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故事中不能自拔

? ? ? ?他喜歡上她然后跟著她一起學習考上名校的小甜文。我認識的只有陸亦辭,但也僅限于臉能對得上人,雖然我們兩家的交情還算可以,但我和他幾乎不熟。男二易朝,我完全沒印象,查了查,才知道是個年級第一的學霸。兩人都是 1 班的。為了接近任務目標,我不得不馬上安排轉班。2就在我轉班的三天后,女主宋輕輕轉學過來了。綁著馬尾,杏眼清澈,皮膚很白。課間的時候,班主任把她帶來了班里。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時候,聲音溫吞軟糯。

? ? ? 或許是她看起來太乖太好欺負了,后排的那些男生起哄著:「歡迎漂亮妹妹!」前桌的謝陽滿臉興奮轉身:「辭哥辭哥,快看,有小美女。」碰上我的眼神,他話又轉了個彎:「當然要說漂亮還得是我們顏姐!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誰都比不上我們顏姐!」說著還非常認可地給我比了個大拇指。他家的公司還是我家幫著做大做強的,我和他還算認識。要是擱平時,陸亦辭理都不會理,被吵煩了就讓人滾。可偏偏這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陸亦辭難得地動了動,眼皮掀起,懶怠地往講臺上瞥了一眼。正好宋輕輕往這邊看過來。趁著兩束目光隔空相遇前,我手速極快地將一張卷子蓋在了陸亦辭的臉上。宋輕輕的視線在這邊平平地掃過。第一次見面的對視,被我成功扼殺在搖籃里。旁邊的人不耐地「嘖」了一聲,然后煩躁地拿開卷子,壓著眉眼間的戾氣問我:「顏輕月你到底想干嗎?」我面不改色地拿回卷子,「手滑。」「是嗎?」他拖長了語調,二大爺似的往椅子上一靠,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別不是另有所圖吧?」我停下筆,偏頭看他。他漆黑的碎發半垂著,眉眼倨傲,下顎線流暢利落,顴骨處明顯地掛著一道傷。他是學校里的校霸,打架極狠極兇。此時眼底滿是促狹的笑意,帶著嘲弄。這一個星期,我先是從原班轉到了這個班,然后又選了陸亦辭當同桌。種種行為,確實容易讓人誤會。見我不說話,他挑起半邊眉毛,帶著些玩味地說:「怎么,這才過了幾天?」能聽得出來,他在諷刺。

? ? ? ?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兩家開玩笑說要給我們兩人訂婚的時候,他還沒說話,我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高冷又傲慢地說:「別了,我看不上的。」他的臉色當即就不好了,冷冷地回:「正好,我也看不上。」眼看氣氛陷入尷尬,兩家父母只好笑著打圓場。當時我要是知道他是男主,我一定一口應下,以絕后患之憂。本來就只是芝麻大點事,所以我沒想搭理他。左前方不遠處,宋輕輕正禮貌地和她的新同桌易朝打招呼。本來宋輕輕是和陸亦辭同桌的,現在被我輕巧拆散。易朝的背挺得很直,藍白的校服勾勒出少年人肩頸部流暢的線條。他偏頭了好幾次看旁邊落座的女生,好像還有些不太習慣。看劇情里說,因為他成績好,所以每次換座位老師都允許他一個人坐。宋輕輕應該算是他的第一任同桌。「喂。」懶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旁邊的人戲謔又曖昧地開口。「顏大小姐別不是喜歡上我了吧?」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像是想從我臉上找到被揭穿心事的尷尬、窘迫和羞恥。一旦看到我的一絲破綻,他一定會得意地宣揚,然后當著眾人的面大聲又正直指責我那齷齪的心思。前邊謝陽正豎著耳朵聽。聽了他這話,我眼都沒眨,拖腔帶調地說:「啊,對,對。」看到他一臉狐疑的表情,我不緊不慢地補充:「就是喜歡上我們陸少爺了,喜歡到快要發瘋了,每天都想著,想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秒鐘看不到本人我都覺得難受得快要死了。」一通陰陽怪氣的胡說八道成功讓陸亦辭的表情變黑,最后只憋出一句:「有病。」前桌的謝陽憋著笑,肩膀一抽一抽的。最后被陸亦辭踹了兩下凳子才慢慢消停下來。

? ? ? ?接下來整堂課我的目光都落在前方宋輕輕和易朝身上。但凡這兩人的胳膊肘在抬起落下間不小心擦上,我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一早上觀察下來,我發現這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上課時,他在聽課做筆記,她在聽課做筆記。下課時,她安靜地刷題,他安靜地刷題。喧鬧嘈雜的教室里,他們兩個并肩埋頭苦讀,大有一種「寧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學」的勁頭。我悄悄舉起手機,將這一畫面定格。照片里,少年和少女正伏案刷題,溫暖燥熱的陽光斜射進來落到兩個人的背上,頭發絲被暈染成溫柔的金黃色,空氣里有微小的塵埃在跳動。我滿意地看了又看。兩個字,般配。點開 QQ,把照片發給了校園表白墻。3眼下正值開學季,伙食費、資料費、班會費等等一系列的費用都開始陸陸續續地收了。班主任是個打扮精致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其他同學都在私底下說她勢利眼,對家里有錢的同學永遠都是笑臉相迎,對其他人則是一副欠了她八百萬的拽樣。她找易朝聊這學期的費用時正好被我遇見了。「每學年的學費交不起,校長看你可憐也給你免了,但這些基本的費用你得交,人上面來催我好多次了,你總是拖著算怎么回事,就那么幾千塊,又不是幾萬塊,怎么交不起?」女人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通。沉默了許久的少年開口:「我會交的,葉老師。」女人翹著手端起精致的咖啡杯淺抿了一口,語氣里是滿滿的譏諷:「會交?怎么不見你交?人顏輕月轉到我們班里來,上下打點都花了好幾萬,人說什么了嗎?你這樣算怎么回事?」眼見著她這話扯到我身上,本來站在辦公室門口猶豫不決的我果斷地喊了聲報告。抬眼見是我,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立刻換下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溫柔地問我:「呀,輕月來了呀,過來坐,有什么事嗎?」「來交轉班要填的一些資料。」「嗯,坐這邊,老師幫你看看。」接著她又對易朝擺擺手:「你先回去吧。」少年抬腳往門的方向走,薄唇緊抿,額前垂下的碎發擋住了他漆黑的眼眸,看不清情緒。擦肩時,我抱著資料的手肘正好擦過他的腰部的校服布料。我不經意抬眸,正好遇到他斜過來的眼神。

? ? ? ?下一秒,移開。他面無表情地往外走。4從辦公室里出來后我去了一趟小賣部。最喜歡喝的那款酸奶放在加高冰柜的最上面一格,平時用來踩的小凳子不知道放哪去了。我踮腳伸手去夠時,指尖只能堪堪觸到冰涼,太高了。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嗤笑。個高身正的少年正單手揣兜依靠在旁邊的冰柜,唇角微彎。在我的注視下,他拉開柜門,抬手,拿下最高層的酸奶。將酸奶在手里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然后——又抬手,當著我的面放了回去。……幼稚。「辭哥,那邊兩個冰柜都沒那個汽水了,你看看你那有嗎?」謝陽抱著一大堆零食過來。等陸亦辭視線掃到我面前的冰柜時,我已經把最后剩的五罐汽水攬在臂彎里全部抱了出來。這個牌子的汽水每天下午都會在陸亦辭的桌面上出現。但今天不會。對上他黑了三度的臉,我云淡風輕地從他身邊經過,走向最近的收銀臺。付錢的時候阿姨特意提醒我:「16.8 一罐哦。」我眼都不眨地就刷了卡,提著袋子揚長而去。謝陽沒發現身邊的人情緒不對,還饒有興致地撞了撞他的肩:「欸,辭哥,你看 4 號收銀臺那,那好像是我們班新來的那位轉學生,好像刷卡超額了,要不要去看看?」陸亦辭冷睨他一眼,「要去你去,關我屁事!」「你怎么了?吃了火藥?」「滾。」「行唄,我去看看。」5幾天后,開學考試如期而至,主要是領導們為了檢驗同學們假期有沒有偷懶。我早早看好了考場安排表。陸亦辭、宋輕輕、易朝,甚至連謝陽,都在一個考場。不愧是校園文,都這么巧。

