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嫁到:攻心計


春風一夜吹鄉夢,又逐春風到洛城。

沈靜姝又做夢了,夢里是父皇還在的時候,他們一起去養光寺拜佛,那里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跟染上了艷麗的胭脂一樣。

她起身,點起燭火,暖黃色的燭光悠悠地填滿了整個屋子來。

想來已是三月,洛城的桃花也該是開的剛好了吧。

她垂下眼睫,臉上落下一片陰影。到了龍元國,想來是沒有機會再能見到大片的桃花開了。

朝夕之間,從堂堂的一國女帝下嫁成為他國嬪妃,要是父皇知道了一定會對自己很失望吧。

可是玄月國的江山,她不能不保。

自從戰敗以后,她夜夜無眠,終于等來了龍元國愿意退兵的條件。

“吾皇欲娶玄月國女帝為妃?!?/p>

沈靜姝想過很多種結果,割舍城池,供奉財寶。卻唯獨沒有想到,龍元國皇帝洛湛竟是要自己下嫁為妃,甚至連后都不是。

沈靜姝是個多么驕傲的人,以前是矜貴受愛的長公主,現在是人人敬仰的女帝。

她自己是寧死也不愿受這份折辱,但是為了玄月國千千萬萬的百姓,還是應了下來。

沈靜姝想的入神,一件披風卻被人披了上來。

“陛下,夜深,小心著涼?!笔翘m秋。

沈靜姝心里升起一絲暖意,蘭秋自小就跟隨自己,讓自己在這異鄉也有了一絲歸屬感。

“這龍元國也太沒有禮數了,自從入了他們國界,都無人來接見我們,害得我們只能住在這小破客棧里?!?/p>

沈靜姝寬慰地拍了拍蘭秋的手,既然洛湛提了這樣的條件,明顯是存了折辱自己的心思,又怎么會讓自己好過,苦日子還在后頭呢。

沈靜姝望著窗外皎潔的明光,灑在空落落的庭院里,心想,今晚說不定是他們最后平靜的時光。

第二天,洛湛似乎是終于想起了他們兩人,派人來接他們入宮去。

沈靜姝坐在晃晃悠悠地馬車里,掀開簾子偷偷往外看去。一路上張燈結彩,喜慶的仿佛是度歲一樣,想必是為了這場勝仗而慶祝吧。

勝者王,敗者寇。沈靜姝閉上眼睛,從今以后,都得自己受著。

他們到宮里的時候,沒有見到洛湛,只有一道旨意。

“封玄月國女帝沈靜姝為姝妃,賜居囚月宮。”

沈靜姝伏在地上,只覺得滿心的屈辱感讓自己冷到了骨子里去。

好一個囚月宮,她一個曾經的玄月國女帝如今卻要被困在洛湛后宮里,成為一件觀賞品。

宣旨的太監滿臉的鄙夷:“姝妃娘娘,今時不同往日,您可得牢記自己的身份,守著咱們龍元國的規矩。”

沈靜姝咽下那口屈辱感,幾乎要將唇咬破,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來個“是”來。

囚月宮雖然名字不盡人意,但好歹偏僻,落得個清凈,沈靜姝現在只想自己安靜待著,莫要讓更多人來看笑話。

一直等到天色暗下來,也沒有傳來洛湛要來的消息,沈靜姝松下一口氣。

剛準備躺下歇息,卻有人傳來旨意,說洛湛邀她去參加今晚的宮廷宴會,為她接風洗塵。

蘭秋聽言想為她打扮一番,沈靜姝卻取下滿頭的珠釵來,雖然現在她已經是洛湛的后妃,但是她不愿做是博他寵幸的金絲雀。

沈靜姝終于還是見到了洛湛。

坐在那喧囂里的最高處,墨色的長發傾斜下來,胸口的衣服凌亂,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左右擁著一位美人,正舉杯換盞。長得并不像傳聞中那般兇神惡煞,反而是劍眉星目,面如冠玉。

在萬千喧鬧里,高高在上,宛如神明。

雖然長得甚是神明爽俊,卻少了帝王的威嚴,全是風流。

難以想象,這樣的洛湛,卻能籌謀連連擊潰玄月國70余城池。

“看夠了嗎?姝妃見朕為何不跪?”洛湛盯著臺下的沈靜姝,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一雙多情的丹鳳眼里卻滿是譏諷。

