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們都干了些什么? (豆瓣)一本適合零基礎門外漢閱讀的哲學史入門通俗著作。里面講到哲學史的時候有當年明月的文風,講到哲學觀點的時候邏輯推理就像在做數學題一樣有智力游戲的快感,到了最后升華出一種震撼。
-----------------這個部分是我根據本書寫的哲學史大綱,超長有6000多字---------------------------------就是歷史、思想、再玩玩推理智力小游戲-----------------------------------------不想看可以只看完上面我做的大概時間軸,總之---------------------------------------------長文慎入!!!--------------------------------
問題提問的是對“我”,是一個問實用性的問題。所以不是要我做任何考證來證明這本書的公允性,只談內容。作為一本實用類的書,而且還是描寫一個學科發展歷史,里面少有作者個人的觀點,大致上和哲學劃等號了。所以這個問題就變成:西方哲學發展的大致歷史對你的思想和生活有什么轉變?
為什么我們需要哲學呢?無論在什么階段,我們都會對一些問題感到迷茫:我下一步該怎么做?我這10年要做什么?我這輩子有什么目標?人特別在乎一個目標感,一旦有了目標,似乎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實現它,活起來特別踏實。“人為什么活著?人生的意義是什么?人終有一死,我該做點什么才對得起這唯一的一生,才算沒有白活過?...”這類人生意義的問題是每個人都曾想過的。在自己感到迷茫的時候,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呢?最原始當然是問隔壁大媽。隔壁大媽說:“人生的意義就是活得開開心心。像我天天去跳舞,多開心”,你不放心,問了10個大媽,發現大媽們說的雷同的,也有不一樣的。你在想:大媽們說的對不對呢?恭喜你,你開始懷疑了。
懷疑是人類思考的起點。你在想如何證實大媽們觀點的正確性。如果你用的是懷疑的態度,以理性(語言,邏輯)為工具,來考量對于人生意義的種種說法,這個時候,你和幾千年前古希臘那些沒什么事在那里胡思亂想的哲學家沒什么兩樣。以蘇格拉底為首的一幫人,開始探尋兩個重要問題: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么呢?什么知識是真實可信的呢?
亞里士多德在他的作品集中,把他對邏輯、含義和原因等抽象知識的討論編排在他討論物理學的書冊《自然學》(Physiká)之后,并給這些討論一個標簽:“在自然學之后”(τ? μετ? τ? φυσικ? βιβλ?α,拉丁語ta meta ta physika biblia,意即在《自然學》之后的書冊)。而這個用語被拉丁語注解家錯誤地理解為“超越于自然學的科學”,英文叫metaphysical。(形而上學(哲學術語))
后來西方哲學傳入東方時,日本哲學家井上哲次郎根據《易經》里“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把這個詞翻譯為形而上學。像這種高于物理學的、看不見、摸不著的學問,或用理性思維去研究那些能統一世間一切問題的“大道理”。高于客觀世界、統領一切事物的真理,就叫形而上學
事實上,形而上學是貫徹哲學史發展的主題。道理很簡單,人們為了尋找人生的意義而探討哲學,那么究竟是否存在一個終極的真理,能指導所有人,不僅指導人,還能指導任何事呢?從古希臘開始,大家覺得是有的。一直到中世紀,因為基督教的存在,神學一直在告訴大家上帝為什么存在(上帝屬于形而上學范疇)。回過頭來,為什么希臘人覺得有呢?
