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總有遺憾,有不堪,還有對未來不斷的期盼
2017年8月8日? ? 星期二? ? 晴
19歲那年,我中專畢業。
我沒有上高中,初中畢業,考的本縣城的職業技術學校,我們上的專業叫音美專業,就是彈琴聲樂素描書法之類的都摸點門,后來慢慢區分開來,有彈鋼琴特別好的兩三個同學,有跳舞特別好的兩三人,有畫畫特別好的幾個人,我當時馬馬虎虎,算是書法毛筆字寫的好的三四個學生中的一個。
中專兩年半畢業了,沒有上過大學,開始四處找活干。
在村里一個親戚開的汽水廠刷了幾天瓶子,就是回收回來的汽水瓶,放到一個大池子里,用刷子伸進去攪和攪和,干了那么幾天,還被池子里的碎瓶子扎破過手。
后來鄰居家的親戚開飯店,需要服務員,我就去了。
那是在隔壁的縣城,我也很少出過縣城,離家遠了,在飯店里住。飯店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吧,她們還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兒,老板娘負責炒菜,我去了負責端盤子。
他們在飯店里給我安排了一間小屋子,容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小桌子,屋子的門從里面竟然鎖不上,插銷是壞的。
剛開始還好,他們的女兒知道我學過點畫畫,還讓我給她畫素描,我也不是偷奸耍滑之人,老實孩子一個,他們都挺喜歡我的。
后來覺得不對勁了,我在廚房幫忙的時候,男老板有意無意的拍了下我的屁股,因為他跟我爸爸一樣大年紀,我想是不是他像對待女兒一樣對待我呢。
一天早上我肚子疼,起來去廁所,正巧碰到男老板,等我去完廁所回來躺在床上,他突然進來了,門鎖不上啊,他問我怎么了,還讓我不要想家什么的,跟我說了幾句,媽的,出去的時候他在我面前彎腰一低頭,我趕緊伸手擋在臉上,現在忘了他是親了我的額頭,還是親在手上了,還是沒親著,想想都惡心。
等他出去以后,我麻溜的起來收拾東西,忍著肚子疼,等著老板娘起來,跟她說我不想干了,攔了班車就回家了。
因為是鄰居介紹的,她們跑來問我怎么干的好好的就走了,我跟我媽說了這事,找了個借口不再去了。
再后來通過縣里的勞務輸出,跟著一幫人到了北京密云的一個電子廠上班,雖然同去的也有一個村的女孩,我跟她們也不熟,分配宿舍的時候也沒在一起。
我們一個屋住的二三十人吧,床板子上下鋪,有別的縣的新員工,我和她們慢慢熟悉了,也算是交了新朋友。
廠子里白班夜班兩班倒,我們上夜班的時候大概十二點下班,下班了不去睡覺,有一個放映室,我們就去里面看電影。
這期間我還和已經考上大學的中專同學互相寫信,那時候可沒有手機,打電話都是到門口小賣店排隊打公用電話。
我們中專時,一個宿舍有八個人,現在想想就有兩三個沒上大學,包括我,我這腸子都悔青了,論才華,我還是有一丟丟的,畢業紀念冊上,同學們給我的留言,都寫著祝我以后成為作家,書法家,畫家什么的,結果我現在屁都不是。
我本來是以書法的名義去考了大學的,誰叫我嘴欠,說不想上呢,據說是來了通知書老師覺得我不想上就沒告訴我,有一次老師去飯店吃飯,碰到我的嫂子,他們說起我的事,才知道我其實考上了,我媽說給那學校打電話,已經晚了,有人替補上去了,我再也沒見到過我的書法老師,不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我做夢經常夢到我去考學,如今我媽看到我畫畫,也說后悔沒有繼續供我上學,要不然定能找個好差事。