看她這樣子,怕是早就不記得自己了。

沈靜姝伏下身來:“臣妾知罪?!?/p>

她暗自里把指甲掐進掌心肉里,就算為了玄月國百姓,她也得受下來未來無盡的屈辱。

“既然知罪,朕聽說玄月國的女子最擅舞,不如愛妃讓我們開開眼界?!?/p>

洛湛語氣甚是隨意,拉過一個美人入懷來,一臉的拭目以待。其他坐著的大臣更是一個個看戲的表情。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沈靜姝起身盈盈行了個禮,“如此,請樂師伴奏?!?/p>

洛湛看著在臺下翩然起舞的沈靜姝,一身白衣明明素凈的要命,卻一舉一動間都透著撩人的誘惑,纖細的腰肢搖曳出一條條迷人的弧度。粉黛未施的臉上因為用力出現了一抹紅暈,看起來就像一朵水蓮花染上了玫瑰的紅,動人又魅惑。

三年前,他也見過同樣的舞。

如果不是那支舞,洛湛眼神沉了下來,看了一圈大臣一個個沉迷的表情,突然變得煩躁起來。

“都退下吧,朕乏了。”洛湛語氣冷的似乎能結出冰來。

絲竹驟停,大臣不知道年輕的帝王為何如此喜怒無常,卻也都惶恐地行禮退下去,沈靜姝停下舞來,心下松了一口氣,也準備隨著人群退去。

卻未曾想卻人捏住了手腕,一轉頭,就對上了洛湛的雙眸。

原來風情萬種的丹鳳眼里,此時此刻是滿滿的怒意。

“沈靜姝,”洛湛低頭看著沈靜姝,“你當真不記得朕了嗎?”

沈靜姝看向自己的手腕,是真的疼,她皺眉抬頭,眼里似有水霧一般:“陛下這是何意?”

她確實不記得自己見過洛湛。

洛湛見此更是惱怒,甩袖一把將沈靜姝鉗制在地上,捏住她的下巴,欺身而上:“長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啊?!?/p>

長公主?洛湛?龍元國?

這幾個詞在沈靜姝腦海里猶如走馬觀花般,她似乎想起來了。

她還是長公主的時候,龍元國的太子曾想求娶于她,她當時聽過那個男子的名諱,似乎就是洛湛。后來龍元國和玄月國開戰,兩國關系緊張,沈靜姝也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

想及此,沈靜姝眼神變得復雜起來:“是你?”

洛湛冷笑了一聲,眼里宛如寒冰:“你當時辱我,后又攻我龍元,致我父皇為戰事憂慮而死?!?/p>

洛湛俯下身,停在沈靜姝耳邊,一字一句宛宛如淬了毒:“你說,這筆賬要怎么算。”

當年他與父皇出使玄月國,在宴會上只見了沈靜姝的一支舞,便對她一見傾心。

長公主一舞動京城,一眼便情深。

可是她呢,她于高臺之上,像只高傲的鳳凰,漫不經心的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下:“區區龍元,有何幸焉?!?/p>

沈靜姝也想起了當時年少輕狂的自己,仗著父皇的寵愛驕傲的不可一世。她閉了閉眼:“隨陛下處置?!?/p>

洛湛看著自己身下的沈靜姝,脆弱纖細,白皙的脖頸露在空氣中,仿佛一捏就碎。

這只鳳凰,終究還是折了翼。

這么想著,洛湛突然又有了點難以描述的竊喜。他吻上沈靜姝的略顯蒼白的唇,細細的碾磨著。

分開之后,兩人都喘著粗氣,沈靜姝的唇因為這個吻變得紅潤起來,帶著盈盈的水光,更顯的素凈的臉魅惑動人。

洛湛的眼眸染上情欲,在沈靜姝驚訝的神情下緩緩開口:“宣旨,留宿囚月宮?!?/p>

月亮攀上枝頭,地上影影綽綽。

沈靜姝醒來的時候,洛湛已經走了。昨夜洛湛實在是算不上溫柔,她身上疼的厲害,到處都是青紫。

她面色平靜,叫了蘭秋進來,準備好熱水。等房間里只剩下她一人,她踏進木桶里,熱水淹沒了身子,終于有了一絲溫度。

沈靜姝沉下去,讓水沒過頭頂,所有嘈雜的思緒突然變得平和下來,溫暖的熱水讓她覺得似乎又像小時候那樣,躺在了母親的懷抱里。

沈靜姝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死去,卻在意識消失前,想起了臨行前沈君前帶著哭腔的“阿姐”;還有一個個將自己生命留在戰場上的將士,和萬千的玄月國百姓。

