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今天是中國醫師節，我祝自己和醫師通道門節日快樂，在凌晨的三點半。

01一個腦子有病的患者

我是一個患者，一個很多人都說腦子有病的患者。

我的家人、醫師、護士都那么說，具體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這個醫院住夠沒多少天后，就得轉往下一個醫院。一個醫院只給住十天到半個月，我已經記不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或者我在醫院住了多久。

只記得

我是一位公安，當兵出來的。老家湖南。

還記得

很多年前，我就喜歡喝酒，喜歡抽煙。

哦，忘了告訴醫生，對于煙和酒，我不僅僅是喜歡，而是超喜歡。什么時候開始，家里人不再給我抽煙，也不再給我喝酒，讓我住進了醫院。沒有煙酒的日子，這讓我很難過，渾身難受。

總記得我把一盒煙藏在床墊子下面了，又或者柜筒里，但找來找去，又都怎么都找不到，難道是我記錯了，不肯能啊？

在醫院里我只能吃零食，看電視，可以喝牛奶。或者跟同住一個房間那個人說說話，他整體都睡在床上的，也不動一下，只看到一個阿姨過來給他翻身。

每天晚上，總覺得掛牽著什么東西，讓我失眠。后來，我只能吃吃餅干，喝一瓶牛奶才能睡覺。醫生是不是又讓我吃藥了，每天晚上吃兩顆。我覺得沒必要吃藥啊，我又沒有病。

但是，家里人都說我要住院。

我是經常在醫院住的，很多家醫院的醫生我都認識啊，老熟人來的嘛，轉來轉去不就是這幾個醫院。天天見他們，早上還沒醒就過來量血壓，晚上又趕人上床睡覺。還有那個帶眼睛的醫生天天早上都要來問下我，還不都是老樣子，都說了我沒病，問的人心煩。

自從住進醫院后，我家人都很少見到，三個兒子，每次轉醫院的時候就派個代表過來，辦完手續，把我移交給下一個院又見不到人了。

很多事時候，我都想抱抱我的那個孫女。好想親她幾口，好乖的，現在是不是會走路了呢？上次見到她是什么時候，我也不記得了，我是不是腦子真的有病了，越來越記不清了。

不會啊，我的記性都好得很啊。

剛才那個醫生問我兒子在哪里？有沒電話？

他的手機號碼不是1375426...他就住在天溪路250號，對啊。沒錯的！我的記性好得很。

是啊，我腦子好得很啊。老讓我住院。

我都想回家去了，醫院住得太沒意思了，每天起床，打針，吃藥，看電視，睡覺....跟那些醫生護士聊天都不理我的。不過還好，那個護工阿姨還經常跟我聊天。

阿姨，阿姨你有沒覺得這家醫院的治安好差！雖然現在退休了，但是職業習慣告訴我，這里邊有好多的問題，我要保護好他們。那天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跑來這玩火，差點把阿姨的窗燒起來。

病房怎么能玩火呢！那么多酒精、氧氣燒起不得了，還好我發現的早。把我那一大瓶的礦泉水倒完才把火給滅了。

你看看，醫生你們這里的治安真的不行。我的手機早上我還放在床頭那里的，兩部手機，現在轉眼就不見了。應該是旁邊那個，他女兒拿走了。今天早上就他女兒來看她的時候拿走的。

我都明明白白，清楚的記得手機就放在那的。但是醫生和護士就是不承認，還說我沒手機。

阿姨，你看見了沒有？

沒看見哦？

你們是不是一伙的啊，我的手機就放在那，沒理由啊！

那幾個護士還在議論說是我腦子有病，我覺得是他們有病才是，這么嚴重的治安問題也不重視。

你看這個問題，我在昨天晚上又發現了。

昨天晚上，半夜醒來，突然覺得是不是欠我兒子他們什么，怎么都不來看看我。想到這，心里突然好難過。睡不著，爬起來，出去走走。

走到護士臺那，一個護士趴著那睡覺。兩部電梯一個顯示1，一個顯示6，這不是6樓吧，反正護士也沒看見我，偷偷出去走走。我慢慢走到電梯那，按“↓”，電梯開了。

走進去，按1樓。一樓到了，大門口在那，走過去，一個保安爬在崗亭那睡覺。你看看，這個醫院治安真的很差。也沒人看見，我走出去算了。

我是有點想我的家人了，兒子他們都理我，去妹妹那吧。

誒，

剛好有一輛的士在。我走過去，師傅，去中山2路73號，去嗎？

可以。

但是我身上沒有錢哦，去到了我家人給錢你，行嗎？可以。

我坐進去，車站一發動。突然覺得腦子好清醒，一個問題冒出來，我要跟妹妹說什么呢？，不管了，到了再說吧。半夜就是好啊，整條馬路都沒有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讓司機等我一下，跑去樓下按門鈴。滴~滴~滴~按了三下，都沒反應的，他們睡得太死了吧。還是去兒子那吧。跑過去跟司機解釋了說沒人開門，車我到天溪路250號我兒子那吧。

