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內測篇 終章 那年的那個春天的那個星期天 上
在我的大學校園南面有一條林蔭道,住在賽歐公寓的學生每天都要經過這條路上下學。
我第一次來到這所大學,就是走的這條路,那個時侯它還只是一條土路,每逢下雨天,就變得泥濘不堪。
報到那天賽歐公寓里大2男生一個個都不懷好意地在陽臺看著我們一個勁兒樂,難怪難怪。他們笑的意思可以理解為:歡迎來到鳥不生蛋的X經貿。
在我校圖書館2層著名的萬年規劃遠景模型中,這條路相當于學校的主干道,在路的北側由東向西依次是:在那時還沒有建好的排球場和網球場、校園南門、校園西門、西門外的餐廳(也簡稱西門)、西門外的小賣部,以及一片我至今也不知道歸屬的小樹林,外面有鐵絲網圍著,里面有張報廢了很多年的歷經風吹日曬雨淋的臺球桌,晴朗的下午會有老大爺來這里遛鳥下棋打牌。
在路的南側由東向西依次是:同樣在那時還沒建好的三號學生餐廳(三餐)、三餐前的廣場和后面的小山丘、那時還沒建好的5號教學樓、那時還沒建好的研究生宿舍……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還真是什么都沒有建好啊!
林蔭道的最東邊還有樹齡很長的高大的白楊樹,參天的樹冠一度遮蔽了從賽歐公寓西側陽臺向外望去的好大一片視野。后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樹被砍了,只留下地上一顆顆很大的傷疤一樣的樹根,讓人感到非常惋惜。
提到西門,就不能不提后來非常出名的西門拓海。
西門拓海是在我們畢業之后涌現出來的新聞人物,他是西門餐廳送外賣的,總是騎著一輛加裝了馬達的三輪車穿行在這條林蔭路上,往返于西門和賽歐公寓之間。
關于西門拓海的技術,網上有云:駕駛速度相當快,且過彎遇人從不減速,車技高超,經常兩輪著地轉彎,過減速坡。
據傳西門拓海最神的地方在于,他可以在中午和下午的吃飯高峰時間,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做出同樣高難度的動作,就像那輛在深夜的秋名山上疾馳的AE86一樣,因此才得名西門拓海,并成為新一代的X經貿學生偶像,又被稱為西門大少爺。
在網上有不少關于他的有趣傳言,此處不再一一贅述。
去年冬天下班順路去學校食堂吃蓋飯,我親眼見到了西門拓海騎著那輛破破爛爛的三輪車送飯歸來,過減速帶的確不減速,還抬起一側車身。下一個減速帶,又抬起另一側車身。他的背影在寒冷的冬夜中,在昏黃的路燈下,有一種絕世高手的孤高。所謂卷卷風塵,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吧。
突突突——三輪車的馬達開始制造噪音,屁股后面冒出陣陣黑煙遮蔽了西門拓海的背影,破壞了我所有美好的想象。
我們目送著西門拓海遠去的背影,同學笑著跟我說:聽說前陣子拓海摔了。
現在在X經貿就讀的莘莘學子,應該都對這個名號有所耳聞吧?就好像現在X經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唐碩(請自行百度),又好像我們讀書那會在X經貿同樣如日中天的白云馳(請自行百度)。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說起西門拓海我想起來了,那次我和峰哥出去找工作,在沿三環走的時候還途經一座加油站,峰哥鼓起勇氣走進辦公室。
里面有個大媽,峰哥問能不能打工,結果被大媽轟了出來。我們以為中國的加油站也和日本的一樣呢。
時間再從那次打工向后順延幾周,確切的說,是2005年4月24日星期日,天氣晴。
又是一個沒有回家的周末,也是bolide剛開始玩密傳不久的時候,峰哥的姐夫給我們找了一個兼職機會,讓我們星期天過去看看。
峰哥說是賣畫,聽上去容易讓人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
賣畫;
藝術氣息;
悠閑地下午茶;
漂亮的美院美眉;
我們欣然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一大清早,我和峰哥在三餐吃了頓早點,又和bolide匯合準備出發。
目的地是王府井,與此同時,我在路上開始了對bolide苦口婆心百折不撓的勸說工作:別玩密傳了跟我們玩魔獸世界!
不!密傳!永久免費!哈哈哈!