她猛的從熱水里抬起頭來,水滴從長睫滑落,大口喘著氣,眼里卻已經恢復了清明。

不,她不能就這么死去。

蘭秋聽到動靜推門而入,看到沈靜姝這般狼狽樣子,趕緊取了巾帕為她拭干。

看沈靜姝身上的傷痕,更是心疼,猶豫再三還是拿出那盒藥膏來:“陛下,這是……龍元國那位皇上今早留下的?!?/p>

沈靜姝看了一眼,便讓蘭秋丟了。

本就是困獸,若還接受這點小恩小惠那不就真是把自己當成被豢養的寵物了嗎。

沈靜姝想起昨晚在洛湛身下哀求呻吟的自己,用力的幾乎要將手心掐出血來。

龍元的天氣比玄月冷的多,明明是春天的季節卻依然蓋著一層冬天的薄冰,昨本就舟車勞頓再加上一番折騰,沈靜姝在這異鄉的第二天就生起病來。

模模糊糊間,沈靜姝似乎看見洛湛來了,站在她床邊,眼神晦澀不明,良久嘆出一口氣來,伸手扶上她滾燙的額頭。

冰涼的手觸碰上來,沈靜姝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太醫說,沈靜姝是因為感染了風寒還有水土不服造成的。洛湛知道后,差人拿了好幾個湯婆子和手爐過來,又讓人好生移了幾盆盆栽放在庭院里,囚月宮看起來有生機了許多。

這幾天沈靜姝臥病在床,洛湛卻常常跑過來看她。她意識不清的時候,他便在床邊的案幾上批改奏折;等她稍微清醒點,便又差人拿來湯粥極有耐心的一口一口喂給她。

沈靜姝心想,這人可真奇怪,前幾天還恨不得把她殺了,現在不知道的以為他對她多情深似的。

等沈靜姝好的差不多的時候,讓蘭秋打開窗戶透氣,一開窗,就看到滿院的海棠花,像飄在庭院的朵朵彩云。

洛湛恰好踏著海棠花瓣進來,一身清淺的香味。

“姝妃看來是好了。”洛湛看著沈靜姝終于紅潤起來的臉色,心下松了一口氣。

“多謝陛下這幾日的照顧?!?/p>

沈靜姝剛下榻,身上還只著了里衣,姣好的曲線若隱若現,洛湛又想到了那個活色生香的夜晚,心下有些躁動。

但是下一秒他假裝輕咳一聲,轉移了視線,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來披在了沈靜姝的身上。

“既然無礙,那姝妃就陪朕用膳吧?!闭f完就差人傳膳上來。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同坐一桌吃飯,沈靜姝吃的極為安靜,舉止之間都是王族的風范。

“朕,今晚就留在囚月宮了?!鄙蜢o姝停頓了一秒,但下一秒又乖巧的應了下來。

她已經想清楚了,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好好隱忍自己的鋒芒,博得洛湛的信任,說不定還能為沈君做點什么。

想到沈君,她心里又柔軟了幾分,自己那個率真魯莽的弟弟,不知現在適應了新皇的身份沒有。

這夜洛湛很是欣喜,沈靜姝在自己身下呻吟的格外婉轉動人,甚至還主動攀上了自己的肩頭吻上自己的唇。

第二天,洛湛又賞賜了許多綢緞珠寶給囚月宮,沈靜姝依舊沒看一眼,只是讓蘭秋給宮人們分了就是。

沈靜姝讓蘭秋去打探一下這龍元皇宮的地形,有沒有可以通向宮外的溝渠。她知道在龍元國也有他們玄月國的探子,主要是得想辦法傳遞信息到宮外才行。

沈靜姝正坐在塌上沉思,宮人卻驚慌的進來傳話,說皇后娘娘來了。

沈靜姝起身,心里并不意外,下嫁女帝來的第一天就被寵幸,第二天就生病,后面幾天洛湛又頻繁來囚月宮。

很難不被認為是自己作天作地博寵幸。這么說,這個皇后已經算是沉得住氣的了。

“妹妹身體好了嗎?”