我在北京密云的電子廠呆了兩三個月,覺得流水線作業,整天重復一個動作很是枯燥,連工資都不要了就辭職了。
北京啊,算是遠門了,還拎著鋪蓋卷,我還暈車還沒錢,還不了解北京的公交,北京那么大,坐錯車也難免啊,倒騰倒騰的迷迷糊糊到家了。
那時候朋友間通訊并不方便,大多時候靠寫信,我到家后,老媽拿出一封信給我,竟然是我中專同桌寫給我的,說她有好工作,有個學校招書法老師什么的,自由待遇好,信后留了電話,我跟我同桌挺好的,我高高興興的給她打了電話。
要坐火車去另一個城市,我哥把我送到了火車站,我第一次坐火車耶。
我同桌帶著她幾個朋友熱情接待了我。
稍作休息后,同桌帶我去了一個地方,一個屋子里,還有些別的人,他們說歡迎新人,還讓我表演個節目,我記得我唱了一首水木年華的歌。然后我們坐在那里聽一個人給我們講化妝品,我心里還想,喲,這學校不錯,還這么注重老師儀表,專門講化妝的事。
我一邊聽感覺同桌偷瞄我,等我們出來回住處的路上,我同桌突然笑著說了我一句:傻同桌。
到了住處以后,我才慢慢有點知道,根本沒有什么老師讓我當,我還傻乎乎的在那呆著呢,他們說別人知道了以后都會哭,你怎么沒哭,我是后來才哭的,主要那會我也沒明白他們是干什么的。
房子里有兩間屋子,一間女的住,一間男的住,得知他們有的是幼師有的是護校畢業,都挺有才的。
其中有個男的,我很羨慕,他會吹口琴,我覺得他們都挺牛的。
通過他們聊天,我隱約得知有很多我的同學都在這,他們還說有一個我最想不到的同學,她上學時在班里特別的沉默寡言,現在變得特別能說會道了。
我一聽,喲,這不正是我想變成的樣子嗎,我就很內向不愛說話,我在這也鍛煉鍛煉,等我回去讓我媽看看,我也能侃侃而談了。
我就這么留下了。
那時大概是初冬,我還記得我穿的是件高領毛衣。每天有人帶我出去玩,哎媽呀,我覺得他們真好,還有男生帶我出去遛大街逛公園,還給我買糖葫蘆,還有那個會吹口琴的男生,我們一起溜達。
我還去了另一個住處,有一個男生也帶我出去玩,他說以后等他掙了很多錢,就用錢砸他前女友。
有時候回到住處的時候,會有人給我講怎么掙錢這事,我還以為他們是賣化妝品的呢。他們跟我說讓我給別人打電話,拉一個人過來,我能掙多少錢什么的。
慢慢的提到讓我交錢的事了,幾千塊錢,我給我媽打電話說學校讓交押金,好在我媽沒給我,我也實在沒有朋友可以拉過來,再想想覺得我還是喜歡干實在的活,出力勞動掙錢好,動動嘴皮子掙錢不踏實。
那時候我也還沒有想到他們是傳銷,因為他們對我都挺好的。
不知道我媽是不是察覺到什么,她給我打電話說她病了,讓我回去,我覺得在這呆著也沒什么可干的,整天竟溜達了,我就回去了。
離開之前,我還讓他們都給我在紀念冊上寫了留言,哈哈,他們把我送到了火車站,我就這么愉快的回來了。
當然回來后覺得也不怎么光彩,沒跟我媽細說,我媽也沒生病。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常聽我媽講村里的事,誰誰搞傳銷跟家里要錢,不然不讓回來,還有人給我哥打電話說有掙錢的事讓他去,我聽了心虛,更覺得不光彩了。
我在縣城里找了一份工作,踏踏實實的干著。
我那同桌竟還打電話來,讓我幫她去學校里弄戶口什么的,我也還幫她弄了。
多年以后釋懷了,手機通訊發達了,同學們都聯系上了,有了同學微信群,大家聊天的時候,講起那些年他們都差點被拉去傳銷了。
看到別人遇到過的傳銷事件,我真是幸運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