? ? ? ?為了能和他們一個考場,我不得不使用鈔能力找人暗箱操作了一番。忙來忙去的,以至于我直到開考前才發現自己還沒買橡皮。抬眼看,宋輕輕早就不在座位上了,易朝正走出教室。隔著剔透的玻璃窗,沿著走廊走的少年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種很短暫,很隨意的一瞥。周圍的同學幾乎都出發去考場了,我的斜上角只有幾個女生還在說說笑笑地聊天。在看她們嗎?陸亦辭還懶散地靠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文具。前桌的謝陽在抓緊最后十分鐘補覺。「陸亦辭,借塊橡皮。」他動作一頓,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我:「什么?」我重復了一遍:「借橡皮。」「哦,」他拖長語調,挑眉反問,「憑什么借你?」「……」他長腿連著椅子往后靠了靠,一副事不關己的閑散模樣。忽而又道:「嘖,真沒禮貌,借東西沒有『請』,也沒有『謝謝』。」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不疾不徐從桌肚里拿出一罐、兩罐、三罐……我將第五罐汽水推到他面前,手握著罐身,就那樣側著身子看著他。視線相對。他喉嚨里溢出一聲輕笑。然后慢悠悠地扔過來一塊橡皮,唇角彎起,臉上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行唄,看在你這么孝敬爸爸的份上。」我云淡風輕地回懟:「看清楚,這是爸爸賞你的。」別的同桌是相親相愛、互幫互助,陸亦辭則是每天像個逆子一樣和我抬杠。在他下一句忤逆我的話出來前,我說:「陸亦辭,我們是同桌。」「那又怎樣?」他眉骨微抬,滿臉不屑。「你考差沒關系,」我將橡皮尺子裝進袋子里,起身,拉好椅子,「要是你同桌也考差了,你多沒面子。」

? ? ? ?考試快要開始的時候,陸亦辭和謝陽才出現。陸亦辭單手拿了罐汽水,另一只手勾著文件袋搭在肩上,悠閑地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落座。謝陽的位置正好在他旁邊,只是人剛坐下就睡趴下了。宋輕輕和易朝都坐在教室中間。我在后排靠門,一眼望去,哪里有風吹草動我都清清楚楚。上午的語文考試平平無奇地過了,除了考試中途有幾個不學無術的在交頭接耳被監考員警告外,也沒發生什么大事。下樓梯時人很多,前面的幾個混子眉飛色舞地說著話。「大哥坐你前面的那個妞應該成績挺好的吧,看她寫得那么認真,滿滿當當的。」「嘿嘿,我也注意到了,那妞長得還真漂亮。」為首的那個臉上有道疤,穿著皮夾克,笑得流里流氣的,「行啊,那下午叫她給哥幾個抄抄。」劇情里說,這幾個混子因為宋輕輕拒絕幫他們作弊,他們就在考場上不停干擾她,給她扔紙團,踹她椅子,最后陸亦辭看不下去直接起身,掄起拳頭揍了過去。得在下午考試之前解決掉這檔子事。特別是不能讓男女主直接產生交集。我逆著人流返回考場,找到考試的座位表,確定了他們幾個的班級。接著又找人給他們遞了個信。7學校的食堂有很多個,找了很久才在柳園餐廳找到陸亦辭。這個食堂都是些基本飯菜,口味很一般,但勝在價格便宜,平時人流量很大。一樓用餐區,他正和幾個男生聚在一起吃著飯,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我端著餐盤走過去。「喲,顏姐來了,快來坐。」謝陽第一個注意到了我,旁邊的幾個男生也跟著打招呼。「怎么突然來這邊吃飯了?」「嗐,都是辭哥說那邊吃膩了,想來這邊換換口味。」謝陽給我讓了個位置,正好是陸亦辭的對面。對面那位緩慢抬眼,不輕不重地掃了人一眼,「是嗎,也不知道是誰想換口味。」謝陽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笑了笑。

? ? ? ? ? ? ?陸亦辭擱下筷子,十指交疊放在腹部,懶散地往凳子后面一靠,「顏大小姐屈尊降貴來找我,什么事?」「大事。」正當我準備開口時,一樓打飯窗口突然出現了騷動,隔著遠遠地能看到像是一個男生把一個女生撞倒在地上了,熱湯灑了一地,男生揉著膝蓋罵罵咧咧地站起來。周圍的同學圍過去,把那個場面擋了個七七八八。「那個女生有點眼熟,」謝陽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辭哥,好像是我們班的。」他轉頭詢問陸亦辭:「去看看?」陸亦辭不咸不淡地:「沒你那么閑,什么都去摻一腳。」一個男生調侃:「陽哥想去就去嘛,正好趁此機會我陽哥來一出英雄救美。」一陣哄笑。謝陽也跟著笑,踹了那男生一腳。接著起身,拿起一袋牛奶叼在嘴里,就慢悠悠地往那邊踱步過去了。有食堂的工作人員出來維持秩序,短暫的喧鬧很快平定下來。我低頭一口一口地吃著飯,想著怎么組織語言會更好。陸亦辭也不急,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就坐在那里等我。直到餐桌上只剩下我和陸亦辭兩個人,我才語調平平地開始敘述:「今天早上看到我們班的一個女生被外班的欺負了。」「我正好路過,就順手把那個女生拉了過來。結果那群人揚言說要打我,還說要在下午的數學考試給我找事。」「哦?」陸亦辭饒有興趣地輕抬眉梢,唇角勾起幸災樂禍的弧度,「沒想到堂堂顏大小姐還有擺平不了的事,嘖,你也不是很厲害嘛。」我從善如流:「嗯,我馬上報了你那厲害的名字。」「結果他們聽了之后一陣狂笑,說陸亦辭算個屁,見著他們都得繞著走。」不等他說話,我就繼續扯:「堂堂陸亦辭怕他不成,我說今天中午一點陸亦辭就在小樹林北邊第六棵桃樹下等你,有本事就來。」對面的人嘴角抽動了一下,「然后呢?」「然后他說行,誰不來誰是狗。」我淡定地扯過餐巾紙擦了擦嘴。「……」空氣沉默了兩秒。「不是我說,顏輕月,你怎么想的?」陸亦辭滿臉不可置信。「你難道聽不出來他們就是耍嘴皮子嗎?平時看著挺聰明一人,那會腦子裝的是漿糊嗎?嗯?」

? ? ? ?我自然地接上話:「不,是屎。」「我單方面下的戰書,你可以不去的。」端著餐盤起身,走出半步,我又回頭補了一句:「他們說的那些話你別也放在心上。」「……」忽略掉他黑得像鍋底的臉色,我彎唇轉身離開。8十二點整,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我在學校里遇到了混子,我媽火速給我派了兩個人過來。學校的什么管理制度什么門禁只對普通學生,對于家里有點背景的就是形同虛設。十二點半,我帶著那兩個人提前到了地點藏好。十二點五十,小混混提前到達,獵物成功上鉤。學校的混子都分團伙,怕他們不來,我給他們的信息就是一個低年級的混子團伙看不起他們并約架。一點十分,小混混罵罵咧咧說著是不是被騙了。他們抬步想走,我沒辦法,只好示意后面的兩位可以準備和我出現了。慶幸,還好我做了兩手準備。正當我整理好衣服正想邁出去的時候,另一撥人浩浩蕩蕩地來了。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高腿長,生了張攻擊性很強的臉,五官立體冷沉,眉眼間壓著煩躁。「陸亦辭?怎么是你?你約的架?」少年顯然沒什么耐心:「廢什么話,要打就趕緊的吧。」他一抬手,兩撥人就扭打在一起了。我躲在不遠處觀戰,看戰況差不多的時候,我才帶著我那兩個人出現。刀疤臉正被兩個男生壓著肩膀按在地上,陸亦辭單手插兜彎腰拍了拍他的臉,淡聲道:「下午數學考試,別搞事。」刀疤臉嚇得連連說好。「還有,」他停頓了一下,想了想才說,「她是我同桌,別去找她麻煩。懂?」「懂懂懂!」起身轉頭,陸亦辭就和我對上了視線。我先開口解釋道:「我帶了兩個人想來給你報仇來著。」「?」他看了看我身后那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又看了看我。短暫的沉默過后,他發出了靈魂三連問:「那剛剛你在哪?你躲后面?你不上?」