皇后一進囚月宮的門,就熱情的拉起沈靜姝的手,笑的很是和善。

沈靜姝看著皇后,是個頂尖兒的美人,明明還是少女的年紀卻穿著舉止很是雅貴穩重。

她之前聽蘭秋說過,洛湛的皇后名為蘇秦歌,是蘇州蘇大將軍的女兒。蘇州,就是那個率兵攻打玄月國勢如破竹的將軍。洛湛剛上位不及兩年,還很是需要蘇州的扶持。

所謂的皇后,不過是彼此的平衡點罷了。

“多謝皇后關心,我已好的差不多了。”

蘇秦歌熱情的拉著沈靜姝在案幾旁坐下,語氣很是溫和,卻是字字誅心。

“陛下一直體貼嬪妃,之前就專門為了妹妹建了這囚月宮。”

“雖然妹妹現在需要依仗,但是皇恩需雨露均沾,還望妹妹體諒?!?/p>

“陛下他后宮美人眾多,難免一時興起,妹妹你以前身份尊貴,莫與其他嬪妃一般計較?!?/p>

沈靜姝聽著怎么會聽不懂蘇秦歌的句句嘲諷,她雖無意卷入后宮爭寵,不過倒是很樂意看見蘇家和洛湛的關系打破平衡。

“姐姐說的是,不過陛下這幾日非要留在囚月宮,其實妹妹也很為難?!鄙蜢o姝故意裝出一臉嬌羞的樣子。

蘇秦歌聽見這話果然表情不太好看,賢良的架子差點沒能端住,也沒心思再嘲諷沈靜姝,敷衍了幾句就走了。

等到晚間上膳的時候,洛湛又過來了,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聽說皇后來找你了?說什么了?”洛湛夾了一塊肉放進沈靜姝碗里。

“皇后讓我勸陛下你雨露均沾?!鄙蜢o姝說的甚是隨意,這種小事沒想到洛湛也有空關心。

“那你覺得呢?”其實皇后來的事他早已聽宮人說了,沒想到沈靜姝也會炫耀自己受到的恩寵。這是不是說明……他盯著沈靜姝,丹鳳眼里流露出幾分柔情。

沈靜姝依然漫不經心:“臣妾深以為然,陛下確實需要雨露均沾?!?/p>

氣蘇秦歌是一回事,可是不想跟洛湛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洛湛經常在這囚月宮,多多少少會影響她與蘭秋的計劃。

“你當真希望朕去找別的女人?”洛湛前一秒還溢滿柔情的丹鳳眼突然就結了冰。

沈靜姝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洛湛前一秒還好好的,這一秒突然就生了氣。

見沈靜姝一臉的不在意,洛湛更覺惱怒,虧他還覺得這女人轉了性。

洛湛掀翻整張案幾,灑落一地的碗盤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嚇得跪了滿殿的宮人。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說罷洛湛捏著沈靜姝的手腕,把人橫抱起來就往床榻走去。洛湛吻的兇狠,沈靜姝盯著頭上層層疊疊的帷紗,搖搖晃晃,自己也像一粒浮塵。

