沒壞,用個去塵決就行了。
世人有修道成仙者,然妖有妖修,魔亦有魔修,鬼自然也有其道可修。
小穗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手指掐訣,念著:“抱元守一,御氣,丹田而發,去塵。”
“咋沒動靜?”懷疑的眼神看著他。
蘅芷吐出一口郁氣,“我說讓你來。”
“哦。”
“相公相公,干凈了,干凈了。”小穗興奮地手舞足蹈拉著他就往屋里沖。
雖說蘅芷是仙人之姿可以不必休息,但是畢竟在人間沒有法力,又連續奔波了幾個日夜,也是有些累了。于是就在堂屋左側一間臥室休息了。他也不知為何就選在了這間,只是當時進屋后腳步就自覺的走進了這間臥室了。當時小穗也想跟著進屋,蘅芷冷著面色,在她委屈的眼神中關上了房門。
蘅芷睡到半夜感覺有些冷,以為是小穗在隔壁的原因。只是漸漸地感覺越來越寒冷,咻的睜開眼,就看見小穗整個人呈倒栽蔥的飄在他床上,雙手融進被子一角,正費勁的向上拉扯,只是她扯了幾次都是把自己飄走了,被子絲毫未動。
看見他睜開眼,立馬委屈的撲到他身上開始哭訴:“相公,人家想跟你睡,可是拉了好久都拉不開被子。人家用你教的口訣使了好幾次都沒用,人家碰不到你,可是被子老跟我對著干,你說,它是不是窺覷你的美色成精了?”
沒理她梨花帶雨的哭喊,蘅芷這才知道為啥剛才他覺得一陣一陣的冷,原來是有人不停地用鬼氣對他使去塵決,難怪,恐怕連骨頭縫隙都被滲著鬼氣的去塵決給洗了一遍。
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蘅芷猶豫了一瞬,把她拉下來,掀開旁邊的被子。
小穗迅速地在他身邊躺下,小手巴著蘅芷的手臂,以防被子下陷漏過她的身子。一臉滿足地閉上眼睛。
蘅芷雖是個冰山樣的人,但同樣他也是個聰明人。他想他大概應該就是她的相公無疑,從在天庭就聽見老婦人的話,再到下界,開始他以為牽引著他的是那個老婦人。見到小穗第一眼,他就明白一直引導著他下界,再到柳家村的或許從來都是小穗。是她的執念牽引著柳明玉,而是柳明玉就是他的化身。他既是柳明玉卻也不再是柳明玉。
而現在看來小穗就是他還未歷完的劫,只有將小穗送入輪回他的劫才算是真的歷完。
看她小母雞仔樣的窩在他懷里,蘅芷輕輕的蓋上被子,搭在她腰上的手間或的拍一下。過不多久抵不住疲累也沉沉睡去。
(六)
“相公,中午你想吃啥?”天剛蒙蒙亮小穗就門里門外的飄,她也不開門,就直接穿門而過,作為一只鬼完全沒有晝伏夜出的自覺,偏她像個人一樣從早晨忙到上午。
現在他還覺得骨頭都在打顫。昨晚他休息的晚,天亮了他也沒察覺。
可他沒察覺有人卻不耐煩了。早晨他正睡得香的時候,突然感覺被壓得踹不過起來,還一陣一陣的冷。被憋得睜開眼還真是鬼壓床。
小穗見喚他不醒又拖他不動就騎在他身上不停地對他使去塵決。見他醒了高興得手舞足蹈拖著他一個勁兒地往外走,問她什么也不說。
一股腦兒地將他拖到嶄新程亮的廚房,東飄飄西晃晃就拖著讓他找出了一堆發黃的米面。看著那些米面蘅芷上仙就直覺的往外走,不想仙人落魄被鬼欺。還沒走出大門就被她給拖了回來,徑直的在他面前對著那堆米面表演去塵決。蘅芷上仙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后悔過,被她用去塵決無數次洗禮的時候都沒有。就不該教她去塵決!
最后蘅芷無法還是被她逼著做了幾個大餅兩碗稀粥,還好他有經過前世稍有熟悉,被她指點兩下就會了。不然還的折騰,用的當然還是他教的去塵決,不只是骨頭縫,血液都快被她的鬼氣凍僵了。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嚴令禁止她再對他用去塵決。
早膳端上做后蘅芷打定主意不吃。但他更恨的是他就不該手賤提醒她飄在椅子上孵蛋,也不至于被她纏著坐到了他的腿上,更不會發生后面的烏龍。
小穗坐在他的腿上,本著自己還是個人的原則——是要吃飯的,不僅相公需要吃飯,她也是要吃的。
那么問題來了,她夠不著啊?于是聰明的小穗就讓相公喂她,準備享受一個甜蜜蜜的早膳:早膳是相公親手給她做的,現在相公還要親自喂她吃。想想就好開心!
你確定不是你逼他的?
悲劇就那樣神奇的發生了——
她以為自己是個人,蘅芷也沒想到她是不能吃東西的,于是剛灌下去的一口粥就那么順著她的嘴,流經她的胃,最后順著她的身子漏了出來。就那么原封不動的漏了出來,出來,來……
坐在他身下的蘅芷接了一腿的稀飯,還是她吃后拉出來的。當即就惡心得蘅芷蹭的站了起來,感覺整個仙都不好了!