? ? ? ? 我大大方方地回:「我覺得暫時還不用我拖后腿。」「……」9就當我把一切都解決好時,宋輕輕卻缺考了。那封郵件的末尾有提到,改變劇情會產生蝴蝶效應,甚至會產生新增情節、缺失情節或是劇情沒按照預設的軌跡發展的情況。我暗暗扶額,真是件麻煩事。夕陽的金色光線從樹梢盡頭隱沒,我心不在焉地從考場出來,卻被人從后面叫住。回頭,就看見穿著校服的少年站在走廊的欄桿旁,校服的領子和衣擺都被洗得有些變形了,但瑕不掩瑜,一眼看過去還是干凈整潔的。「顏輕月。」見我沒動,他開口又叫了我一次。很意外,平時我和他沒有過什么交流。為了防止任務出現過多的變數,我是不打算去打擾他和宋輕輕的,畢竟是小說的主要人物,沒了男主,女主當然會順其自然地和男二在一起。我不得不朝他走過去:「有什么事嗎?」他默了一下,然后說:「我和你是一個考場的。」我:「嗯。」易朝:「剛剛我交卷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答題卡。」我:「嗯。」易朝:「你第 1 題,第 4 題,第 6、7、8、9、10 題還有第 12 題都選錯了。」我:「……」所以他專門在這里等我就是為了告訴我,我考砸了?我沒說話,就盯著他的臉看,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傲慢不遜、幸災樂禍的痕跡。可惜沒有,他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仿佛只是在敘述一個事情,不帶有任何私人情緒。他將手里的草稿紙遞給我:「我可以給你補課,一個學期下來可以讓你考到 120 分,平時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課間來問我,這是免費的。如果你期末數學沒考到 120,我全額退款。」「補課費是提前付,可以嗎?」他的最后這句少了些底氣。

? ? ? ?稿紙上工工整整地列出了他哪個時間段有空,具體可以給我補多長時間,總補課費也已經算出來并用紅筆圈出來了。這過于……突然了。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直到瞥到他右手袖子堪堪遮住的青黑色的傷痕,我才明白了個大概。他被催債了。劇情里有說,他爸賭博借了好多錢,每月底他要是交不出錢,就會被按著毒打一頓。我看了看眼那張紙,總費用 1.8W。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劇情。在我垂眸思考的時間里,他的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捏緊了衣角,唇瓣抿了又抿,透露出幾分局促。鏡片折了光,掩蓋了他眼眸里的緊張的情緒。看我一直猶疑不決,他喉結再三輕動,最后低聲說:「如果你覺得貴了,我可以便宜些。」「不是。」畢竟是被顏家富養著長大的,這對我來說不過點小錢。讓我真正猶豫的是,我課后已經有了鋼琴私教課、禮儀課、茶藝課、交際舞蹈課、馬術、高爾夫……難道還要加一門課讓我本就貧瘠的空閑時間更加貧瘠?而且,和男二有太多的交集說不定會干擾他對女主的感情。「給我點時間,」我將那張紙一下下折好,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我考慮一下。」他欲言又止,最后嘴唇輕動,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10尾隨了易朝好幾天,真正見識了他的艱辛與不易。學校沒有晚自習,每天傍晚放學他都會去一個小飯店打工,端茶倒水、斟酒布菜,戴著口罩和圍裙穿行于一桌桌煙火氣中。一直忙到十點半,幫老板收拾好桌椅,他才提著一袋子后廚剩的飯菜離開。馬路上人來人往,深夜里成年人在為生活奔波。少年個子瘦高,拖著和他們一樣的疲憊在綠燈亮起的那一刻往前走。我找到飯店老板,問他每個月的工資。「能有多少,也就 1200 左右,」老板夾著煙吸了一口,「他也就晚上來,肯定沒干一天的人錢多。」

? ? ? ?他吐出煙圈,隔著繚繞的煙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他這人話不多,沒和我說過他的情況,小姑娘你問我也沒用。」我道謝后離開。王叔驅車帶我趕到那片老舊的居民區時,他也剛好走回來。皎潔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為他平添了幾分的清冷與孤傲。雨刮器的開關被不小心碰到,發出異響,王叔快速地關掉了,回頭向我投來抱歉的一眼。少年似乎沒注意這邊的動靜,在巷口蹲下,拿出兩個饅頭給路邊那條小臟狗,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后起身走進那條逼仄雜亂的巷子。還好,沒被發現。11思來想去,我決定一次性幫易朝解決債務的事。不然他又要熬夜學習,又要打工還債,還哪有時間來談戀愛。他應該是上月月底的債沒還清,所以這個月月初那些人一定還會來找他的。我只要每天跟著他,不怕蹲不到。開學考試的成績很快下來了,毫無意外,全校第一依舊是易朝。宋輕輕因為缺考,沒能像原劇情里那樣和易朝并列第一。那天在食堂里被撞倒的女生就是她,在校醫室躺了一下午,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堅持來考試了。當時是謝陽背她去的校醫室。「怎么偏偏就是你背?旁邊不是有老師嗎?」我問他。謝陽聳聳肩,笑了笑,「個子太高,被老師一眼看中。」雖然這個新增情節讓我始料不及,但還好沒有造成什么不可彌補的后果,甚至這件事還增加了女主和男二的相處機會。宋輕輕的腿被燙傷了,現在上下樓梯、打飯打水都需要人幫忙。她剛轉學過來,還沒什么朋友,這些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易朝身上。每天中午都能看到易朝拎著一個粉白色的飯盒去打飯,然后在大半人都還在食堂吃飯時趕回來,兩人從一開始的毫無交流到現在能簡短地說上幾句話。在我看來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課間課代表發數學卷子,發現我的卷子背面貼了一張紙。紙上幫我分析了我錯題的錯因,提出了我需要注意的問題和細節,寫清了正確解題思路和方法。

????????有幾道還專門給我出了同類型的練習題。即使寫得密密麻麻太過緊湊,但因為字跡清秀,一眼看過去還是賞心悅目的。我隨意看了兩眼,塞回抽屜里。易朝是班里的數學課代表,這段時間來我的數學作業基本上都會經過他的手。每次發下來的作業都會被額外的紅筆批注過一遍。他盡心又盡力。盡管我還沒同意補課的事。他等著我的答復的同時,安安靜靜地做著這一切,努力地給我展現他的價值。起身,我往外面走去。走廊里,沉默的少年半彎著身子,雙手搭在欄桿上,神情很淡。目光落在樓下某個地方,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走神。「我想好了。」我說。他偏頭,扶在欄桿上的手指在無意識地收緊。我將上次在考場門口給我的那張草稿紙遞回去,略微抱歉地告訴他:「我覺得我不太想補課。」正午的太陽有些晃眼,我轉身回到教室。直到上課鈴響,他才從外面回來,臉上沒什么表情,垂落的碎發擋住了他眸里的情緒。手里攥著紙團,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落座。12我本來是想在易朝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解決掉債務問題的,卻沒想到會直接在學校門口撞到那一幕。被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圍在墻角的少年穿著藍白校服,身形清瘦而挺拔,左邊嘴角一抹瘀青,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格外刺眼。我怔了片刻,立刻拉住旁邊人的衣角:「陸亦辭,幫我個忙。」「什么?」他順著我的視線看去。在一群黑衣黑褲的人中,脖子上戴著金鏈子的男人一手夾著煙,一手粗暴地捏住了里面那個少年的下巴,吼道:「錢呢!」陸亦辭皺了一下眉,問道:「顏輕月,你不會又想見義勇為吧?」「這是在校外,能出來混的背后都是有勢力的,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那幾個都是練過的,更別說還拿著棍子了,走了,別瞎摻和這些事。」「你真不幫?」我沒動,又問了一遍。