洛湛自那晚以后,很久沒再去過囚月宮,不過沈靜姝倒是落得個自在。

但沈靜姝頭疼的是另一件事,蘭秋已經把這宮里的地形摸的差不多,別說能出宮的溝渠,連個往外的洞都沒有。

這個難題在沈靜姝聽到宮人說起敬春的時候才有了點希望。

敬春是龍元國的習俗,這一天天子會出宮親自去寺廟里祭拜春神,以盼風調雨順,待秋豐收。

敬春,那不就是出宮的好機會嗎。

思及此,沈靜姝喚來蘭秋,讓她準備了一碟點心。事已至此,只有去找洛湛試試運氣了。

洛湛聽宮人來宣姝妃求見的時候,心里涌上一陣歡喜來,這女人終于知道來服軟了,這段日子的冷淡看來是讓她長了記性。

沈靜姝進來的時候,洛湛正伏在案幾上批改奏折,穿著墨色的常服,皺著雙眉,薄唇緊抿,倒是看起來比平日里正經了不少。

“姝妃找朕何事?”洛湛看著眼前單薄的人兒,心里又喜又氣。

沈靜姝把點心放在案幾上,斟酌了一下開口:“臣妾聽說過幾天陛下會去敬春,我能跟著去嗎?我已經很久沒有出去看看了?!闭f完眉眼間似有愁緒。

洛湛又想起來沈靜姝原來是自由自在的女帝,如今被囚禁在這宮里確實難為她了,心軟了下來便答應了。

自然,洛湛當晚又留在了囚月宮。

薄冰化去,龍元國的空氣里終于有了點春天的氣息,庭院的海棠花也開的很好。

盼了幾天,敬春終于來了,沈靜姝帶著蘭秋出了宮。上轎輦前沈靜姝把信物交給了蘭秋,讓她去聯系上在龍元國的探子。

敬春全程都是洛湛跟蘇秦歌在一起,沈靜姝擔心著蘭秋,也心不在焉的。直到返程的時候,洛湛坐進了她的馬車,沈靜姝才打起精神來。

洛湛大概是累了,倒也沒說什么,只是靠著沈靜姝閉眼淺寐。

沈靜姝看著身邊的洛湛的睡臉,心跳的有些快,握緊了手心,他現在毫無防備,如果出手殺他應該很容易吧。

她的眼里閃爍著殺意,但終究還是壓了下來,就算為了蘭秋,她也不能這么沖動。

而且只要蘭秋這次出去聯系上他們的人,就還有復盤的希望。

這么想著,沈靜姝放松了下來,也閉上眼睛,在晃晃悠悠的馬車里睡著了。

一回到囚月宮,沈靜姝就忙著找蘭秋。所幸蘭秋平安回宮了,而且順利找到了玄月國的探子,甚至知道了宮里也有玄月國的人。

沈靜姝聽著蘭秋的細細匯報,心里安心了不少,只要宮里有他們的人,把信息傳遞出去就不會成問題。

現在自己只要待在洛湛身邊,收集更多對玄月國有利的情報就好。

打定了主意,沈靜姝開始黏起洛湛來,洛湛批奏折也不避諱沈靜姝,更甚者,一些拿不定主意的謀略還會詢問她的意見。

兩人就像伉儷情深的夫妻一般相處,事情進展的比沈靜姝想的還要順利,可是她不知怎的心里卻有些不安。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沈靜姝已經來龍元國一年了,她適應了自己姝妃的身份,適應了囚月宮,甚至適應了每晚睡在她身邊的洛湛。

可是每每在夜里驚醒,望著外面皎潔的明月,就會想起父皇,想起阿君,想起曾經身為女帝的自己,恥辱感又會把沈靜姝淹沒。

就在這看似祥和的日子里,沈靜姝卻得知了一個讓她震驚的消息。

就在剛剛,太醫告訴她,她懷孕了。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與洛湛有一個孩子。

沈靜姝看著窗外的海棠花呆坐了一下午,思緒萬千,心情復雜。

直到洛湛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窗邊表情呆滯,臉色蒼白的沈靜姝。他瞇了瞇雙眸,神色也是讓人捉摸不透。

“姝妃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p>

沈靜姝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洛湛,欲言又止,她還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這件事。

洛湛卻直接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舉起茶杯,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如我告訴姝妃一件事吧,你那個草包弟弟,準備攻打龍元國呢?!?/p>

沈靜姝瞬間心如鼓跳,怎么會,阿君怎如此沖動,自己雖傳了不少情報出去,但是玄月國一年前損失慘重,現在遠不是發動戰爭的最好時期。

沈靜姝臉色更加蒼白,洛湛走過來鉗住她的下巴:“你是擔心他嗎?還是期盼著自己能回到玄月國呢?”

