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盡了笙歌沒……此生執著什么，無聲無息，終是笙歌落。

? ?“都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初春才臨，她便入住桃花庵。”

壹

破落的茅草屋位于桃林中部，若隱若現。

綠衣放下包袱滿腹抱怨，紅葉一聲不吭地進屋打掃。

她淺淺一笑，踱步走進桃林深處。

這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華。

清幽的桃林下，她伸出裹在錦衣下的玉指，輕觸盛開的桃花瓣，冰涼且濕潤。

可能是清晨的露水溫潤了桃花，在那一絲光芒下，展現得如此嬌嬈美艷。

如此，那么東宮那位是不是也像這桃花一般嬌艷美麗？

沒有了她這個毒蝎心腸的人，是不是所有人都過的悠閑自得，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呵”凄涼，她忍不住笑出了聲，桃面般的臉頰上甚是妖嬈。

指尖觸碰的那一朵桃花，瓣瓣飄落。

一朵嬌艷，如此，就這樣暴露在她的眼前，只孤零零地留下那淺色的花蕊。

她眼角開始泛紅，爹娘拋棄她，哥哥不相信她，就連她放在心尖上的人都怨恨她，現在這朵桃花也都厭惡她的觸碰了嗎？

“原來……罷了罷了，如此便好”她伸回手，冷笑自嘲。

她轉身，妖艷的妝容暴露在桃林下，傾國傾城，額角的桃花圖案，甚是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風姿。

“小主…，小姐，你怎么走到這了？山上桃林性涼，您身體…”綠衣的眼角開始泛紅，話甚是說不下去。

“無礙，這般孱弱慣了，早入土…”不帶有一絲感情，似是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小姐，奴婢求您了，呸呸呸，您一定大富大貴的，一定會的”跪在地上的綠衣連續磕了幾個頭，哭意斷斷續續。

“紅葉，我聽不慣哭聲”她無奈地看著紅葉，靜靜地站在那里。

綠衣和紅葉是跟了她很久很久的人了，有多久呢，她也記不清了。

紅葉寡言少語，穩重，慧智。

綠衣玲瓏可愛，單純認死理。

真不知她上輩子造了什么福，今生才能換來這么好的兩個人兒。

“你們若是想回去，…”

“小姐，紅葉沒了家人，此生只有小姐這么一個主兒，還望小姐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紅葉扶住綠衣，打斷了她的話。

她笑笑，“真不知我落花上輩子修了什么福，遇上了你們兩個”

絕美的笑容迷失面前人兒的心智。

她趴在此生沒見過的簡陋的木板上，綠衣熟睡在草垛上，紅葉整理床褥。

望著草窗外的十里桃花，似灼灼芳華。

貳

她是落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中的落花。

真是可笑至極吧！

因為她的人生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悲暢。

記憶中，大家都夸贊，落家府邸有兒有女，此容貌可堪天人之姿。

落花，落雨，一對雙生兒。

落雨是妹妹，性子溫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落花是姐姐，驕橫野蠻，琴棋書畫都一知半解，喜歡舞刀弄槍，學習各種語言，和不入流的戲曲。

只是，她更偏愛于偽裝，每次的懲罰都能一一躲過。

她每次都會把所有好東西推到落雨面前，以作補償。

每當這時，落雨都會淺淺一笑。

那一天，花燈節。

她又想爬出府去。

結果卡在墻頭上。

身后傳來丫鬟的交談的低語聲，嚇得她連忙從墻頭上奮力往下一躍，已經做好摔痛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遇到了他，楚幀。

他抱著掉落的她，輕聲細語，“姑娘，下一次別再這樣了”

她落入他的懷抱，看著他的眼睛，深邃迷離。

黑夜中的星光熠熠，落花有那么一剎那，覺得這世上只有她和他。

自小就學習女戒，知道男女之間需要避諱，雖然周圍一片寂靜，落花也想給他留下最好的印象。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低柔溫婉動人的聲音，淡淡劃入楚幀的心上。

他因心情不好，她陪他一起看花燈。溫柔的眉眼，低聲細語，融化了她的心。

當晚，她回府，又一次逃過一劫。

只是，等到再見到落雨的時候，她望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面孔，心底莫名產生了別樣的心思。