? ? ? ?他單肩挎著書包,單手插兜地往前走,提醒道:「他們十幾個人,我們兩個人,去了不但沒任何作用,還會把自己搭進去。」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了。我不再糾結,干脆地說:「行,你走吧,手機給我轉點錢,有多少轉多少,改天還你。」他眉梢一跳,停下腳步,轉頭:「你要管?」我查看了一下手機里的余額,給王叔發了個短信讓他報警。轉身淡定地往那邊去。「喂,顏輕月,我勸你別沒事找事,打架不是說說的,打傷打殘都有可能的。」警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不接話。幾秒后,手腕從后面被突然握住,長指骨節明晰,帶著涼意。他微微偏垂著頭,眉骨深邃,盯著我的眼睛再次確認:「你真要過去?」「嗯。」「你不怕?」他又問。我斜他一眼,「廢話。」不管怎樣我都要過去的。僵持了兩秒后。他嘆了一口氣,問我:「報警沒?」我點頭。他將書包利落地甩到另一個肩膀,懶懶散散的調調:「走吧,和你去挨揍。」「不是不管嗎?」他唇角淡扯著,略顯玩世不恭,「你是我同桌,你一個人挨揍,我多沒面子。」兩個人挨揍就有面子了?當然,這我沒問。13警察來得很快。那群黑衣黑褲的人跑得也很快,為首那個金鏈子惡狠狠地留下一句話:「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渾身狼狽的少年緩慢地站起來。「小同志,沒事吧。」女警察關切地過來拉他。他搖搖頭,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

? ? ? ?「小小年紀,怎么招惹上這些人了。」少年沉默而固執地沒答話,那雙望過來的狹長黑眸冷冷清清。他在確認我剛剛對那群人說的「欠多少,我替他還」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還是……「是真的。」我迎上了他的眼神。14「嘖,一百二十萬,顏大小姐可真有錢。」暮色輕薄,天邊泛起柔軟的玫瑰紫,夕陽的余暉將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走在我身旁的少年眼神若有若無地斜過來,語氣意味不明:「才轉到我們班幾天,就為人家豪擲千金。」「不會早盯上人家了吧。」「你好多話。」我瞥他一眼。王叔的車就停在不遠處,我走過去。「喂,顏輕月。」我聞聲轉頭。夕陽照在少年的臉上,他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自己小心點,別被騙了。」我「嗯」了一聲,轉身進了車里。15接下來的事就是湊錢了。每個月家里都會往我的卡里打零花錢,平時我花錢有些隨便,也不知道還剩多少。再和爸媽說要買衣服和他們要點。和陸亦辭、謝陽他們那些富家公子借點。差不多七七八八也能湊個一百多萬出來。我在一個下著雨的周末去了易朝住的地方,王叔撐著雨傘陪我等了好一會,他才從那條雜亂的小巷子出來,臉上的瘀青還沒有散,單手執著一把破舊的雨傘。見到我,他愣了一下。幾秒后才抿抿唇,抬步朝我走來。「我來履行承諾的,這一百二十萬我借你,等你以后工作有錢了再慢慢還我,我不收利息。」「我現在先借你一百萬,你先拿去還了,剩下的二十萬要過兩個月我才能給你,到時候直接手機轉給你。」我邊說邊拿出手機,指紋解鎖,點開微信:「加個好友吧,以后好交流。」

? ? ? ? 面前的少年沒有任何動作。「你有微信吧?」我抬頭去看。卻發現面前的人咬著下唇,眼眶通紅,眼里有情緒在翻涌。握著雨傘的手在用力,手背青筋微凸。雨勢漸小,我平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情緒緩過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里滾出淚珠,退后半步,鄭重地朝我鞠了深深一躬。聲線啞得厲害:「謝謝。」16把所有的錢都拿給易朝還債的結果就是,我每天只能去最便宜的柳園餐廳吃飯了。每天都要精打細算著要花多少才能撐到月底。小賣部里,那瓶酸奶我拿下來,看了好久,最后還是放了回去。算了,等下個月。我說服了我自己。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我身后伸過來,汗涔涔的氣息帶著下午太陽的熱度,將我整個人籠罩住。我側頭。少年穿著寬松的藍白球服,手臂肌肉線條明晰,臉因為劇烈運動變得緋紅,微微垂下的發梢上掛著一顆汗珠,晶瑩剔透。他拿下那瓶酸奶和一罐汽水。微微偏垂著頭,漫不經心道:「想喝就喝唄。」過近的距離讓我有些不自然。我抿抿唇。那邊謝陽正邊撩起衣擺擦汗,大汗淋漓地往收銀臺走。迎面過來一個女生,謝陽朝人笑了笑。是宋輕輕。她突然間好像有些局促,微垂著頭和謝陽擦肩而過。「還有什么要的嗎?」我收回了視線,陸亦辭已經拿好飲料了,偏頭看向我。是他問我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在陸亦辭的注視下,我把每個口味的酸奶都拿了一遍,順便把這個星期以來想吃卻沒買的零食都抱了過來。

? ? ? ?他看著我把所有東西全部堆到了收銀臺,輕咂一聲:「嘖,你都不會客套的嗎?」話是這么說,他刷卡的時候還是很干脆的。校園的林蔭小道投下斑駁的光影。走在我旁邊的少年單手叩開冰飲,昂起頭喝了一口汽水順著下顎線流下,被他漫不經意地用手背擦去。我吸著酸奶,忽然開口問道:「陸亦辭。」「嗯?」少年掀起眼皮看我。「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想起我嗎?」突然甩出來的傷感問題讓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奇怪。少年狐疑地盯著我。「哪怕是簡單問一句,『我爹呢?』」陸亦辭:「……」「我說,顏輕月,」少年唇角淡扯著,語調懶懶地道,「你仔細想想這一大袋零食是不是爸爸買給你的,做人起碼要有點良心。」下午的陽光很刺眼,我瞇了瞇眼。17明明是開學考的試卷,可是數學老師講了快一個星期都沒講完。他每次講講都能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一節數學課又在他講完史上的三次數學危機后結束。下課鈴聲尾音結束,他笑瞇瞇地說占用兩分鐘表揚一下這次數學考試考得好的同學。「特別是陸亦辭哈,沒想到一個假期結束,還能考到 102 分,不錯,不愧是我老李的學生。」班里男生在起哄:「我辭哥厲害啊!」陸亦辭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雙手墊在腦袋后,一晃一晃地搖著椅子,唇角微勾,滿臉的理所當然。拋去打架不說,陸亦辭其實還挺受老師歡迎的,他上課不遲到也不早退,即使不聽課也不會刻意去擾亂課堂紀律。偶爾興致來時也會高聲搶答,可以說是為老師營造課堂氣氛的一把好手。可能是被人捧得飄了,他當真覺得自己厲害了。在上課前幾分鐘忽然將草稿本推過來給我看,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告訴我:「顏輕月,我發現了一個讓數學系坍塌的漏洞。」「你看,2*0=0,3*0=0,所以 2=3,照這么說,所有數字都是相等的,數字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他修長的手握著黑色鋼筆在紙上圈圈劃劃,若有所思,最后往椅子后面一靠,「我宣布第四次數學危機開始。」