密傳就是垃圾游戲跟魔獸世界沒法比。
密傳不用買點卡!
你玩了魔獸世界你就覺得那點點卡錢一點都不虧。
反正現在還沒出呢等我出了再說吧~
峰哥聽著我和bolide激烈的唇槍舌劍插不上話,我們三個人穿過那條郁郁蔥蔥的林蔭道。這是一個天氣晴朗萬里無云陽光明媚的早晨,讓你感到一切好的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我們就這樣無憂無慮,滿懷希望地朝前方走去。
1-12?那年的那個春天的那個星期天?中
我在那天早上叫醒了小栓,然后我敲了半天對面2623的宿舍門。
峰哥和順子還蜷在床上,睡峰哥對頭的bolide的床空著,看來他昨天又去刷夜了。
bolide每次晚上去網吧都堅稱不刷夜,可是我們很少看到他晚上回來過,他是除gayl之外我們當中最能刷夜的。
gayl在大一時其實很少去網吧,那時他的興趣只是在宿舍睡覺。自從我把gayl領進魔獸世界——老實說這是我大學四年為數不多的后悔事之一——gayl的興趣就變成了去網吧和在宿舍睡覺。
反正如果因為gayl缺課太多問起他在那,回答無非是:
在宿舍;
在網吧;
或者在這兩者之間的路上。
bolide與gayl不同,gayl屬于有事沒事都會去網吧,而bolide去網吧前總會為自己編織一大堆冠名堂皇自欺欺人的借口;gayl很少刷夜,并且刷夜歸來會補一天覺,bolide經常刷夜,而且是不眠不休地持續作戰。
bolide的刷夜記錄是連刷三天四宿,期間幾乎沒有睡覺。
那是某一年的五一長假,bolide留校沒有回家。在網吧玩的酣暢淋漓的bolide錯以為wow中的日夜表示并不是真實時間,因此他認為自己在游戲中度過的幾個晝夜不過是現實中的一天,于是當他走出網吧時,十分詫異的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
bolide剛開始玩wow的時候就有過一次嚇人的刷夜。那次他在網吧玩了兩天三宿,手機自然早就沒電了,而我們發現bolide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出現在教室或者宿舍,打手機也關機,頓時慌了。
該不是在網吧心臟病突發猝死了吧?峰哥說。
有可能。群眾紛紛表示贊同。
去找他吧?
問題是大老遠的沒人愿意去網吧。
我們應該相信bolide的生存能力,小栓說。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就在我們忐忑不安地為bolide的健康狀況表示擔心的第三天早上,bolide回來了。
據知情的峰哥后來說,他回到宿舍面如土色,一聲不響地爬上床,拉開被子倒頭便睡,一睡就是一整天。
閑話休提,書歸正傳。
bolide刷夜玩密傳去了,峰哥爬下床告訴我。
我和峰哥去水房洗漱,給bolide發短信約在三餐門口見面。我和峰哥先去三餐吃了早飯,然后在清晨寒冷的空氣中哆哆嗦嗦地在食堂門口等著。
不一會兒,bolide從東方的萬道霞光中走來,晨光在他身上鍍下一層金色的輪廓。他的臉略顯疲憊,但依然神采奕奕。
一個人通宵玩一款游戲說明什么?說明至少這款游戲并不難玩,還說明一夜之后,他的腦子里基本全是那款游戲。
我當時犯的錯誤就是,在bolide處于這種精神狀況下妄圖勸說他放棄密傳來玩魔獸世界。
我從路上一直說上車,在車上又說了一路,引得半車人都拿我當神經病一樣。而bolide從始至終的反應一直是瘋瘋癲癲地笑。
一直笑。
一直說:不玩!我玩密傳!永久免費!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么讓他覺得這么好笑,最終我嗓子整個啞了,還憋了一肚子氣。一路上峰哥都在旁邊同情地看著我。
就這樣我們來到了王府井,找到了峰哥的表弟的姐夫開的那間畫室。接待我們的是峰哥的表弟的姐姐,一個年過三十的大姐。
我現在已經記不清那間畫室中都掛著什么畫,總之在墻上,在墻邊的桌子上,密密麻麻擺滿了字畫一類的東西。
我們坐在屋內一角的沙發上,大姐讓我們先歇會隨便看看。于是我們就像剛進城的老帽一樣在屋里轉悠起來。
這時又進來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孩,看樣子和我們一樣也是大學生。她穿著很時髦,進來和大姐說了兩句,目光冷峻地打量了我們一眼,就出去了,仿佛我們還沒有墻上那些字畫來的禁看。
我感到有些自卑——我那剛剛涌起的上前搭訕的念頭,還沒來得及做下心理斗爭,就煙消云散了。
大姐過來和我們說,那個女孩和我們一樣也是兼職,干的很不錯,前幾天剛提了2000塊錢。
我們的工作內容很簡單,就是在王府井一帶找老外搭訕,然后想辦法忽悠他們來畫室買畫,賣出一幅畫可以按照價格提成10%。也就是說賣出一張兩萬塊錢的畫,我們就能提兩千塊。
這個酬勞聽起來比那個黑衣少女誘惑的多,我們頓時來了精神。
大姐為了引導我們快速進入角色,親自帶我們上街實際操作一把。我們下樓來到了王府井的十字路口,大姐的眼神顯得飄忽不定,飛快地掃視著過往行人。突然她眼中一亮,鎖定了目標。
只見打人行道過來幾個外國人,大姐一個箭步走上前,操著一口極不標準但是非常流利的英語說:excuse me,may I help you?