車站在夜空飄了一下，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司機說到了。我趕緊跑去按門鈴，他們住506，滴~滴~滴~....五六聲都沒反應的。這些人怎么睡的那么死啊！沒人開門！

沒辦法只好跟司機說，“師傅麻煩你把我拉回那家醫院吧，不好意思啊，跟你說，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很不好意思的跟他解釋。

“你這有搞死了人咯，你怎么能這有呢？”

師傅你是湖南人吧？聽你口音。

他說，湖南邵陽的。

哦，老鄉！我也是湖南的，六幾年就當兵了。

他又說，在廣州打工，快十年了，開夜車很辛苦啊！

估計快被我氣死了。

還沒聊幾句，醫院就回到了。車剛停，這個時候，那個保安跑過來，迎上我說。你跑哪里去了，很多人都在找你。你看現在是半夜四點中，你這會害死人的！那個司機...還沒等我說完，保安就把握拖進醫院。

真得感謝那個司機，半夜麻煩他，沒錢給他。

保安直接把我送回了病房，六樓，中醫康復科。護士、護工阿姨都嘆了一口氣，啊，你終于回來了！你把我們害慘了！

我這才知道，闖禍了，凌晨三點半，我從醫院病房逃出去了。

估計得行政處罰。回到病房，沖了個涼，跑去跟醫生解釋，老實交代整個過程。那個醫生說，不給我行政處罰，罰我關禁閉，回到床上去。

不處罰就好，只要不罰就好，不就是關禁閉嘛，回去呆就好了。

于是，我回到病床上，想，我都做了什么呢？還沒開始想，突然覺得好困，躺下就睡著了。

02一個值班的中醫生

我是二羊，一個還要值夜班的中醫生。

我本來是一個只坐門診的中醫生，但是科室發展需要，需要開病房。于是，我就成了一個需要值班的中醫生。很多人都說，中醫嘛，出出門診，做做治療就好了，病房是西醫的天下。

當然，總體來說，門診的病人比較輕緩一些。病房住院的比較危重一些。雖然西醫橫行，但是，夾縫中中醫還是有些機會的，就怕自己沒本事。用純中醫的方法搞不定重病，危險的病。

6月26日，星期天，輪到我值班。接班的時候，同事反復強調說，要小心1床的病人，腦子有問題，有可能是精神分裂證。白天還好，夜班特別是半夜的時候容易做出一些怪事來。

你看前天晚上見鬼。說有人燒火，把護工阿姨的床用水全部淋濕了。今早問他，他還反問那里怎么會有那么多水！

今天早上又一直在找手機，又賴隔壁床的家人把他手機偷走了，打電話問他家人說他根本沒什么手機。

這個病人剛進來我們都不夠重視，因為是一個腦出血，進來做中醫康復治療的。但是他手腳都挺好，大白天思維講話跟大活人一樣。看不出太多毛病來。

就知道有煙酒史，酗酒很厲害，家人說，喝了酒抽上煙就跟吸毒了一樣精神。沒有呢，就煩躁，或者沒精神。頭部多次摔傷，這次發病是2月前，又摔到，導致頭部皮下顱內都有出血，頭骨還動了手術，穿了兩個洞減壓引流。現在頭皮那都還是腫的。

入院的時候，家人沒怎么提到他腦子或者精神有問題。盡管一整天我們都是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但是意外還是發生 了。

凌晨3點多，護士跑過來敲值班房的門，羊哥羊哥，那個1床的病人不見了！我一臉的蒙呆，趕緊爬起來，首先是在樓層里找了沒有，各個房間陽臺找了，能找的角落都找了，沒有。果斷跑去保安那里查看監控。

原來這家伙，在三點多，偷偷溜出了大門，出門往左走了。這下壞了，住院病人走失不是小問題啊！跟護士交代，并且趕緊上報，我自己脫了白大褂，順著他去的方向找。

沿著馬路，一路小跑，凌晨三點多，寂靜的大街上除了偶爾飄過的的士連一個鬼影都沒有！一邊跑一邊祈禱他不要出什么事，只要出事在自己的班上，以后就別想干醫生了。

我小跑著，凌晨的廣州，吹著暖暖的熱風。很快就大汗，濕透了，沒跑多遠就喘的不行。心蹦蹦的跳，腦子一下子空白。一下子閃現過一幕幕醫鬧的情景。

這個病人出了事怎么辦？摔到？被車撞了？走丟了？.......家屬找醫院要人，又是砸又是鬧~~我的醫生生涯因此結束了怎么辦？.....