原因就在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在這本數學經典里面,歐幾里得先確定五個公設,假設他們是正確的,然后就由五大公設推演出十五卷的內容。這里面對于哲學家的的震撼有兩點:
五個公設就好像世間的大道理,從概括世間的大道理可以推理出復雜的各種推論。就像形而上學一樣。
《原本》里面的幾何圖形精妙而完美,理論上現實中幾乎沒有一模一樣的圖形,但是現實卻與這些書上精妙的設計幾乎相似。理想與現實就像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
對于哲學家,這里面給出的啟示是:通過設定幾個公認的道理(公設),用演繹推理這種理性邏輯,可以推理出一些令人驚嘆的結論。
好的,于是笛卡爾這就開始了推理。笛卡爾先把懷疑做到極致,他想:若先假設這個世界都是虛假的,那么什么是真的呢?噢,我現在正在懷疑一切,至少”我懷疑“是真的,既然”我懷疑“是存在的,那么”我“也是存在的。這就是“我思故我在”。這里面是一種并列關系,由“我思”為真推出“我在”為真,而不是因果關系,我不思就說明我不在了。既然是并列關系,笛卡爾進一步推理,“我”是獨立i存在的,可是現實世界不知道存不存在,這樣就把物質和意識分開為獨立的兩個部分,即“二元”,物質施加于我們的只有精神體驗。
同樣,笛卡爾后面的斯賓諾莎,也是找出絕對存在,不依賴于外物而存在的“公設”。他把這種東西稱作實體。而且實體是無限的,唯一的,也就是說,世間萬物都是絕對存在的實體的一部分。進一步推論,其實萬物一體的實體就是上帝,即上帝無處不在。
前兩者的工作,其實就是先做幾個設定,再通過嚴謹的邏輯推理建立一個理論上必定嚴謹的系統(比如笛卡爾發明了平面直角坐標系,再創立了解析幾何)。這樣子可不可信呢?反正數學家是覺得可信的,因為數學正是用這種由公設推理得到結論的方法。不過這和科學家沒什么關系,科學家用的是歸納法,顧名思義,就是根據一類事物的部分對象具有某種性質,推出這類事物的所有對象都具有這種性質的推理(歸納推理_百度百科),這就是經驗主義。而以笛卡爾,斯賓諾莎為代表的是理性主義。
經驗主義(Empiricism)一種認識論學說,認為人類知識起源于感覺,并以感覺的領會為基礎。(經驗主義_百度百科)
理性主義(Rationalism)主張唯有理性推理而非經驗觀察才提供了最確實的理論知識體系,是建立在承認人的推理可以作為知識來源的理論基礎上的一種哲學方法。(經驗主義_百度百科,理性主義_百度百科)
那么,在認識事物的時候,兩種方法孰對孰錯呢?先說理性主義,之前我們說到歐幾里得根據五大公設推理出一套歐氏幾何,邏輯推理的結論是十分嚴謹的,因為它是基于公設的精密證明。那么,是不是公設就一定嚴謹呢?并不是,憑什么說你假設,就是正確的呢。你歐幾里得定義了平行線是“在同一個平面內向兩端無限延長不能相交的直線”(幾何原本_百度百科),黎曼幾何就認為“在同一平面內任何兩條直線都有公共點(交點)。在黎曼幾何學中不承認平行線的存在”(非歐幾里得幾何)。還有,演繹推理是得不出新知識的。幾何原本再怎么推理,還是與5大公設等價。比如由A+B=B+C推出A=C,后者就與前者等價。再看看經驗主義,經驗主義使用歸納法,由特殊到一般,可以產生新的結論,證據就是近代以來科學的發展都是通過實驗推進的。可是不是我們觀察A事件和B事件無數次,就能根據A和B每次都接連發生推斷出它們必然有因果關系嗎?
一位經驗主義者休謨說,因果律不存在。他說要證明A、B相關,必然要滿足兩個條件:
1、A、B接連發生
2、兩者有必然聯系
根據我們的經驗,1可以得到證明,2呢?休謨說不可以,因為過去是過去,未來是未來,拿1萬次過去揣測未來是不實際的。蘋果從樹下跌落10000次,你無法保證第10001次不是往上飛。休謨這樣說,有沒有道理呢?有道理的,而且有例證。以前歐洲人一直相信天鵝是白色的,因為他們周邊就只有白色天鵝。可是,根據休謨的觀點,你怎么能相信非經驗的東西呢?觀察1000次天鵝也不能幫你預測未來所有天鵝的顏色。他是對的,后來在澳洲發現了黑天鵝。
休謨被稱為“懷疑論者”,若是中學政治教科書,一定會給這下一個帶偏見的定義。可休謨的觀點是無可反駁的,作為極端的經驗主義者,他相信經驗,懷疑一切。他的理論把科學推到了很尷尬的境地。要說因果律是錯的,那牛頓哥白尼開普勒的工作不就白干了
還好,我們還有大神康德呢。康德說,之所以會出現休謨的理論和科學方法似乎有矛盾,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真面目,叫“物自體”。我們不能認識物自體,而要通過“先天認識形式”,把前者加工成表象的世界。所以機制是:我們人人戴一個叫“先天認識形式”的“有色”眼鏡看世界,其實世界本來面目并非我們所認為的那樣。
至此為止,觀察一下哲學家是怎么探討問題的呢?他們在思考“我如何對待客觀事物”,“人的心靈”和“客觀事物”是對立的。黑格爾發現了這點,他覺得這是不對的,我和客觀事物其實是一樣的,他引入了辯證法。辯證法里面,有a必然有-a,a和-a可以合二為一(并不是等于零)成為A,這時又產生了-A,就這樣循環往復。由此推論,”我的意識”經過辯證法的不斷融合最終會與客觀世界等同。所以他推斷,客觀世界是“絕對精神。世間萬物要符合“絕對精神”,因此他認為,歷史是由”絕對精神“領導而前進,是規律的。
好了,到黑格爾這里,他把本體的我和客體的外部世界統一的起來,包括歷史在內所有事物都受”絕對精神“支配。
這下子,形而上學走上了巔峰。
也到此為止了。理性主宰的世界后面會被打碎。
形而上學認為,有一個統治一切事物的東西。之前的哲學家們認為是一種理性。”不能是欲望嗎?“叔本華認為是生命意志主宰了一切。人做一件事,都會為了一個動機,那就是欲望。尼采同意并表示,的確是”權力意志“主宰著世界(尼采的權力意志與叔本華的生存意志實際是同一個東西,即求生存的欲望和創造的本能,權力意志_百度百科),尼采主張的是精英統治世界,他認為世界上分為強者和弱者,強者會受”弱者/奴隸道德“的限制(像平等博愛這些旨在保護弱勢群體的道德,弱者會借這個壓榨、要挾強者),社會應該尋求超人的出現(即不受奴隸道德束縛的強者)。
尼采和叔本華是反理性的,而且在他們的理論下,人類的一切被”欲望“這個大怪獸控制住,不僅理性不能占主導,人類連自由意志都沒有了。那么,還有什么能拯救理性呢?