老外客氣地笑了笑。
大姐接著說:I am a teacher teaching arts. they are my students. do you like paintings?I have a studio over there. Would you like to go and have a look?
老外善意的回絕了大姐離開了。
大姐回過頭來跟聽得一愣一愣的我們說:就這樣說就可以。
我們如夢方醒地一起點頭。
出師不利,大姐決定再試一把。她又領我們來到一處賓館大門口,不一會兒幾個老外走出來,大姐上前如法炮制,我們非常配合地一會看看大姐,一會看看老外,不住地點頭,結果又失敗了。
大姐輕描淡寫地搖搖頭,說那幾個老外昨天她見過,摳得很沒戲。
大姐說她還有事,讓我們自己上街去練練,說完便和我們道別,留下我們三個傻不愣登地杵在路上。
我們面面相覷。
怎么辦?四級還沒有著落的峰哥問。
我無所謂反正我是陪你們來的,bolide無恥地攤牌。
我皺了半天眉頭,是進是退這個問題在我心中仿佛在以赫茲頻率左右搖擺,最終我一咬牙一閉眼說:反正都來了好歹試試吧!那感覺就和過去在街上打架前先用磚頭拍花自己的臉,以此告訴對手來吧爺們已經豁出去了一樣的悲壯。
于是我們便開始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起來。
那天我突然覺得,平時熱鬧非凡的王府井大街,對此刻的我們來說簡直是危機四伏。
其實在我們眼中老外基本上長的都是一個模樣,比如迎面走來的這幾個,和剛才我們接觸的就看不出太大的區別。
我們慢慢地挪了過去,我看準其中一個人欲言又止。老外也發現我仿佛有所企圖,目光相交的一瞬間,我膽怯了。
我們灰頭土臉地加快腳步,與老外擦肩而過。等老外走遠,我們長舒一口氣。
行不行啊你!bolide幸災樂禍地開腔了。
你來啊!峰哥沒好氣地說。
我不來我就是陪你們來的~bolide繼續甩出無恥牌。
你...真仗義,我說。
我們繼續在街上尋找目標。
一個三口之家迎面走來,我硬著頭皮走上去,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的問:excuse me,may I help you?
老外禮貌地說no thanks.
I am a students studying arts......
老外見勢善意地微笑著擺擺手走了。
等心率平復下來,我說:不是很簡單嗎!
雖然碰壁但是我卻莫名其妙的信心倍增。
走!繼續!
我們來到王府井教堂廣場上,不少游人在此駐足,遠處還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
我們瞄準幾個坐在樹下的年輕人走了上去。
excuse me,may I help you?
一個挺帥氣的外國小伙兒搖了搖頭,一臉困惑的看著我們。但是,并不排斥。
為了緩和氣氛,我決定東拉西扯套近乎:
Where are you from?
German.
What? you must be kidding! hahaha!
老外一臉錯愕。
向諸位解釋一下,當時我把German聽成了Japan,因此我很難相信如此一個金發碧眼的小伙兒竟然是日本人。看來表面上的從容,并不能掩飾內心的緊張。
Pease pardon?