?????????旁邊易朝正走過,恰巧聽到,投來一眼。我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這么說的話,我是人類,你爸爸也是人類。」「所以,」我唇角彎起,「我是你爸爸。」「我宣布第四次數學危機解除。」陸亦辭:「……」18就在我覺得省吃儉用可以把日子勉勉強強過下去的時候,我的校園卡掉了。當我找到的時候,已經被刷爆了。我看著里面僅剩的 31.4 塊陷入了沉思。我突然想去錦繡坊吃頓好的。刷卡的時候機器提示余額不足,還差兩毛錢。一個星期沒來,青菜都漲價了都沒注意到。我正想端起青菜的小碟子放回去,機器突然提示:「嘀——付款成功。」抬眼看去,少年神色閑散,長指間夾著一張卡,揶揄道:「顏輕月,不至于這么窮吧。」「還真至于。」我端起餐盤,跟著他往用餐區走。「當初不是可以眼都不眨就拿出一百多萬給人家的人嗎,怎么現在……」「現在得仰仗一下陸少爺。」我很自然地承。坐下,我順手把一碗雞蛋羹推過去給他。他哼了聲,嘴角微微上揚。接下來每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都會很識趣地跟上他。他只會輕飄飄地看我一眼,不搭理我。卻又在食堂等我打完菜后不動聲色地幫我刷卡。19新發下來的數學作業又是被紅筆額外訂正過的。突然間受了這么大的恩惠,不做點什么,他總歸是良心不安的。因此我沒有阻止易朝的這些行為。只是他有些太過盡責了。但凡同類型的題我錯了三遍以上,他就要到我的位置上找我,問我什么時候有時間,想給我當面講一遍。我一般選擇當日事當日畢。

????????這就免不了會撞上陸亦辭。他單手抱著籃球從外面走回來,身后跟著幾個大汗淋漓的男生,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剛剛的球賽。「辭哥的扣籃真的絕了!!對面主力臉都綠了!」他捋了一把頭發,鋒利的眉眼都露了出來,一下子注意到了正在給我講題的易朝。三秒鐘后。「刺啦——」椅子拉開,用了些力氣,好像是刻意要弄出點動靜。他往椅子上一靠,眼神若有若無地往我這邊瞥。「還有不會的嗎?」筆尖落在最后的答案上。「謝謝,沒有了。」易朝「嗯」了一聲,拿著草稿本回了座位。見沒了外人,旁邊少年的目光直白地落在我臉上,「你們倆剛剛在干嗎?你不是說你和他就是金錢關系而已嗎?為什么你們的關系突然就這么近了?你不會是用那些錢包養他了吧?」眼見他的猜測越來越離譜。我截住了他的話頭:「想多了,純粹的同學關系。」「同學關系你們剛剛靠那么近?頭都要碰到一起了好不好?!」他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不對。沒有立場,沒有理由,他的語氣太奇怪了,帶著很明顯的不悅,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他抿抿唇,又補了一句:「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表示一下我的好奇和疑問。」「哦。」我反應平平。從抽屜里拿出書來,幾封粉紅色的信封落到了地上。我彎腰地撿起來,塞回書里。「剛剛那是什么?」他一瞬不瞬盯著我問。「情書。」「為什么會有情書?」我不咸不淡地一抬眉,「你好像在說一些廢話。」「誰送的?」「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他立刻反問。聽了這話,我擱下筆,側頭盯著他,好整以暇地問:「你怎么比我還激動?」他不自然地移開眼,反駁道:「哪有。」

????????坐正身子,從抽屜里拿出語文書,開始安靜預習。但是靜不過三秒,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又問道:「喂,顏輕月,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啊?」「干嗎?你要插隊?」我邊翻書邊回他。按往常,他肯定要懟我自以為是了。可旁邊的人半天沒動靜,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只見他耳朵泛紅,不知道是剛剛打球熱的還是什么別的原因,正極為認真地端著一本語文書盯著看。「干嗎?」感受到我的眼神,他頗為別扭地問了這么一句。我沉默地移開眼。莫名地,我也覺得我的耳朵有些熱。20從那次開始,陸亦辭就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起易朝。周末他約我去吃火鍋,吃到最后,他沒頭沒尾地又來了一句:「顏輕月,你覺得易朝這個人怎么樣?」我燙了燙毛肚,蘸滿醬料,塞到嘴里。咽下嘴里的食物,我想了想,給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挺好的。」隔著升起的裊裊熱氣,少年的眉眼被模糊。他今天穿了件寬松的黑色衛衣,干凈又清爽。握著筷子的手指節修長,關節處骨感十足,泛著冷白的光。我不動聲色地多看了兩眼。他意會錯了,把碗里的羊肉卷夾過來給我。擱下筷子,他又問:「挺好是多好?」看他一副不聽到具體答案誓不罷休的樣子,我一邊夾菜一邊數給他聽:「第一,很有禮貌;第二,成績很好;第三,對人很耐心;第四,人挺溫柔的;第五……」「我覺得我今天不太想付錢了。」「第五,和你比起來還是差了點。」「哦?」他這語調拖得長長的,興味很濃。「你比較帥。」他終于控制不住嘴角上揚,雙手墊在腦袋后,半靠在椅子上,半閉著眼細細品味道:「顏輕月,你這實話怎么這么好聽呢。」

????????我把最后一筆錢轉給易朝的時候是 11 月初。天氣已經開始有些涼了。我從辦公室回到教室,發現易朝還在班上。我本來拿了書包就要走的,結果被他從后面叫住。「一起走吧。」他往常壓滿了陰翳的眉眼這段日子來舒展了很多,沒了那些壓抑與沉悶,開始活得像一個真正的少年。到了樓下,才發現樹梢上、花壇上都染了白。踏出第一步,就感覺耳朵上、脖頸上有了絲絲涼意。身邊的少年停下腳步,半昂起頭。今年的第一場初雪落下。落了白的睫毛顫了顫,頓了幾秒后,他緩慢彎起唇角:「下雪了,顏輕月。」[我與舊事歸于盡,來年依舊迎花開。]最后一筆錢已經還清,從此他和那些人再無瓜葛。我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戴起衣服后面的帽子。「嗯,很快就可以堆雪人了。」我說。「可以一起堆一個。」「不了,我一般只喜歡看他們堆好的雪人。」因為實在太冷了,我不想這么折騰我自己。我和他踩著雪走向校門。22天氣越來越冷,直到我看到宋輕輕身上披著黑色的羽絨服外套我才反應過來,劇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了。我戳了戳前面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的謝陽,問道:「你衣服呢?」「嗐,借給別人了。」「宋輕輕?」聽見這三個字,他不說話了,但是臉在一點點變紅,最后含糊反駁了一下:「也不是。」見他這個反應,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找陸亦辭問,他說是在校道上碰到宋輕輕衣服濕了,謝陽怕她凍著,就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想了想,我又覺得這無可厚非。謝陽本來就是那種熱情陽光的男孩子,關心一下同學也很正常。