你可能會說科學啊,因為科學是用邏輯和嚴謹推理的方法而不斷發展的,科學的發展恰好能證明理性。這對不對呢?然而作為理性之子的科學卻反過來吊打了理性一回。首先是數學方面,歐氏幾何有五大公設,其中第五個公設最為奇怪,很多人都無法證明。19世紀,俄羅斯的羅巴切夫斯基嘗試用反證法,即用一個與第五公設相反的公設代替第五公設,看能否與前四個公設矛盾。然而,這新的五大公設竟然能在互相不矛盾的情況下推理出一套新的體系,這就是羅氏幾何,也是第一套非歐幾何(非歐幾里得幾何)。第二是物理,從前被奉為真理的經典力學,被愛因斯坦相對論反駁為不是絕對正確。無論人們再不接受,實驗證明了愛因斯坦是對的。更有趣的是,量子力學里面,量子世界里連因果律都不存在了。科學家們對一個電子的運動狀態只能預測出一個概率:越是精確的確定其動量,越無法確定其位置;越是確定其位置,其動量就越模糊(不確定性原理_百度百科)。
海森堡不確定性原理
這下完了,理性主義者說,看來我們應該膜拜休謨:我們無法通過觀察來確定兩者因果關系。連精確無比的歐氏幾何都不是絕對真理,物理學經過理性推理得出的竟然是”大概“。
還有人想,我們能不能統一所以哲學理論的語言,然后進行語言的邏輯分析,這樣就知道形而上學的真面目了。羅素、維特根斯坦創立了邏輯實證主義,分析了很久,發現形而上學的論點根本無法證明。(邏輯實證主義_百度百科)
剛才說了科學越發展越”迷糊“,甚至有人對科學方法提出了質疑。究竟什么是科學呢?很多人會說符合客觀世界的理論就是正確的科學理論。也就是說要有經驗證明正確,科學理論才算可行。這種實證主義有沒有問題呢?有的,可以說經驗無法驗證科學理論,甚至歸納法都是錯的,這就要提到亨佩爾悖論。
假設我們要證明”烏鴉都是黑的“這個結論。首先,根據實證主義,我們要通過觀察(經驗)得知所有烏鴉的顏色。問題是能不能觀察到所有的烏鴉呢?很明顯不能,因為你不僅要把全世界的烏鴉都看一遍,還要把歷史上的烏鴉的顏色都搞清楚,這是不可能的。怎么辦?我們用歸納法。歸納法其實是一種概率真理,意思是每次你觀察到與結論相符的現象,都會增加這個結論正確的概率。我們觀察了99只黑色的烏鴉,我們關于”烏鴉是黑色的“這個觀點正確的概率就會增加99次。這對嗎?亨佩爾悖論就說,歸納法不對的。首先我們把”烏鴉都黑的“的命題設為a,根據邏輯,一個命題和其逆反命題是等價的,于是a命題為真的概率就與其逆反命題(設為-A)”所有不是烏鴉的都不是黑色“為真的概率是等價的。這個時候,悖論出現了:我看到一只白天鵝,它不是烏鴉,也不是黑色,這會增加-A為真的概率,竟然會導致a為真的概率增加。這不是說能用白天鵝證明黑烏鴉嗎?(烏鴉悖論_百度百科)
無法認識不是經驗的因果律,看來休謨又對了。他的理論能超前那么多年。
我覺得休謨應該可以在哲學史封神了。
波普爾也看出這個問題。比如相對論出現之前,人人都認為萬有引力定律是真理。若當時觀察到零星符合相對論卻與萬有引力定律相悖的理論(假設足夠觀測技術),那么人們是會提出新的理論,還是會繼續支持牛頓呢?當然是后者,首先人們會解釋為是誤差,重復觀測后就會在萬有引力定律的框架內找到合理解釋(這顆行星旁邊有顆我們沒看見的小行星啊,影響了他本身的軌跡)。所以,要證明科學理論是正確的,太難了,因為會有很多錯誤的解釋(干擾變量)。怎么辦呢?