German老外有些無奈地重復了一遍。
oh! hahaha
......
en well,I am a student studying arts,my teacher has a studio over there. Would you like to go and have a look?
No thanks.
en en well. Nice to meet you!
Nice to meet you too.
連初中英語第一篇課文都搬出來了我,可惜這個德國佬沒有tom或者peter那么熱情(參見初中英語第一冊)。
我們自討沒趣,灰頭土臉地走開了。
我不想干了......我說。
我也不想干了,你好歹還能和他們交流我連屁都不會說。峰哥說。
我覺得咱們這是在欺騙外國友人吧?bolide開腔了,這次他又為我們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可以自欺欺人的借口。
恩!我也覺得是欺騙
我也是......
我們說起畫室中的字畫都沒有標價,也就是說老外看上那幅,我們說多少就是多少。
這次,連峰哥也沒有偏袒他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我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變成了批斗大會。我們用義憤填膺的維護中外邦交的大義凜然的姿態,掩蓋內心深處的挫敗感。
其實逃避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回事,你永遠可以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而不逃避的理由,往往一個就夠了。
如果是這樣也便罷了,但是接下來我們辦了件極其傻逼的事兒。
我們在新東安市場的十字路口處發現了一位迷路的外國女士,她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樣子,背著一個有些破舊的帆布背包,拎著一個大箱子,手里拿著一張紙條,在焦急地東張西望著。
我們交換了一下眼色——是貫徹我們維護純潔的中外邦交的時刻了!
我們三個大步流星趕了上去。
excuse me,may I help you?
瞧,已經脫口而出了。
Yes I want to go to this place,說著外國女士將紙條遞給我們,上面寫著:Peking Youth Hotel。
中間那個詞我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bolide比我強點,他說按字面翻譯是國際青年旅舍。
問題是,這個國際青年旅舍在那啊?
我們連說帶比劃地讓外國女士等一下,然后掏出手機打114,很費勁地和接線員解釋了這個翻譯過來的名字。
114查詢顯示就在附近,接線員報出了一個我們聽都沒聽說過的地址:西堂子胡同。
這下干了。
我只好厚著臉皮說:You can get there by taxi.
她說她是個教師,自助來中國旅游,沒錢打車。
我們只好勸說她跟我們一起找,外國老師半信半疑地跟著我們,瞎走了一陣,外國老師搖搖頭要謝絕我們的幫助......或者說幫倒忙。她那失望的眼神令我終生難忘。
正當我們一籌莫展時,迎面走過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看到我們都著急上火直撓頭,他走上來問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年輕人看了看紙條,說:Go straigt down this street and turn right.
多么熟悉的句子!而我剛才拼命想到的只有——come with me!
外國老師笑逐顏開,分別向我們道謝,然后拎起箱子走了。
年輕人顯然覺得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也走了。他一定想象不出來我們剛才是多么努力地想幫助她,卻又是多么無助。
我們念了這么多年書,學了這么多年英語,還歷經千辛萬苦考上大學,這一切都是白費力氣嗎???
我好自卑啊...我說。
me too...峰哥說。
me too...bolide說。
艷陽下,三個年輕人如花般枯萎。
1-13?那年的那個春天的那個星期天?下
所謂年輕,大概就是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放聲大笑,將一切煩惱都拋在腦后吧。
話說我峰哥和bolide在經歷了賣畫和指路的雙重打擊之后,在王府井步行街上很是頹廢了一陣。怎奈當日的天氣實在晴朗的可愛,于是我們也便很快忘掉了剛才的郁悶,重又振作了起來,三個單身漢開始逛商業街。
我們來到新東安市場地下一層,一個叫CAMEL的品牌專柜吸引了我們。雖然叫CAMEL,賣的卻不是香煙而是休閑皮鞋。
在專柜前有些突兀地擺放著兩排自行車,旁邊立著一塊廣告:買CAMEL名品男女皮鞋休閑鞋,滿300元即贈送自行車一輛!
