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佘山俠侶》
第四回 月下白鶴弄孤影 湖畔沐猴欲葬心
落難的鳳凰不如土雞，那么，拔了毛的土雞呢？
葉小羽如今已經(jīng)沒了羽折了翅，渾身無力、肌肉酸痛、嘴角歪斜、顱底缺血……五姑娘命人把小羽丟在偏僻陰冷的客房里，窗戶大開，窗前幕簾被風吹起，鬼魅瘆人……但還算厚道的是，小羽身上鋪著厚厚的床褥。
小羽躺了估摸有半個時辰，終于掙扎著起身，忍著腿肚子的間歇性抽搐，一路扶桌子扶椅子爬到窗邊。
明湖映月，青瓦黛磚，回廊勾梁，水榭角樓……這是雪浪湖？不過這江南園林景色，如今被白雪籠罩，靜謐無人。
早聽說雪浪湖是佘山六門之中最為富有，門派駐地有如王府。
小羽挪出廂房，順著回廊漫無目的地摸索。入夜之后，也不見人影；園林幽深，回廊曲折，怪石與巨木彎彎繞繞，遮擋著視線，也不知道哪里是主人居所，哪里是門庭客堂。
無聊躺在床上的時候，葉小羽便已理清了事情脈絡，不再沖動地追討解藥。漫說軒叔是否中了玲瓏閣的毒，即使中了，也不能就怪罪到五姑娘身上；何況，聽著她的說法，玲瓏閣居然已成藥鋪了？日間，在林中追兵甚多，看來不僅僅是翠花門一派了，只是不知究竟是什么秘密，要惹出這么多人來？
從內(nèi)心而論，小羽也實在不想把天真無邪的五姑娘，聯(lián)系到江湖仇殺之中。
若我擁有天下無敵的武學，可否救得軒叔？可否不避賊人追捕？可否……小羽搖了搖頭，揮去不切實際的幻想。
柴刀還在身邊，但握住柴刀的手，卻毫無武功的架子。我不可能憑空得了至尊武學，我不可能……我只是佘山腳下的普通人，即使軒叔收留了我，我也只可能一輩子在佘山過上蠅營狗茍的日子。連樂兒，都未必看得上我，又怎能奢求其他。
心念百轉(zhuǎn)，青石板鋪就的路徑轉(zhuǎn)過一片假山，竟豁然開朗。
雪浪湖，以湖為名。小羽恰好站在湖邊，看著一襲白衣如雪，一路輕點礁石，躍上湖中央的小石山。這才是輕功，這才是武學。不是握著把柴刀胡亂劈砍，不是連逃命都會力竭暈倒的普通人，可以奢望的。
白衣人半夜跑上石山，必然不是為了看風景吹北風。估計是練功，吸納天地精華？說書的總是這么說，貌似學武之人得喝露水來著。
四叔啊，你練功還要跑這么遠啊。只聽到靜夜里，五姑娘高喊著。
是小五啊。白衣人站在石山之頂，卻有如凌于佘山巔峰的氣勢，甫一開口，傳來的是悅耳溫柔的男低音。
小五，這么晚了，還跑出來？雪浪湖的溫泉可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我都不想爬出來了。四叔，明天你找人再給我捎些胭脂來吧，我本來下山給師姐們采買了的，都被我灑了。
小事而已。不過四叔倒是奇怪，你怎么抬了個農(nóng)家少年回來，還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四叔（阿棟與小計聯(lián)合飾演）風度翩翩，語調(diào)平和，有著大戶人家公子的氣派，但顧盼之間又有生殺予奪的霸氣。
我正想詢問四叔呢，都在嚷嚷著三年前的滅門案，我看還有不少門派聯(lián)合起來追捕他們。本來和我也是沒關系的，但涉及到我們玲瓏閣的毒藥，我只能把人帶回來了，還叨擾四叔安排。五姑娘也是語氣無奈，感覺是自己撿了點破爛回來，不得不向長輩解釋。
叨擾什么的，都不打緊。關鍵是這幾大門派究竟在圖謀些什么。我也聽聞了一些江湖傳言，只是不知道真假。這樣吧，你在這里少住幾日，我捎個信給你的閣主。你知道，佘山論劍的期限，就快到了，難保有些門派……
這四叔言語中多有寵溺，只是不知道這叔叔侄女是否親的。若真是五姑娘的四叔，倒是可以依仗他打聽軒叔和安嬸的下落。唉，小羽啊小羽，你是什么東西，居然還想著攀附如此神仙般的人物？葉小羽隱身于陰影之中，思緒萬千。
我看那羅剎女王是知道一些的隱秘的，只是不肯說。要不打聽一下那個軒叔的生死下落？五姑娘猶豫著說出想法，但緊接著又不確定地補充道：我只是說說啊，四叔你看著辦。我回去睡啦。
呵呵，小五你也是長大了。江湖的事情，暫時交給叔叔伯伯們吧。那個軒大頭嗎？江湖人稱一路三回頭，他別的本事稀松，但那謹慎保命、三思斟酌的能耐，無人能及。沒這么容易被抓的。我明日會讓人留意的，你去睡吧。
小羽又聽了一會兒，見無人說話，便躡手躡腳地想離開，卻駭然發(fā)現(xiàn)四叔一身白衣站在自己身后。
四……四……四叔，別嚇唬我，你穿白衣，腳步?jīng)]聲兒，會嚇死人的。葉小羽結結巴巴，冷汗直冒。
四叔這稱呼，也是你能叫的嗎？你偷聽我們談話，我早就發(fā)覺，只是不想讓小五看到你而已。四叔面無表情，語調(diào)生冷與之前判若兩人。
我……我……這就回去睡，我什么也沒聽見……小羽不敢看四叔的眼神，只想趕緊回到那陰冷的廂房，鉆進被窩。
你不用回去了。我會和小五說，你半夜起來偷偷走了。四叔的語調(diào)毫無起伏。
可我，不走啊，我留在這里好了，您不用在意我的，我自己照顧自己就行……小羽語無倫次地說。
哦？可你留在這里，我可不放心啊。四叔嘴上邊說著，已抬手結掌拍向小羽的胸口。
小羽本已提著心神，雖惶恐至極，仍來得及抽出柴刀迎向手掌。只見那四叔變招，拍走了柴刀，又用手背扣中小羽肩胛。
雪浪湖門主千鶴手顏赦，成名之處在于掌法如鶴行云、輕功如鶴展翅、君子之儀如鶴立雞群……
可惜小羽無從知曉這些了。他已經(jīng)被這一掌擊入湖水之中。刺骨冰涼的湖水激他清醒，盡管四肢僵硬，但小羽知道命懸一線，奮力撲騰，順水而游。幾個起伏便竄出了十幾丈遠。
本該補招的顏赦怔怔地站在原地。剛才這少年應對倉促，顯然并無武功，但最后雖被自己擊中，卻也用柴刀阻了自己更多的后招。擊飛他，顯然不符合顏赦的預期。
來人，到下游追上他。偷偷殺了，注意別驚動了小五。
顏赦理了理白袍，遠遠望著還在水中奮力前游的少年。佘山論劍，容不得半點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