她們太像了，家人都沒法辨識出，她不希望她們會愛上同一個男人。

后來，她知道他是太子楚幀，四面楚歌。

叁

那天小皇子生辰之宴。

到這一天，大臣們可以帶著家眷參加宮宴。

“落花性情野，落雨嬌弱，皇宮內院原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落雨…”

聽到娘親的話，落花原本去請安的腳止步于門外。

“如此也罷，讓落花跟隨吧，雨兒好生養著”

“是，老爺”

一個閃身，落花避開了從室內走出來的母親，她一直以為父母分不清她們，原來都是騙人的。

他們早就知道每一次逃出府去的是她，每一次懲罰給落雨的只是讓她心存內疚。

那一天花燈節，因兄弟之爭心情才會不好。

從那一天起，她開始變了，變得學會了偽裝，學會了算計，學會了攻心.......

她助他登上王位，替他處理所有余孽。

他說他會娶她，她笑了。

新婚夜，她抬頭看著他，還沒來的及展開的笑容，卻聽到一句“落雨”，兩個字眼甚是扎心。

似乎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沒了往日的耐性。

她學不來將就，忘卻了忍耐。

她把他灌醉，錯開了他撲面而來的吻。

那一夜，她看著躺在床上的高大的男子，嘴角忍不住苦笑。

她是落花，終究適應了那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

她說她是落花。

帝王本無心啊，她終究是明白了說書上的那一句話。

因為，他又娶了她妹妹落雨。

她以為她的所有付出都會得到回報，可惜還是錯了。

她端著親手做的蓮花羹，送到御書房，站了良久良久，直到最后，她也沒有進入。

后宮佳麗三千人，她會替他管理好。

任別人如何說她，她都從容自若。

她想開了，只要他回心轉意，她便不在意了。

直到那一天，哥哥跪在金色殿堂，他說，愿娘娘念及手足之情，放過雨妃娘娘。

她抹了抹眼角滑落的淚珠，輕輕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前方。

原來大家喜歡的都是落雨，就像詩中所寫，桃花箋，鴛鴦弦，落雨泠泠相思淺。

相思，相思，都是相思落雨罷了。

就連這帝王之君也躲不過她的清純之姿，明明擁有一樣的容貌，明明擁有一樣的身世，明明擁有不一樣的完美，可她卻是別人口中的毒蝎。

罷了罷了。

肆

“小姐，怎么又把錦衣忘了，山上桃林性涼，您身體…”

紅葉欲言又止，但還是走上前為她披上厚重的錦衣。

落花伸出手，接住從窗外飄來的花瓣，低喃，“以后，我只以你們二人為親。”

紅葉背過身，親親拭去眼角的某物，遠在都城的那人一定會后悔的，一定。

朝起朝落間，桃花庵內轉眼變成了另外一番景色。

原先的草房內，裝飾了片片桃花。

門口落落種著青綠色的菜色，柵欄圍了草房一圈。

別有一番風味。

落花一身白衣，披著厚重的大衣，坐落在石桌上，擇著豆鼓。

紅葉和綠衣在一旁劈柴，刷著鐵鼎。

“呀，我忘了桃林后的那個野兔子了，我去找來給小姐補補身子”綠衣突地冒了一句，嚇得紅葉一不小心斧頭落在了腳上。

“嘶”輕聲的吸氣，紅葉怕被發現，輕輕把砸到的腳往后抬了抬。

“紅葉姐姐，你沒事吧，都怪我…”綠衣放下鐵鼎，手足無措。

“沒事”

落花皺著眉頭走了過來，清秀的眉眼帶著絲絲怒氣。

沒了往日的妖嬈裝扮，清秀白凈的面孔，似是不沾染一絲煙火的仙子。

“綠衣，給我按住她”帶著絲絲冷意的語氣傳來，紅葉就知道肯定逃不過了。

落花褪去繡著灰藍色花朵的紗襪，那柔軟好看的腳面上多了紫色的痕跡。

落花輕輕觸碰了一下，紅葉忍不住倒吸一口氣。“你......紅葉姐姐，你怎.....”