愛貪小便宜的我腿挪不動了,事實上在大一下半學期我曾經有過一輛灰色的單速公主車,那是我和峰哥6000一起去六里屯買的黑車。六里屯是北京一大黑車交易市場,那里有一個村都是偷車賣車的。
從學校去六里屯大約是一個小時的車程,那是一個有些陰沉的平日,我們三個上午翹課去買車。
其實X經貿的校區很小,甚至比不上北京有些高中的校園,在校內繞行一圈大概只需要10-15分鐘,從與校區一條小馬路之隔的賽歐學生公寓走到1號教學樓也只需要10分鐘。饒是這樣,我們也懶到想以自行車代步的程度。
說實話,代步還是其次,就是閑的無聊,總想折騰折騰。
有過買黑車經驗的我首當其沖,決定帶峰哥和6000去見見世面。
到了六里屯的立交橋下,我開始尋找賣黑車的。通常他們都在路兩旁,你看到有人或騎或推著自行車在路邊閑晃,多半就是賣家。
我裝作若無其事走到路北邊,很快就有個中年婦女上來搭訕:買車嗎?
恩。
中年婦女招招手示意我們跟上,然后她走到旁邊推出一輛三蹦子(就是殘疾人摩托車),拉著我們往村里開。
在顛簸的路途中峰哥壓低聲音問我:她會不會開進村里把咱們搶了啊?
我故作鎮定地說別傻逼了你,同時心中緊張地在想會不會自己待會真傻逼了。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我們來到一個平房小院前,中年婦女讓我們在門外等著,然后轉身進門。沒多會兒她推出一輛七八成新的變速山地車,讓我們試試,6000騎上去在周圍轉了一小圈然后回來,問多少錢。女的說500,我們覺得有點貴,顯得扭扭捏捏想劃價又缺乏經驗不敢開口。中年婦女洞察我們不善此道也不著急就站在旁邊看著我們,雙方在沉默中打起了太極云手,最終6000繃不住了掏錢拿下。
中年婦女還要從屋里推車給我看,我說我想要輛公主車,她沒有,我們只好往外走。
沿著村里的小路走出去回到大街上,過了馬路,路邊上正好有個男的推著輛紅色公主車,26左右的,一問價40,爽快地拿下。
這樣我和6000就都有車了,只有峰哥還沒援聲兒。
這時遠處又有一個人推著輛灰色的公主車,一問價60,慫恿著峰哥拿下。
三個人,三輛沒有鎖的車。
我騎著小紅車走了一會兒,覺得不好騎,就和峰哥換車。沒想到60的車確實比40的輕快得多,于是我便厚顏無恥地跟峰哥交換了。
他倒覺得無所謂。他對很多事情都感到無所謂,但是對有些事情卻軸得很。
我們先把車騎到一個修車攤上,讓師傅調調車,順便配了三把鎖,然后在附近吃了頓肯德基(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實屬大餐),就開始返程。
先前說了,從學校到六里屯大概要花1個小時車程,而現在四個轱轆變成了兩個,從東四環騎到西南三環,整整騎了一個下午。騎到屁股受不了了,就站起來騎,這就是我們大學時候干的蠢事。
干蠢事并不可怕,而且這樣的蠢事在現在也變成了美好的回憶,因為現在已經沒有那時的沖動了,所以那些經歷才顯得彌足珍貴。
問題是那個時候,同樣的蠢事,我們總要干上幾遍才肯罷休。而我很中意的那輛騎起來特別輕快的灰色公主單車,在騎了半個學期之后,放假期間被我停到了賽歐公寓北面的停車棚里。開學回來后我來來回回沿著停車棚找了好多遍,再沒有看到過它。
說回王府井。
我們看到買鞋送車的好事,便在店里轉了又轉,沖著這輛車,我也得從不喜歡的鞋里反復跳出一雙還湊活的。
我從一邊走到另一邊,又從另一邊走回來,依次從最上面那排開始看起,一直看到最下面那排。
過目不忘的、覺得眼前一亮的,很遺憾的一雙都沒有。
按照峰哥的一貫作風和性格,他是不會為廣告所動的。
bolide則和我一樣反反復復地挑著,直到峰哥苦著臉說你們隨便選雙得了——我們知道峰哥餓了。
按照后來峰哥的話說:就是餓著肚子看倆傻逼為了輛傻逼自行車挑著巨傻逼的鞋。
我和bolide只好加快了速度,各自草草選了雙鞋,然后開始挑車。
bolide選了輛男士單速山地車,我依然挑了輛大梁很細的灰色公主車,簡直和大一那輛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全新的。
