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是一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人,在我眼里她像是風一樣存在,比如吃飯的時候想的是接下來的活該怎么做,睡覺的時候在想明天的任務,嘴巴里還塞滿飯就已經下地干活了,她的一輩子都是忙得腳不離地的。和她生活在一起真的特別的累。
而我最怕的是她的臉,她的臉常常是陰云密布,氣鼓鼓的。我很少看到她笑。在她的教育觀念里,女孩子最好少讀書,會忍讓,能吃苦,最好都像她那樣“能干”所以那時候我最討厭她常常掛在嘴邊的“你們這么大了還上學,你看看某某姑娘人家都出門打工掙錢回來了”而我們往往不如她愿。她常常在心里氣得不行。
2010年夏天,她早早的給我下發最后一條“命令”媽媽堅定的說“今年中考你能考個全免學費的成績你就繼續上高中”現在我都忘了那一刻的表情。
那年夏天似乎比往年還要炎熱,天空一朵云都沒有,到處是聒噪的蟬鳴,燙臉的風吹得地里的莊稼一浪更比一浪高,陣陣歡呼。我坐著里家里幾公里遠的學校拿中考成績,心里無盡的遙想,我想著高中的學校,想著初中老師說的夢一樣的大學,甚至連接下來的高中學習安排都想好了。可是最終的成績離媽媽說的還差將近一百分才能在我們那縣城好的高中免學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我只清楚記得媽媽看到成績時臉上是高興的,難得的高興。那年的夏天卻是我人生中最難過的一個夏天。
那天晚上,我匆匆吃了一點飯,就進房間了。想著初中最后一個學期來,媽媽幾乎每星期我回家她都不忘念叨幾遍“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花上你們掙的錢”或是“趕緊去打工了,你都那么大年紀了”或是“這輩子不知道你們要把你磨成什么樣子”后來她偷偷的給我大姐夫打電話,安排好我去做什么工作,那段時間她總是有意無意的說外面打工多好多好,你姐夫已經和你安排好了……有時候我也懷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為什么家里這么窮我執意要上學呢?我甚至都以為媽媽的過早蒼老都是我害的。這下好了,沒辦法上高中,她終于可以輕松了吧,我放棄夢想是為了給父母減輕負擔,雖然心里一遍又一遍這樣安慰自己,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一夜。我心里清楚我是多么渴望上學,多么渴望通過學習走出大山。我不知道是因為第二天我頹廢的精神讓她們心軟了,還是那一個暑假我的沉默寡言讓她心軟,最后她沒有硬逼我去打工,而是我爸爸把我送去一個可以邊掙錢邊上學的電腦培訓學校。
漸漸地我疏遠了家里,疏遠了和她的距離。雖然在縣城上學離家沒多遠,但是在培訓學校那兩年除了去外地工廠打工回校回一趟外,我幾乎都沒回家。也不愿意回家。以至于渾渾噩噩過完兩年培訓生活后,就草草隨便結了婚。我想我是第一個沒嫁給愛情而是為了離家遠遠的所以才嫁去離家千里之外的異地的人吧。
似乎從那年夏天開始,我幾乎不和她說很多話,她也不再干預我決定的事,我交朋友我準備結婚,她一句反對的話都不說,我也是后來才從我姨那里知道,我媽媽從一開始就不愿意我嫁那么遠,但是不敢和我說。她也經常和我姨她們說我始終都是在怪她的。所以后來我大姐和我說,媽媽希望我能從家里嫁過去,讓男方安排人來說說。想著媽媽也不容易就答應回家結婚,結婚那天我出門就走了,沒回頭,我也不知道當時她臉上是什么表情。一點也沒留戀,仿佛這一切早在很多年前已經淡漠了。而我一走就是三年沒回一次家,也沒打幾次電話。我始終很固執,心里永遠也無法原諒她。
結婚第一年是去老公家過的年(我們一直外面打工)第一次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心里很惆悵。他們家是連一點點山都沒有的平原,每天看著一望無際的田野,來來往往陌生的面孔,思緒飄得很遠很遠。那時竟有點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