????????甚至他還間接攔下了男女主的接觸。如果是陸亦辭脫了外套給宋輕輕,這局面更糟。可是,后來的事情發展卻逐漸脫離了我的設想。如果是謝陽單方面對宋輕輕好,那我還覺得沒什么關系。因為女主身邊從來不缺男孩子喜歡,但她卻永遠不會看上那些男孩子,無論他們為她做了多少事情。因此,我看到謝陽幫她打熱水,幫她擦黑板,幫她買暖寶寶的時候,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到。直到,我在天臺上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高個子的少年抱住懷里的女孩子,微彎著腰。他們——在接吻。謝陽和宋輕輕,他們在接吻。我腦子當時就宕機了,無數個的想法從我腦子里飛奔而過。理智告訴我,我應該立刻出現,厲聲制止他們的行為。可事實上,我木木地離開了現場。23「顏輕月,顏輕月。」「嗯?」我偏頭。陸亦辭不滿道:「叫你都不應,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我按按額頭,「在想一個事。」「什么事?」見陸亦辭好奇的眼神,我決定借此機會旁敲側擊一下謝陽。佯裝無意地開口:「我有個朋友,他今年和我們一樣高三,談了戀愛,結果成績一落千丈。」「所以說,早戀是不對的,會影響學習。」我簡單地下了個結論。旁邊的陸亦辭猶猶豫豫的,像是想反駁。沒等他開口,我就把話頭遞給前面那位:「謝陽你覺得呢?」突然被 cue 的謝陽愣了愣神,然后笑笑,「我覺得,也不一定。」正好宋輕輕過來找他要作業本,小姑娘穿著奶黃色的羽絨服,半張臉埋在圍巾里,杏眼飽滿又清澈。見我們在聊,小聲問了一句謝陽:「你們在聊天么?」

????????謝陽笑了笑,把我剛剛簡陋的故事重復了一遍。她聽完,認真地說了一句:「早戀不會影響學習,暗戀才會。」這大概是除了開學的自我介紹以來,我第一次聽她說話。很輕很軟的嗓音,糯糯的。「我也覺得。」陸亦辭突然搭上腔。我橫他一眼。「是吧,辭哥,我也覺得。」前邊的謝陽馬上附和。順便,我看見謝陽悄悄牽住了宋輕輕的手。親昵又溫柔。我沉默地移開視線。想了想,只能再義正辭嚴地強調一遍:「總之,我覺得早戀就是不對的。」旁邊的陸亦辭看了我好幾眼,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24任務突然陷入死局。強行干涉只會適得其反。這個時候,我只能耐心地等待,可這一等就等到放寒假了。寒假也好,見面時間少了,感情會淡一點吧。我是這么想的。期間陸亦辭約了我好幾次,劇本殺、電游城、密室大逃脫……我都拒絕了。太忙了,家里給我安排了好多課,都是為出國留學做鋪墊的。但我沒想到,每次組局不僅有謝陽,還有宋輕輕。看見謝陽最新發的朋友圈,小姑娘就乖巧地站在他的旁邊。那張大合照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倆牽在一起的手,明目張膽,毫不掩飾。我本想著眼不見心不煩地屏蔽他的朋友圈,卻又瞥見九宮格里還有張陸亦辭的單人照。KTV 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少年的臉上,將他的五官輪廓暈染得更加深邃,他正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盯著看了好一會,我手指動了動,點了保存。然后,屏蔽謝陽的朋友圈。25除夕的晚上,陸亦辭又約我了。

????????微信震動,他的消息哐哐哐地進來。陸亦辭:我在朝華廣場東等你。陸亦辭:快點出來。陸亦辭:十四億人我就約了你。陸亦辭:千萬不要不識好歹。陸亦辭:[哭哭 jpg.]我:?陸亦辭:[圖片]照片是朝華廣場,被夜色籠罩,遠處高樓鱗次櫛比,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帶,人挨著人,十分熱鬧。陸亦辭:快叫你家司機送你過來。我:王叔放年假了。我打開窗看了看,確認沒下雪,又回衣柜找了件奶色的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圍巾。拿起手機一看,陸亦辭已經發了七八條消息過來了。陸亦辭:啊?陸亦辭:那你怎么來?陸亦辭:你能來嗎?陸亦辭:怎么不說話了?陸亦辭:你為什么不說話啊?陸亦辭:你不來了嗎?我慢吞吞地敲了三個字過去。在打車。那邊秒回。陸亦辭:噢噢。陸亦辭:[乖巧等待 jpg.]到了地點,才發現人真的很多,遠處高樓上的 LED 顯示屏顯示著新年倒計時,還有十五分鐘。我低頭拿出手機敲字。我:在哪?我:快大喊一聲讓我發現你。「可算來了。」少年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清越的尾音上揚著。他幾乎是半攬住我的肩膀,穿過重重人群,帶著我到了江邊欄桿處。

????????「顏大小姐可真難約。」他隨口調侃著。我自然地接:「嗯,能約到算你的榮幸。」「謝陽呢?他不和你一起嗎?」「沒來,他要和他女朋友一起。」謝陽和宋輕輕這兩人每天這么明目張膽地卿卿我我,想來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了。我「哦」了一聲。想了想,又添了句:「看來陸少爺也有被拋棄的一天。」旁邊的少年哼了聲,不置可否,唇角揚起。廣場中心的煙花擺成了心形,樹上掛滿了小紅燈籠,LED 屏上新年倒計時在閃爍跳動。我開口說:「其實這是第一次有人約我出來跨年。」他彎了彎唇角,「這也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和你跨年。」LED 屏上的數字越來越小,四周漸漸喧鬧起來,廣場的人群在跟著喊:「——5、4、3。」「——2!」「——1!」零點鐘聲響起。無數煙火往上升,繽紛絢爛的花朵在空中綻放,響聲震耳,光影斑駁。「顏輕月,新年快樂。」少年的眼睛里淺淺匯進煙火的光,璀璨的光吵嚷而熠熠。「新年快樂。」我半仰著頭看天空中絢爛的焰火,忽然覺得留在這里也不錯。看完煙花后,陸亦辭又拉著我在廣場逛了好久。直到 2 點多我才打車回去。回到房間才發現易朝給我發的消息,幾乎就是跟在我的新年快樂后面發的:「你想看雪人嗎?」我回了一句:「剛剛在外面沒看到消息,怎么了?」那邊幾乎是秒回:「到窗邊來。」我拉開玻璃窗,鵝毛般的大雪飄了進來,鉆進我的脖子里,帶來刺骨的寒意。白茫茫的一片中,站著一個穿著一身黑的少年。雙肩上落了厚厚的雪,正抬頭看著我的方向。他的旁邊,堆著一個半米高的雪人。我突然想起那天隨口說的想看雪人。少年垂頭,從兜里掏出手機敲字。????????

????????微信震動。「新的一年,祝平安順遂,萬事皆安。」俗套的祝福語在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義。這是他送給我的新年禮物。「你等等,我馬上下去。」我快速敲下這一行字發過去,拿起剛脫下的羽絨服快步往樓下走。等我推開大門繞到樓后時,雪地里已經空無一人。緊跟在我的那句話后,是他的新消息——「別來,很冷,我走了,做個好夢。」大雪紛紛揚揚,幾乎將雪人淹沒,那串剛留下的腳印延伸向遠方。之前周末他給我講題來過我家一次,第一眼我媽就不喜歡他,他似乎感受到了,之后就沒再來過,但他還是記住了我的房間位置和窗戶的朝向。我在寒風中盯著那個胖墩墩的雪人了看好一會,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些什么。我已經不敢確定,少年如今對我還是不是純粹的感激之情了。26我本想開學就和易朝說清楚的。但高中的最后一學期,作業、卷子、測試都格外多,課間十分鐘班里也沒人在嬉笑打鬧了,大家好像都在鉚足了勁地學習。年級排名一次次在變,校光榮榜上出現了新面孔,表揚的廣播里聽到了陌生的名字。名次交替、成績迭代。有人因為排名上升一位心花怒放,有人因為分數在深夜失聲痛哭。看著易朝埋頭苦讀的身影,我最終還是決定高考后再和他聊這種事。高考完家里是要送我出國留學的,高考成績對我來說并不是必要的。我這樣和易朝說,讓他以后不用給我講題了。高三的競爭很激烈,隔壁班突然出現了一個理科超好的男生,和易朝棋逢對手。兩個人的分都考到了七百多,第一次模擬考易朝以 0.5 分險勝,第二次模擬考那個男生以 1 分惜敗。學霸們的競爭緊張又激烈,為高三老師們津津樂道。數學卷子一套又一套,好不容易寫完一套,又來一套。不同于班里的怨聲載道,陸亦辭每次總是興致很高。每次卷子最后一道壓軸題,他必寫,哪怕壓上兩節晚自習,他也要寫得滿滿當當的。