專柜專門配了師傅幫我們調車,也許是店員客串的吧,總之那個男的給我的感覺很像修車師傅。很快我們便推著兩輛嶄新的自行車走出新東安市場,一路上受到了來來往往的行人的注目。
出來之后,首先要解決肚子問題。
我們騎上車,很快找到了東單街上的一家好倫哥。在我們上大學那會兒,好倫哥幾乎是我們進城聚餐的唯一去處。其實并不是每個人都很能吃,但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能吃。
那時的好倫哥還沒有漲價,一客是39元。對我們來說,勉勉強強還能接受,卻可以大快朵頤,因此成為不二選擇。
我們不止一次商量過,一撥人先進去吃,然后出來上廁所換另一波人進去。每次都暢想得很起勁,只是我們永遠沒有這個膽子。
時值下午三點多,好倫哥里顯得冷冷清清。上樓后門口擺著一只很大的紅底兒金花紋瓷豬,我情不自禁地上去拍了半天。
吃好倫哥我們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次坐下后都聲稱要先吃點蔬菜水果,但是每次去取餐時,沒有一個人能經得起肉食的誘惑。
bolide拿回了一大盤雞腿兒;峰哥拿了一大盤披薩;我拿了一大盤雞塊。
我們接著去接了各種飲料,順帶又端了幾盤雜七雜八的小吃,然后甩開腮幫子大吃起來。
長久以來,我一直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能夠吃雞塊吃到死。所以每次吃自助,我總忍不住先拿一盤子雞塊,然而吃下一半之后,我基本就吃不下別的東西了,每次都覺得很遺憾。
那次也是,很快我就宣布投降了。
峰哥吃的秀氣,不慌不忙地將第四塊披薩放到嘴里,一口,就剩下一個餅沿兒了。這就是在當時體重已經接近180斤的胖子的實力。
bolide心情相當好,邊吃邊叫囂著說自己多么多么能吃。
不一會兒,bolide開始揉著肚子在好倫哥里滿世界溜達了。
我們吃了一程,休息片刻,再沖刺一程,終于心滿意足地七仰八歪靠在椅子上了。
臨走前,我從冰柜里拿出幾盒酸奶,鬼鬼祟祟地塞進書包里準備帶回去給小栓。
我們心情忐忑地走下樓來到街上,像是逃獄的犯人第一眼見到外面的世界一樣心情歡暢。
酒足飯飽,該打道回府了,這時我發現路邊的報刊亭上擺著魔獸世界的光盤,走了過去拿起來看了看。簡裝版的安裝盤裝在一個CD盒大小的紙盒里,有4張CD,一個CD-KEY和一本說明書,定價12元。喏,就是這玩意:
盡管游戲還沒有開服,我還是心血來潮買了下來。
接著我們便上了路,打算從王府井騎回學校。問題是:三個人,兩輛車,總有一個人得坐在后面。
bolide不愿意被人帶,我不愿意被人帶,峰哥沒有發言權。
最后的結果是bolide單獨騎他的單車,我騎著我那輛嬌小的公主車,后座帶著將近180斤的峰哥。
峰哥坐到后座上,我嘴里喊:一二三!腳底下使勁,車紋絲不動。
我說你幫忙蹬蹬,峰哥開始拿腳蹬地,車子緩慢地向前移動。我卯足了勁兒,終于蹬了起來。
我記不清當時回去具體的路線,只記得我們經過了北海后門。騎了大約1個半小時后,我實在沒勁兒了,于是換峰哥帶我。
我坐在后座上,峰哥跨上座子,就聽見咔的一聲,我覺得有什么地方斷了。
峰哥!
沒事沒事~
我萬般無奈地聽著剛買的公主車在峰哥碩大的臀部的蹂躪下發出凄慘的嘎吱聲。
路過一處修車攤,我們覺得應該上個鎖。師傅先給bolide的車調了調,說這車不錯架子是鋼的。然后師傅開始看我的車,問我你這是什么時候買的?我納悶地回答剛買的啊?師傅略帶惋惜地指著車座子下面說:你瞧瞧座子下面都彎了,這車用的鋼太軟。
峰哥生性膽小,正確的說是他在童年時有過一段不可告人的可怖經歷,直接導致峰哥幼小的心靈烙下深深地陰影。我要說的是,峰哥騎起車來穩健得有些過分,遇見路口絕不搶行,慢吞吞的幾近步行速度。我在后座上干著急,不停地拍著掐著擰著峰哥的蠻腰,嘴里喊著:得——駕!加速啊峰哥!加速加速!