被他掀翻的小穗直覺的想抓住旁邊的椅子,哪知沒有實體可依,就那么的卡在了椅子中間愣愣的看著他。
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塊污漬急得她眼淚直往眼眶冒,相公愛干凈,她想找塊布給相公擦擦,可是夠了幾次都夠不到,相公也不準她對他使去塵決。這會兒委屈的像個犯錯誤的孩子,站在他身邊直掉眼淚。
蘅芷看她無措的小模樣兒,摸了摸她的腦袋,“再用一次去塵決吧。”
又是一番徹骨寒……
看她這時天真快慰,恢復能力如此強悍,隔會兒就開始操心中午吃什么的樣子,完全沒有被早上的事所影響。蘅芷覺得應該跟她好好談談,她是一個如此堅強的小鬼,應該能很容易接受的。
蘅芷將還在院中飄飄蕩蕩的小穗拉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醞釀了一下,在她撲閃撲閃的大眼中緩緩開口:“小穗你現在也感受到了是不是,你不是人對不對。你先別哭,先前已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這已經是百年之后了,看著這所房子你就知道,如果我真是你相公就不會是現在這幅樣貌了,你見過哪個百歲人瑞這么年輕的?”
“可是,可是我也很年輕啊,嗝……”
“可是你已經不是人了,用凡人的話——你如今只能算是鬼了。”蘅芷扶著她的頭安慰道,“可是你看我像是鬼嗎?我能碰到實物,需要睡覺,可以坐在凳子上。”
小穗看著他,用手摸摸桌子,毫無凝問又穿過去了。又低頭看看自己底下的凳子,屁股離她底下的凳子還有一個拳頭的距離。她一直以為她掩藏的很好,她走路都小心的低著頭,一步一個腳印的看著腳落到地上,坐下的時候都小心的用裙子遮著,她甚至努力地表現得像一個人一樣去睡覺,去吃飯。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好到她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個人了,而不是一只死了一百多年的鬼了。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忘記了,早些年的時候她還記得娘,記得爹。相公從軍的第二年爹就去了,沒過多久她的身體也開始不好了,娘天天照顧她,可是后來娘也走了。她一直哭,一直去拉著娘不要她走,可是娘都聽不到,娘還把她埋在柳樹下的酒也帶走了。她以為娘拋棄她了,不愿意再照顧她這個病秧子了,她想追出門去把娘拉回來,可是她怎么也踏不出那個門檻。她只能蹲在門檻上哭,看著娘越走越遠,誰也聽不到。
幾百個春夏秋冬,她已經數不過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只看見家里的老柳樹禿了又綠,綠了又禿……
直到昨天她聽到了噠噠的馬蹄聲,她有種強烈的預感——一定是相公回來了。
當看到高頭大馬上那個渾身閃著金光的白衣男子,那清貴無華的容顏不是相公是誰,她不顧一切的向他奔過去。說來也起奇怪,一直捆著她的那道門檻就那么輕易地沖了過去,她更加卻信,這是相公回來了。所以她緊緊地抓著馬韁,不顧一切地將他拖回了家。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她唯一能夠觸碰到,還會教她法術的相公回來的目的是讓她去投胎。她知道相公不平凡,那為何他們就不能就這樣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呢?為什么一定要她去投胎?
“為什么?”小穗不懂,她哭紅了眼睛望著他,她只是想要他留下來而已。
“因為你是我的劫。”
“你的相公是我歷劫而來,閻王生死簿上是沒有柳明玉這個人的,柳明玉只是我的一次幻化,本來我已歷劫飛升,是你的執念將我牽引了下來。你執念的是你相公柳明玉,若你不投胎,則柳明玉歷劫不算完成,我亦是無法飛升再返回天界的。”
“那你是我相公嗎?”小穗一臉渴盼的看著他。
“不是。”
小穗的眼眶終于控制不住,潸然淚下。
(七)
天界神仙們又沸騰了,傳訊符上又將蘅芷上仙頂上了熱門話題:蘅芷上仙終于不腦抽住破房子,又搬回了他那金碧輝煌的凌霄殿啦!
對于此條消息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男仙們高興于仙娥們終于不再整天圍堵蘅芷上仙,又正常回歸傳訊符聊天中。他們追妹子又有希望了。
仙娥們則失魂落魄于她們清貴風流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等男神蘅芷上仙又變成高嶺之花,永遠沒機會了。
而此時凌霄峰頂的凌霄殿里則多了一株小柳樹苗正左右搖擺著顯示她的歡樂。
蘅芷一臉無奈的看著那嘚瑟搖擺的樹苗:“就這么高興?”
“那是當然,某人追到忘川河邊對我說,舍不得我。嘻嘻。”某樹苗得意道。
蘅芷無奈的撫著她的葉子道:“好好修煉,別整天凈想著練去塵決。”
仙界神仙們永遠想不到萬年不變冰山臉的蘅芷上仙也有溫柔無奈的時候,只是從來都只對那一人溫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