綠衣眼角閃過淚花，紅葉忍著痛意展開笑容，“沒事，不疼，只是表面會青一塊罷了”

落花不語，輕輕用手按了按。

“嘶”紅葉痛的輕哼了一下。

“剩下的我來吧，綠衣，你照顧紅葉，我去找些藥草，順便把你的兔子拿回來”落花站起身，眉頭輕微一皺看著紅葉，眼睛里順時轉動了一下，閃出堅定的光芒。

“小姐，讓綠衣去吧，您身體……”紅葉低下頭，輕聲道。

“這里面只有我會認識藥草，你們就給我好好的，我很快回來”

落花又披上一層風衣，明明是初春，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發顫。

采摘回來，門口多了幾個人。

她看著身后的架勢，嘴角勾起微笑，他終究還是想到了自己，對嗎？

“奉天承運，，，，”聽著圣旨，她再也沒了感覺，原來還是不要她了。

原來.........

坐在歸途的轎中，回憶那個公公口中的話，“這個可不是咱家可以改變的，小主還是接旨吧，落大臣親自挑選的”，真可笑吧，她最親愛的哥哥，選擇了她。

這個決定竟然是他的選擇？

她笑了。

笑的前俯后仰，笑的沒心沒肺。

綠衣和紅葉看著她，淚水已經布滿了整個臉頰。

伍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又一次穿上了婚服，只是這一次一別，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楚幀，此生此世，來生來世，她再也不會去愛他。

她坐上花轎，再也沒有回過頭。

心死了，就再也不會傷心了。

陸

西鄰

她坐在新婚床上，等待著時間，等待著死亡。

一路奔波，她的身體早已經不起折騰了。

喜帕被揭開的同時，在她暈倒的那一霎間，似看到了那一張熟悉的臉，然后，一聲狂吼。

再也聽不到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看著他。

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疏離，“西鄰國師？”

“我已是你的相公了”

她與他相視一笑。

她認識他，曾經以國師的名義覲見楚國，只是她記得。那時的她也有過這樣想法，如果先遇到他，她是不是就不會過的那么難過。

他認識她，她叫落花。在他的眼中，她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女子，實屬罕見。而且，他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她，他也知道楚幀的性格，那只不過他自己故意先要落雨的。

因為他知道，落花終究是自己的。

只是生活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我是你的王”

“西鳳絕，你賴皮”

“……”

“王后，來，看看這個奏折”

“滾，沒心情”

“王后，我都解散后宮佳麗了，快夸夸我”

“………”

落花無意流水并非無情。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般男子。

死皮賴臉，完全沒了君王的形象。

她被他逼迫，替他處理奏章。

他的國家一片安寧，沒有一個說王不好的閑言碎語。

她與他一起去百姓中間生活。

她聽到西鳳絕跟自己說，“以后我們誕下皇子，就把王位傳給他，我們去過二人世界吧”

她笑他，沒男兒氣概。

他的朝廷群臣，都那么有勇有謀。

她以為他解散后宮佳麗，朝臣會大罵她的不是。

只是沒有一句怨言。

落花坐落在御座上，看著那個男子挑眉對她笑了笑，她就知道，此生也有個對她鐘而于情的男子。

因為他的狠厲一面，就是她此生就是我的后，誰不服，我殺誰。

她被封為姬后。

她笑了，怎么會有那么傻的人。

不過她知道，他是個賢能的帝君。

西鄰三年。

她躺在床上，看著眼前不斷閃過的人影，她痛徹心扉。

“王上，此乃女子生育，不能進啊”門口的嘈雜聲一遍又一遍傳來。

“滾開，她是本王的王后。”

她笑了，這一次，笑的落下了淚。

終于還是有人愛她的啊！

“恭喜圣上，賀喜圣上，娘娘誕下一男一女”

他似發了瘋一般闖了進來，對那床上的嬌人說：

“以后，我陪你一起痛”

她翻了個身，抱住他。

遇到你真好。

西鳳絕，此生不負卿。

柒

那一年冬天，他抱著她來到了她久違的家鄉。

她沒有回家。

她站在落府的門口很久很久，看著那光鮮亮麗的門幅，心中沒了感覺。

“落落，要進去嗎”他的聲音落在耳邊。

她回頭笑笑，看著他心疼她的眼神，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寵著她，感覺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

