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假期第一天，我暗暗竊喜，因為看新聞那些歸家心切的都堵在半路上。
避過高峰期，我前天才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心想應該一切順利吧。誰成想，都是自我安慰。
趕一趟節(jié)運簡直是受罪，可是從小到大，有團影子始終在身后，送我走，盼我歸，所以爬也要爬回去。
我?guī)缀蹼p腳離地，被硬生生推上了車。最后的收獲是，兩只手都掛了彩，一邊蹭掉一塊皮，另一邊落下兩條血印。
還好，緊趕慢趕終于在前天晚上到家，推開門，一屋子錯愕和驚喜。節(jié)日嘛，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02
一陣寒暄過后，老媽非要去廚房，說要給我加菜，攔都攔不住。透過櫥窗的玻璃門，我看到她的背影，竟然變得那么單薄。
不大一會兒功夫，菜就上桌了。一個煎魚，一個爆炒蘿卜片。也許是餓了，我毫不客氣，抬手就整了一大筷子到碗里。可是剛剛入口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魚似乎沒有熟透，有點兒沾牙，而蘿卜片醋放太多了，好酸。
我不動聲色地提醒她，“這么多一起嘗嘗嘛”。她笑瞇瞇地看著我，也夾了一些吃起來。我緊緊地盯著她，一口接一口，沒事兒人似的，吃的挺歡，就沒有說破。
洗碗的時候沒搶過她，我就伸手過去幫她系圍裙，這才發(fā)現(xiàn)，以前滿滿的一手臂，現(xiàn)在空落落的。我的胳膊還是那么長，是她的背瘦了。以前她老讓我給她捶背按摩，我不喜歡，因為背太厚了，按不動。現(xiàn)在還是不喜歡，因為都是骨頭，硌得手疼。鼻子陣陣發(fā)酸，我趕緊扭身過去。
“也許是好久不見太高興了，著急我吃飯，所以有點失誤，沒事的”。睡覺的時候我寬慰自己。
03
昨天早上，我跟她差不多時間起床。娘倆分工合作，我煮稀飯，她炒菜。這一次，我沒有忍住，因為那個土豆絲她炒的太咸了。聽到我的抗議，她滿臉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真的咸嗎？我嘗過了還好啊”。有那么一瞬間，我簡直懷疑，這是我媽做的飯菜嗎？她的味覺呢？
我從小沒有見過爺爺奶奶，老爸兄弟姊妹七個，男孩兒里他最小。可是每年的大年初一所有的親戚卻定在我家吃整整一天。搞不懂，要知道，其余的都是一家只吃一頓的。而我的老媽要做一天，三頓飯，那么多人好多好多桌。別的不說了，印象里最深的就是老媽年年在臘月二十，就開始提筆列菜單了。涼菜、熱菜、湯水、葷素搭配、以及長幼老少的口味禁忌等等，兩張紙，密密麻麻。
后來，漸漸知道了，是因為老媽的一手好茶飯，煎炸煮燉、煲鹵煸拌，樣樣不在話下。她會做，她能做，她做的最好。
這么些年，我這個吃貨也是名不虛傳。飄飄蕩蕩一大圈，吃過了東南西北，還是覺得老媽的飯菜最合口味。去參加同學聚會，有個朋友還說一直記得我當年住校的時候帶的酸菜肉沫兒，味道好極了。是啊，每次返校，老媽都會提著菜罐子送我一程又一程。最后不用回頭，她的目光也能深深地穿透我，直到我進了大門，再也望不見。那曾經(jīng)是我最大的驕傲。那么，現(xiàn)在是怎么了？人沒變，飯菜怎么差這么多呢！
04
我承認，有我的原因。我的工作，我的感情，我的身體，都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問題，她為我深深地擔憂，我成長的速度遠遠追不上她衰老的步伐。雖然我習慣了報喜不報憂，可是我清楚，母女連心，很多事我不說她也知道。
對于吃飯，最熟悉的記憶就是母親說廚房有火有電。我們不能進，只有扒在門邊兒上看她小小的身影在里面忙活。我和姐姐，在飯桌上埋頭吃的津津有味，老媽卻不緊不慢地。她一會兒給我們夾菜，一會兒給我們添飯，一會兒給我們盛湯。她有個招牌動作，盛飯的時候總是習慣用鏟子壓一壓，再壓一壓。
那時候我都不知道慢條斯理的品味這些菜，只是想快點兒吃完快點兒出門，更不知道叫老媽一起吃，只知道自顧自的吃得特別帶勁兒。
現(xiàn)在想來，都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光啊！
一直以為自己作為女兒是合格的。我基本上隔天會跟她們打電話，經(jīng)常語音留言，記得她們的生日和家庭的重大節(jié)日，時不時的送禮物搞驚喜，天氣變化會提醒加減衣物，注意安全用電防火等等。我以為雖然相隔兩地，卻是完全滲透她們生活的。其實不然，她們有好多好多事情是我不了解的，或許說習慣的忽略了。我很小就離家外出求學，工作以后也很少著家。我們都在這些年里自動學會了心照不宣，不給對方找麻煩就是讓對方最大的安心。這些不夠，遠遠不夠。
什么時候開始，老媽的眼角已經(jīng)刻上了皺紋，脖子上也都開始層層疊疊，頭發(fā)越來越干顏色越來越刺眼，她的背有了一個明顯的弧度，腿腳也不算太好，走路都慢慢的，地上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上學的時候明明學過，人進入老年后，舌乳頭開始萎縮，味蕾因受損也大大減少，易出現(xiàn)味覺障礙，甚至味覺逐漸喪失。這么重要的知識點，我怎么忘了老媽這個實際案例了！
短短的兩天，我沒有吃到一頓正常口味的飯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我只有默默吞、悄悄咽，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埋頭吃飯的樣子。今天晚上，我執(zhí)意自己掌勺，輪到她在我身后盯著，老媽吃飯的時候竟然吃了兩碗。這是“政權”交接了嗎？……
05
曾經(jīng)不覺得老媽的手藝有多出眾，直到吃夠了外面的濃醬烈油。
曾經(jīng)不知道長大是件很艱難的事，直到嘗盡了那些的世態(tài)炎涼。
曾經(jīng)以為遠方有最美的風景，直到老媽的背影控制了所有的淚點。
還好，時光總算是善待我，現(xiàn)在的我正靠著她，聽著她的嘮叨，吃著她的飯菜。這山長水長的一世，我們慢慢走。
人間至味是清歡，味至濃時是陪伴。
以后，換我做你身后的追光燈吧，你的影子會離我很近很近！? ? ?
世間事故事燴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