????????盡管從來沒寫對過。但這并不妨礙陸亦辭對壓軸題的熱情。終于他在第三次模擬考的時候把最后一道壓軸題完美地解出來了,代價是前面簡單的題錯了大半。最后還沒及格。這事被數學老師在班里調侃了一頓。自此陸亦辭對壓軸題的執念有所下降。27高考完那天我還有些恍惚。漫天的夕陽中,我順著校道往教學樓走,身邊的同學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吐槽著今年卷子出得太偏太難。有好些人幾乎是邊抹眼淚邊出考場的。忽然聽見有人叫我,我聞聲看去。陸亦辭一副慵懶隨意的樣子,正單手插兜,不緊不慢地往我這邊走來。「考得還行嗎?」「嗯。」反正我是把我會的都寫了。夕陽西下,綺麗的余暉從樓層過道斜斜傾落,染紅了少年的白 T 恤。校道上來來往往地有同學在搬書搬行李,旁邊的人忽然開口,懶散的調調:「顏輕月,你畢業了。」我莫名所以地看他一眼。他慢條斯理地補充:「畢業了談戀愛,應該不算是早戀了吧?」「所以呢?」他走得越來越靠近我的肩膀,低聲說道:「所以,讓我插個隊唄。」「就這樣?」他被我的反問整得愣了一愣。「陸少爺,拿出點誠意來好不好?」我唇角微揚,刻意用懶洋洋的調子回他。28我說的誠意,好像被陸亦辭理解成了表面意思。當畢業酒進行到后半段,大堂的燈突然黑掉,音樂響起,陸亦辭拿著話筒走出來的那一刻,我是無語的。周圍的同學在興奮地起哄著。

????????「雖然平時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總是無緣無故地損我,總是想跨越輩分當我爸爸……但是后來想想,這都是我們之間的默契。」臺上的人像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臺下偶爾發出哄笑。好半天,終于來到正題,他收起了那副不正經的模樣,耳尖通紅地看向我:「所以,顏大小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在你這擁有除同桌外的另一個身份呢?」我被人推著上了臺,接過話筒,明知故問道:「什么身份?」「男朋友,」他極認真地道,忽而又改口,「老公也行。」在一陣又一陣的哄笑聲和歡呼聲中,我終于開口:「行吧,勉為其難。」臺下有一束目光始終緊隨著我的一舉一動,直白又熾熱,讓我感到些許的不適。當圍過來起哄的同學接二連三地散去時,我才找到那束目光的來源。個子高挑的少年沉默地站在原地,執拗的目光盯著我。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他眼里翻涌著的情緒——固執、孤獨、落寞、無措……統統雜亂無章地交織在一起。我移開眼,平靜地走進酒席中。29班主任特意過來找我,酒過三巡后,她調笑著開口:「老師打第一眼看到你和陸亦辭,就覺得你們倆般配得不行。」「一個長得這么好看,一個長得這么帥氣,俊男靚女養眼到不行,所以老師高三都沒舍得給你們換座位。」「關鍵是,你們家世都那么好,都那么有錢,到時候結婚可別忘了邀請老師啊。」我靜靜地盯著前邊不遠處的反光玻璃,里面映出一個少年的身影,他站在柱子后面,正安靜地一句句地聽著。她抿了一口酒,又頗為感慨地開口:「果然啊,那些什么富家女和窮小子的故事都只會發生在電視劇里面,看我們輕月,喜歡的還是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多好。」「并不是。」我出聲否認。「如果我喜歡,那么無論他有沒有錢,我都會毫不猶豫。這和家世沒有半點關系。」我說得緩慢又清晰,希望他可以聽到。畢業宴逐漸接近尾聲,許多同學怕太晚了家里擔心,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喝的果酒有點多,我坐在椅子上,半閉著眼,輕按著額頭。「顏輕月。」很沉很啞的聲線。睜眼,少年端著一杯酒,眼圈微紅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微怔,拿起手邊的酒杯,站起來。

? ? ? ?掛上淡淡的笑,像和剛剛無數同學碰杯一樣,和他舉杯:「畢業快樂。」少年緊抿著唇看著我,忽而唇角彎出了狼狽的弧度:「畢業快樂。」仰頭,他將一整杯酒一飲而盡。30我和陸亦辭的關系很快被兩家父母知道。主要是陸亦辭這人太高調了,朋友圈里隔三差五就發照片,結果某天忘記屏蔽他媽了。陸母笑瞇瞇地拉著我的手問的時候,我還是想說兩句謊話糊弄過去的,結果陸亦辭直接沖出來拉著我的手承認了。兩家父母知道這事后,滿意到不行。訂婚的事又被提起,只不過這次不是玩笑了。易朝離開那天,我去機場送了他。原劇情里,他在高考那天被債主找上門來,毆打昏迷后被鄰居送到醫院,因而錯過了高考。現在,他如愿拿到了最高學府的錄取通知書,即將去往一個新的城市。「可以抱一下嗎?」一個暑假沒見,少年的聲音低沉了好多。我略微點頭:「當然。」話未落音,他就往前一步,手臂環上我的腦袋,微低著頭,輕抱住了我。行李箱的拉桿被突然松開,應聲落地。機場里的廣播在不斷回響,不少行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同窗離別,我覺得這時候應該說些什么。想來想去,還是「一路平安」最合適。他很輕地「嗯」了一聲,然后松開了我。我看著他清瘦的身影拖著行李箱融入人群,平靜地轉身離開。我們短暫相遇,希望你遇見新的人,看見新的風景。出了機場,外面天空萬里無云。陽光下,身高腿長的少年單手插著兜,閑散地依靠在車身上,唇角懶洋洋地彎著。「什么事這么高興?」他沒答,微瞇起眼看天空中飛機飛過拖起的那條長長的白線,「確定送走了吧?」「送走了。」他半摟住我的肩膀,心情頗好地道:「誒,今兒個的天可真好。」我看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又看了一眼旁邊肆意張揚的少年。

????????唇邊不自覺地翹起。往后的故事,我們兩個人慢慢走。我至暗的十七年,出現了一道光。我見過的有錢人,有傲慢自負的,也有溫柔假面的。我見過的女生,有溫柔可愛的,也有咋咋呼呼的。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那樣,平靜淡然。我的母親重病的時候選擇了從高樓一躍而下,把她大半生的積蓄留給了我。但這還是抵不過父親生前賭博欠下的債務。逐漸地,就算我每月拼了命地打工也還不起了。我被那群人按在巷子里打了一頓,他們說再給我一周時間,要我湊齊這個月的錢。不管我是用偷還是用搶的方式。我知道她是有錢人。我希望能通過幫她補課賺取一些費用。可惜,被拒絕了。那天我在走廊站了很久,微小的希望被掐滅,那種迷茫和無措一齊涌上心頭。那天正好是那群人要再來催債的日子,我原本打算在附近的公園找把長椅過夜的,但沒想到那些人會找到學校來。那天是她和那個男生值日,因而撞上了那一幕。她出手幫了我,還和那群人說要幫我還債。一百二十萬,這是個每個深夜縈繞在我腦海里,壓得我喘不過來的數字。我知道這不太現實,非親非故,她沒有理由要幫我。但她說:「是真的。」那個晚上回到家,我扔下書包,整個人卸重似的躺倒在床上。老舊的木床硬邦邦的,夏天的風從破舊的玻璃窗吹進來。我看著泛黃的天花板,忽然生出了些不真實的感覺。那個雨天她真的帶著錢來找我了。幾乎要將我壓死的重擔突然被卸下來。令人窒息的黑暗突然出現了光。她平靜地看著我。