要不要趕緊報警......太多太多的問題從我腦子閃過。

空蕩蕩的街道，只有失眠的街燈，偶爾見一兩個大聲說話的醉鬼，安靜飄過的的士......沒有啊，沒有看到那個病人的影子。

正當我焦急萬千，六神無主的時候，護士電話過來，說那個病人回去了。

媽呀!真是搞死人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是汗水濕了一身，兩個大腿好酸軟。走回醫院的路上，我一邊感謝的念阿彌陀佛，一邊感慨，今天是中國醫師節，我既然用這樣的方式在大街上刷存在感。

行醫路上，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掉進深坑啊！

03一個典型的案例

這個患者算是給我上了一課。什么課，一堂中醫治療癲狂的課。

這位患者是典型的蓄血、淤血導致的癲狂癥。雖然不是非常嚴重，但已快是精神分裂的層度，當然病人或者家屬從內心上難以接受這個診斷的。但中醫有方可治啊！

傷寒論原文：

106條：“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

原方組成：

桃核五十個（去皮尖），大黃四兩，桂枝二兩（去皮），甘草二兩，芒硝二兩。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半，去滓，內芒硝，更上火微沸，下火，先食溫服五合，日三服。當微利。

現今常據其配伍比例折合常規用量，水煎分二次服。

血證論：

見鬼者。癲狂之類也。陽明病。胃有燥屎。則目中見鬼。宜三一承氣湯下之。失血家瘀血在內。亦譫語見鬼。以其同為實邪。故俱能擾目之明也。桃仁承氣湯治之。

胡希恕：

其人如狂，少腹急結，你用桃核承氣湯都會用都對，這種規律方法是毫沒問題的，古人從經驗里得出來的。是不是由于太陽隨經瘀熱在膀胱啊？這值得研究，有的是不得太陽病，瘀血證也發作，

桃核承氣湯……精神病由于瘀血者頗多，余以本方或桂枝茯苓丸與大柴胡湯合方，治愈者多矣。

“本方證（抵當湯）與桃核承氣湯證相較，則彼輕而此重，桃核承氣湯證其人如狂，而本方證則其人發狂”。《經方傳真：胡希恕經方理論與實踐》中也總結道：“喜忘與狂均屬神經癥，以是可知，諸神經癥，多有瘀血為患，臨床常用祛瘀藥而治愈。由此也悟出，瘋狂、癲癇等腦系病變，用祛瘀法治療是有效的方法之一。”

陳伯壇：癲

黃某，女性，年二十，未婚，患精神失常，或歌或哭，如醉如癡，語無倫次，久醫不愈。及延先君診治。切脈弦數，斷曰：此血證諦也。與桃核承氣湯二劑，經水通暢而愈。

按：癲狂都是精志失常的疾患。經云：邪入于陽則狂，邪入于陰則癲。《金匱》：陰氣衰者為癲，陽氣衰者為狂。明代王肯堂將它分為癲、狂、癇三類。癲的發病原因，或為情志所傷，氣郁生痰，干擾包絡，或因驚恐，或由邪客胞中，瘀熱內結，阻滯不通，以致神志迷糊。本案患者為女性，脈象弦數，故用桃核承氣湯，針對瘀熱為治。方見《傷寒論》“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用以治癲，故亦能奏效。

顏德馨：

如因瘀而成癲狂者，出現語無倫次，不避親疏，神志失常用癲狂夢醒湯，行氣祛瘀醒神，也可用桃核承氣湯，泄熱逐痰寧心。

雖然這個案例是的典型的淤血癲狂癥，如果按中醫的方法來治效果應該不錯。但是，二羊所在的醫院是西醫院，這個病人為周五下午剛收，周末拿不到重要，起初也并未意識到這個病患的嚴重性。

剛進入院，周天夜晚就發生這種心臟受不了的事，綜合各種原因，這位患者轉到腦科醫院專科治療。不止西醫治療或者后續治療如何？二羊再此只能望病興嘆，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