“不要，走吧”

對啊，怎么可能回去。

當初他們放棄了她，當初他們把她放離。

回不去了。

罷了罷了。

席間的宮廷宴。

她窩在他的懷里，指尖冰涼。

他抱著她，滿滿的疼愛。

他們坐落在中間，不吵不鬧，已經降低了他們的存在。

只是有些事，還是躲不掉的。

楚國帝王出現。

身旁多了一個陌生的美人。

落花淺笑，沒了往日的那般深情，有的僅僅只是禮儀。

在她離開的那一年，她對他，就再也沒了情。

連同那個家。

每一個使臣都來找茬。

她都淺笑回擊，不給別人留一點余面。

西鄰國，終究強大。

西鳳絕不會言語，但不代表他不會回擊。

大家都夸贊西鄰國多了一個好王后。

臺上的人嘴角苦澀。

落宸多次想說什么，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當初的狠心，換來的不過是報應罷了。

她離開，沒有告別。

因為她不想給他添加不必要的麻煩。

西鳳絕抱著她，遠離塵囂。

傳言

帝君與姬后連枝比翼，白頭相守。

西鄰二十年

帝君退位，儲君繼位。

二十既又年中旬

姬后誕下皇子。

又一年

帝君與之游山玩水。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番外-楚幀篇

楚幀站在樓臺上，看著那一雙璧人，眼角閃過一絲水花，落花有意流水并非無情。

他第一次遇見她，是在落府的墻頭。

他只是覺得她有趣罷了，只是這有趣卻斷了他的一生。

她幫他奪得江山，使計謀斷了亂臣賊子的后路。

他說過，要娶她。

那一日，他登門拜訪，看到她站在那里，溫軟的模樣沒了往日的狠歷。

他笑著對她說要娶她，看著她臉紅的模樣，他哈哈大笑，收了她的手絹，絹上繡著落雨二字，落雨，落雨泠泠相思淺。

只是沒想到，落府送來的是落花。

大婚那夜，她一身火紅，模樣甚是妖嬈，那一夜，他喝多了。

第二天，她說，臣妾落花參見陛下。

后來才知道，落花，落雨，一對雙生兒。

帝王本無心。

他只是記得那淺淺一笑，那智謀下的溫柔。

他又娶了落雨，筆尖下的字跡，落幕是落雨泠泠相思淺。

他封她為西宮落妃，而落雨守在東宮成為雨妃。

后宮中出現大大小小的血災，大家道，都是落妃所作，她的心腸實狠。

他才知道，落妃才是助他登上王位之人。因為，心思縝密的人只有她一個。

明明是一樣的容貌，為何落雨心地善良，她卻變得如此…

他覺得待她不薄，可是她卻再而三威脅自己，敵軍來犯，愿帝王出征。

落雨的關心，她的冷情，他笑了。

他覺得她一介女子，手都伸到軍事上去了。

再加上落雨的小產，他發落她到西地桃花庵。

沒了她，他專寵落雨，他不知道他愛的究竟是落花還是落雨？

只是每每看著落雨，他都會想到那個冷情的女子，低眉輕聲細語，“陛下，一切都系江山就好，臣妾會等”

如今，再也聽不到這樣的話了。

敵軍使臣進犯，和平解決是要雨妃，他看著雨妃的淚珠串串落下，心口忍不住發悶。

直到落宸道貍貓換太子的故事。

他想到了那個女子。

她最后的那一眼，那么決絕，心口忍不住發痛。

如今才明白，要落雨離開，他只是發悶，而她的離開卻是心痛。

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可惜，她們并非鐘無艷，也不是夏迎春。

她們是一對雙生兒，如何辨別？

東宮并不都是賢能之人，西宮也并非全是心思歹毒。

現在她的眼里再也沒了他，有的大都是對另一個男子的愛意。

“北風呼呼而過，雪花飄飄。

誰撿起，誰拋下，誰忘前塵，誰總牽掛。

憶當時年華，誰點相思，誰種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