????????眼眶里有熱意,我死死咬著唇,顫抖著聲,彎了腰,和她說了謝謝。這是我當時唯一能想到的兩個字。她淡然又平靜的眼神,像一潭湖水,仿佛能將我所有瀕臨崩潰的情緒包容。此后很久,我都陷在那個雨天里出不來。我想試著去靠近她。主動幫她批改作業,給她講題。可是,好像沒有用。猶豫了許久,那天是我第一次叫住她。「一起走吧。」「哦。」她情緒很淡,沒什么過多反應。我們一起見證了今年初冬的第一場雪。知道她喜歡雪人后,我在除夕之夜早早地堆了一個雪人,想等零點鐘聲響起,她一推窗就能看見。可是她出門了。我一邊搓手哈氣,一邊把雪人的臉壓實。我希望這個送給她的雪人還是漂亮的。直到凌晨兩點,她房間的燈才重新亮起。她回消息問我:「怎么了?」「到窗邊來。」那扇窗子終于被打開。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里有些隱秘的滿足。她看到了,就好。我敲下對她的新年祝福,踏著厚厚的積雪離開。高三很繁忙,我和她的接觸慢慢在減少。就像兩條交叉的線,過了那個點就開始愈行愈遠了。我想著,等高考結束,我要主動些的。但畢業酒那天,她接受了別人的表白。看著他們兩人熟稔又自然地開著玩笑,我忽然意識到,一直以來,我才是那個局外人。她的禮貌和疏離,只是對著我。我躲在柱子后面聽她和班主任的說話。她說,只要她喜歡,無論對方有沒有錢,她都會毫不猶豫。

????????只要她喜歡。我一遍遍重復著這句話。她喜歡的人不是我。在酒店外面吹了會風,我意識到,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后一面了。我回去端著酒去找她了。我本來是想像她一樣彎唇淡笑的。但她說出那句「畢業快樂」的時候,偽裝上揚的唇角還是掉了下來。一個狼狽不堪的笑。我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漫長的暑假過后,我終于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我在這里經受了十七年的痛苦黑暗與壓抑,卻也是在這里遇到了拉我走出深淵的人。她不是我的月亮,但有那么一刻,月光真的照在了我的身上。離開那天,我還是忍不住給她發了消息,問她有沒有時間來機場送我。她簡單地回了一個「好」字。那天是我第一次抱她,應該也是最后一次。我拉著行李箱往前走,過安檢的時候還是回了頭。我沒敢叫住她。只是朝著她的方向,鄭重地,彎腰,深深鞠了一躬。像那個雨天一樣。我們奔赴不同的遠方,我熱切地希望,這個女孩未來平安順遂,萬事勝意。旁邊的阿姨笑瞇瞇地問我,不舍得你女朋友?「不是女朋友。」「是恩人。」我告訴她。未來仍有新的故事,她是,我也是。番外·謝陽篇其實第一眼看到宋輕輕的時候,我對她是絕對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的。我只覺得這個女孩子皮膚白白的,挺可愛的。當我興高采烈地回頭告訴陸亦辭時,他卻不為所動。我潛意識覺得,這不對勁,陸亦辭不應該是這個反應。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到了后來,我發現我自己也不對勁。

????????為什么那么多人中,我每次都能一眼看到她。為什么每次看到她,我總是下意識地去找陸亦辭。小賣部里看見她在 4 號收銀臺刷卡超額了,我第一反應是告訴陸亦辭,到現在我也想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那樣做。明明我知道陸亦辭他這人對女生永遠都是愛答不理的,更何況是一個毫無交集的轉學生,但我還是告訴了他。我問他要不要去看看。他拒絕了,看起來情緒不太好。「行唄,那我去看看。」我抬步就往那邊走去。收銀臺上擺滿了開學要用的作業本、筆記本、橡皮、鉛筆、訂書機……都是學習用具。她窘迫地站在那里,詢問收銀員能不能賒賬。收銀的阿姨不是很友好,開始陰陽怪氣地諷刺起來了。我又下意識地回頭找陸亦辭了。我總覺得這件事應該交給他來解決。可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我只能深吸一口氣,上前,利落地幫她刷了卡。她紅著臉和我說了謝謝。「等我有錢了馬上還你。」「嗐,小事,不用還。」我摸摸鼻子,不自然地笑了笑。「不行,要還的。」這話她說得格外堅定。后來不知道怎么又聊到請我吃飯上了,我記得她說,要請的話她可能只能請得起柳園餐廳的飯。這個食堂,我沒去過。我突然想去試試。不知道為什么,我對她發生的事總是格外敏銳。比如那天食堂里一個女生被撞到,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似有所感。然后,我又問了陸亦辭:「那個女生好像是我們班的,要不要去看看。」這好像成了一個條件反射了,每次遇到和她沾上關系的事,我總要問一遍陸亦辭。很奇怪。陸亦辭又拒絕了。一兄弟調侃著讓我去英雄救美,我笑著踹了他一腳,最后還是過去了。撥開人群一看,果然是她。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瘦瘦的女老師指著:「還愣著干嗎啊!長這么高杵在那干嗎!過來幫忙啊!」我將手里的牛奶往旁邊圍觀者手里一擱就過去了。摟住她的腿彎的時候,她疼得輕哼了一聲,眼里的淚花更多了。「哎喲,看著小腿這也燙到了,」一個女老師叮囑著我,「輕點抱輕點抱。」她整張臉都埋進了我的胸膛。我的身體僵了一瞬。靠得那樣近,她應該能聽到我的心臟跳得很快吧。校醫給她上藥的時候,她一邊吸氣一邊掉眼淚,鼻子很紅,眸子里瀲滟著水光。很漂亮。看我一直站在旁邊,校醫開口調侃道:「別哭了小姑娘,看你男朋友都心疼壞啦。」她的臉又紅了一度,小聲地反駁著:「不是男朋友。」她剛轉學過來,還沒什么朋友,腿傷了之后尤其不方便。那天傍晚我值日走得晚了一些,看到她一個人扶著墻一步一步地下樓梯。我訝然,「你同桌呢?」「回去了呀。」后來我才知道,她和她同桌的關系并不是很親密,甚至連幫她打飯都是要收一點費用的。什么人啊。我暗暗唾棄著她同桌這種毫無人性的行為,把她背到了樓下。后來那幾天的傍晚,我都刻意走得晚一些,把她背下樓梯,免得她又要自己一步步慢慢挪下去。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中,我和她的關系好像也在發生變化。天氣轉冷,我和陸亦辭正沿著校道往教學樓的方向走,迎面就看見她走過來,只穿了件保暖衣,外套濕噠噠地拎著手里。我下意識就叫住了她。看她冷得瑟瑟發抖,我二話不說就脫下了身上的羽絨服給她。做完這一切,我才回頭看到旁邊漫不經心玩著手機的陸亦辭。我忽然意識到,我不再把她和陸亦辭聯系在一起了。這讓我感到莫名的雀躍。我開始幫她打熱水,幫她擦黑板,幫她買暖寶寶……或許是做得太明目張膽了,其他兄弟問我是不是在追她,我笑而不答。那群狗崽子慫恿我去表白,個個明明都沒談過,可卻像軍師一樣給我指點,我也是頭腦一熱,就約了她來天臺表白。

????????冷風呼呼地往我腦子里灌,表完白后的我瞬間清醒,我這是干了什么事啊!她是班里的學霸,怎么會談戀愛呢!我這不是為難人家嗎!可事實是,她接受了。還問我要不要接吻。我很清楚記得那天,溫熱的,濕潤的,讓人心跳加速的。畢業酒那天,大家把我們圍住,起哄著讓我們喝交杯酒。她很不好意思,把臉都整個埋在我身上。我單手摟著她的肩,另一只手端著酒和那些人笑著碰杯,仰頭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祝福。「陽哥,你的小姑娘挺害羞的啊。」我有些醉了,垂頭看了看懷里的腦袋。唇角的弧度慢慢彎起。一個無比清晰的認知——是的,那是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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