峰哥回過頭來不情愿地說:我他媽已經騎得夠快了!
我說你這叫快啊?你看看bolide都騎哪去了!
峰哥說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急性子的我幾乎暈死在車后座上。
bolide不得不停下來等我們趕上去。峰哥騎過來,bolide說:峰哥就是沃爾沃轎車,安全第一。
我繼續摧殘著峰哥的兩肋:快點加速沃爾沃!
我依然不知道我們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線,總之我們騎到右安門時,已經是7點半了。
我們決定給SJ打電話,正好是周日晚上返校,我們想拉他一起回去。熱情的SJ同學邀請我們去他家附近的燒烤店吃晚飯,盡管我們飯后騎了幾個小時車,但下午填鴨似的吃法使得我們根本來不及消化掉全部食物。雖然烤肉也很誘人,但是確實吃不下去了。
盛情難卻,我們歡快地在烤肉店里又吃了1個半小時,期間我感覺自己不能說話,一張嘴就能吐出來。
峰哥擺出一副欠抽的表情看著我們勉力奮戰,他吃得很少。
bolide依然戰斗力驚人,吃完之后依然捂著肚子扭扭捏捏感覺如十月懷胎。
飯后,拖著肚子的一行人繼續上路。SJ本想坐公車返校,在我們的強烈要求下他取出他媽的自行車。
我還是不知道我們怎么騎的,總之我們騎到了首都醫科大學。
峰哥死活要進去看他高中的老相好,據說那個女生是峰哥的初戀,但是峰哥沒追上人家,至今仍然念念不忘。
峰哥舔著臉走進首醫,仿佛傻姑爺回娘家一樣喜不自勝。
首醫同學們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們穿過陰森的首醫解剖樓,來到了首醫食堂……
恩......
沒錯。
首醫食堂。
我只能說首醫同學們太熱情了,死活逼著我們吃了幾串麻辣燙,又一人給我們買了一個蛋筒。我們勉強擠出一個笑臉,看著手里的蛋筒暗暗發愁。
走出食堂下臺階時,峰哥的老相好,一個瘦瘦高高有著一頭烏黑長發的眼鏡女生,突然輕叫一聲,身子一斜就要倒下去。旁邊的女生趕緊扶住,說她貧血。我們趁機趕緊把手里的蛋筒扔到垃圾桶里。
好歹和熱情的首醫同學們告了別,我們倉皇逃竄出首醫。
車行至西南二環玉泉營,我們在單行路上逆行。bolide和SJ在單行路的外道,峰哥帶著我走在單行路的內道,貼著立交橋,迎面駛來的機動車正好夾著我們。
我緊張的說:峰哥商量個事兒?
說!峰哥專注地騎著車。
咱能換到外道去嗎?
行!
你幫我回頭看看有沒有車?
我草你大爺!
單行道逆行你說后面有沒有車!!!
尾聲
11點半我們回到宿舍已經熄燈了,小栓躺在床上歪過身子看著我們,bolide終于消化了這幾頓飯開始在兩個宿舍之間撒歡兒,SJ洗漱完爬上了床峰哥爬上了床馬上就響起了呼嚕聲。
我從書包里掏出幾個酸奶扔到小栓床上,小栓立馬爬了起來吃了兩盒,他拿著手里剩余的兩盒想了想,然后有些不情愿但還是很仗義的遞給我一盒。我的頭搖的跟波浪鼓一樣。
內測篇 完
后記
內測篇基本上到這里就完結了,中間還穿插了一些無聊的笑話。
關于內測其實真的沒有太多好說的,即便我很幸運的獲得了內測的賬號,也并沒有特別地去體驗。因為我還是認為游戲要大家一起才有意思,而在那個時候,大家無非也就是意識到:恩有一款新的網游要出來了。
而已;
而已。
至于宿舍中那些個商討大計的夜晚,實際上也只是出于無聊,并且除了我也似乎并沒有人當真。
當時我們的生活還算正常,遠離網吧,偶爾去圖六或者西五打打游戲。
公測篇的開始將著重描寫宿舍南邊的網吧,隨著時間線的發展,也會寫到在橋梁廠網吧發生的故事。
我發現人,到頭來都是不知道珍惜的生物。
那些美好的回憶,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歲月的沖刷變得模糊下來。
我的記憶中充滿了笑聲,但是我想不起來我們為什么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