波普爾說,我們可以證偽。任何一種科學理論,在有證據表明他們是錯誤之前都是正確的。這又說明了什么呢,既然科學理論不能證真,只能證偽,說明科學是暫時沒有被證偽的,實用方便地解釋真理的一種假說。愛因斯坦打了牛頓的臉,并不代表他是對的,只是因為相對論還沒有被證偽,而且它比較好用。(波普爾_百度百科)
證偽又可以推出什么結論呢?任何無法證偽的,就是不可信的。比如”烏鴉是黑的“就可以證偽,找出非黑色烏鴉就好了,所以是可信的結論。不可證偽的有預言、宗教和一些哲學理論。比如說《冰與火之歌》里面史塔克家族最有名的一句話”凜冬將至“就無法證偽:你怎么知道”將至“的具體時間呢,沒有時間那么任何時刻都可以,那就無法證偽了。
也就是說科學和宗教不是100%可信,我們可以把他們看作是解釋真理的工具,只是根據實用主義,科學堅持經驗主義、堅持實用主義,并且完全開放,允許證偽、允許質疑,反對獨斷論,是目前最好用的解釋真理的工具,所以就大家就使用它。那有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評定我們認識世界的工具是否合理呢?
有的,那就是經驗主義和實用主義。評價事物的時候,第一要眼見為實,拿出證據來;第二這理論還得實用。
回過頭來,從休謨到叔本華尼采,邏輯實證主義,再到波普爾,形而上學的理性至上已經被打得粉碎,那么形而上學的結局怎樣呢?到最后,加繆補上了最后一刀。加繆說,世界是荒謬的。
西方探討了幾千年的形而上學,最終在科學家、數學家和哲學家的共同努力下,證明了形而上學沒有答案,沒有出路。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大道理,醒醒吧。也許你還在想大媽們說的人生目標哪個是對的,但是你在探尋真理的道路上,發現所謂人生意義,根本沒有絕對答案。這就結束了嗎?對,這就結束了。加繆說,世界是荒謬的。這種荒謬就體現在以下的矛盾:
像人生意義這種為人而打造的人生目標,根本不存在
而人為了運用理性完成任務(如做研究、探討哲學),就必須有目標,不然無從下手
所以呢?所以人就會不斷設置目標,以滿足用理性去完成一系列任務的需要。就好比故事一樣。為什么大家那么喜歡故事呢?除了故事能以輕松的方式有效傳達出信息以外,我們發現傳統的故事是完整的:開頭-發展-高潮-結尾。講故事最忌缺少邏輯:比如你只有高潮:”小明就這樣和小紅打了起來“只有結尾:”小明終于和小紅分手了“,聽故事的人會跟你急:什么跟什么啊?
正確的故事是:”小明和小紅談戀愛,小紅經常煩著小明,小明不高興和小紅打了起來,他們就分手了“。這樣子,根據邏輯我們可以推斷出這個故事要說”噢,不要打架“或”留給別人自由的空間“。
前面說了,理性是行不通的。世界是荒謬的,因為我們認為人總有個目標,就像故事是完整的一樣,而這只是我們一廂情愿。我們希望人生像故事一樣,可是我們為白發人送黑發人而惋惜,因為我們覺得英年早逝的人他的故事還沒到高潮,而辛苦養育他的人等不到一個好的結局,之前攢下的白頭,都成為無用;我們為得了絕癥然后環游世界以實現自己目標并微笑面對鏡頭的人而哭泣,但是我們沒有想到,回到家之后,面對空空的房子,寂寞而無力地思索”難道我的結局就是環游世界然后在這里等死,我的人生就是一趟空無一物的旅行?“
我們愛著有意義的人生,喜歡這樣的美好,其實,更多的,是空無一物。《百年孤獨》里孤獨靈魂的震撼,將會在每一個人身上發生。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你會想起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