洛湛只要一想到,沈靜姝有可能離開自己,就覺得無法忍受。

他惡狠狠地吻上沈靜姝的唇,卻嘗到了咸濕的眼淚,更為惱怒。甩袖離開前留下一句話:“朕不會輸?!?/p>

沈靜姝當然知道洛湛的實力,自己曾經也是他的手下敗將,更何況是自己那個根本無心朝政的弟弟。

看來,是命中注定,這個孩子不能留了。

她喚來蘭秋,交代了一些事情。自己端坐著,一如她還是女帝時的威嚴。

有些事情,種子已經埋好,如何開花結果,只能聽天由命。

沒過幾日,皇后那邊差人送來一碟桃花酥,說是專程請的玄月國的廚子,以解沈靜姝的思鄉之情。

沈靜姝拿起一塊桃花酥,怔怔的看著,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孩兒,是娘親對不起你。

洛湛趕來的時候,只看見了在血泊里暈過去的沈靜姝,還有哭天搶地跪了一地的宮人。

他跌跌撞撞抱過去抱起沈靜姝,叫太醫的聲音都在顫抖。饒是想過這個結果,他看到的時候還是如此痛心。

不僅是他們的孩子,還有她。

沈靜姝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隔著不甚清晰的燭火,她看到了洛湛的背影。

她神色戚戚:“陛下。”

“孩子沒了。”洛湛的語氣是不加掩飾的悲痛。

沈靜姝心下也是一痛,臉上的悲傷不是裝出來的:“是皇后她,她送來的桃花酥……”

“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洛湛一轉身,一把劍刃指向沈靜姝,上面照映著跳躍的燭火。

“你以為皇后真的那么蠢嗎?”

沈靜姝捏緊身上的被子,是她讓蘭秋將消息偷偷傳到皇后蘇秦歌宮里去,蘇秦歌還未誕下嫡子,勢必不會讓她生下這個孩子。

桃花酥里有夾竹桃,她聞一下就知道了,但是還是吃了下去。

只要皇后背上謀害皇子的罪名,那蘇州與洛湛之間的平衡也會打破,內憂外患,為玄月國多爭取點機會。

“可是你沒想到,皇后知道后馬上就告訴朕了吧,”洛湛的劍離沈靜姝近了幾分,“是朕忘了,你從來不是姝妃,而是玄月國的女帝。”

自從皇后告訴他以后,他每天都盼著沈靜姝把這個消息親口告訴她,他一步步給她機會,賭她會對他有一絲情意。但是最后她還是讓他們的孩子淪為政權的棋子。

“還有你以為朕真的不知道你讓蘭秋干的那些事嗎?”

他終究還是收回劍來,俯下身摩痧著沈靜姝的臉:“朕把蘭秋殺了。”

“她死的時候還說全是她的計謀,真是個衷心的奴才。”洛湛滿意的看著沈靜姝臉色變得慘白如雪。

蘭秋,死了。沈靜姝入墜冰窖,那個從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姑娘死了。她沒死在戰亂的玄月國,卻因為自己死在了這龍元國里。

“你殺了我吧。”沈靜姝心如死灰,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敗露,她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洛湛看著沈靜姝如此,只覺得更加的惱怒,還帶著一絲悲傷。她為了一個奴才都能如此傷心,為何對他卻如此鐵石心腸。

“你該死,但不是現在。朕要你看著整個玄月國為朕的孩兒陪葬?!甭逭侩p眸赤紅,宛如瘋魔。

洛湛率兵親征,沈靜姝被禁足在了囚月宮里。

她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是她唯一的消遣,海棠花早已謝了,被人換了桂花,傳來一陣陣的幽香。

進出的太醫和宮女不敢跟她多說一句話,沈靜姝病的很厲害,每日在空蕩蕩的宮殿里躺著,愈發的想念故鄉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蘇秦歌來了,她的眉眼間都是得意,只說了一句話就離去了。

“玄月國亡了,沈君死了?!?/p>

沈靜姝想哭卻覺得怎么也哭不出來,父皇曾經說,她以后是要繼承大統的人,不能輕易流淚。

現在玄月國沒了,她怎么也哭不出來。只覺得心里住著一只困獸,怎么樣也找不到出口。

蘭秋死了,阿君死了,玄月亡了,她什么也沒有了。

她突然像回光返照般有了精神起來,她差人打來熱水,仔仔細細的把臉擦拭干凈。

宮女或是不忍,扶著她羸弱的身子:“娘娘莫怕,陛下快回來了?!?/p>

洛湛啊,她又想到了他臨行前來找她,眸子里全是悲傷:“你對朕,動過心嗎?”

動過心嗎?沈靜姝也不知道,她只覺得隔著家國仇恨,無暇動心,在無數次的溫存里她也會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好,但終歸是奢望。

沈靜姝說自己累了,把宮人們遣去。

她打翻了紅燭,待到火舌吞沒了整個宮殿,她又跳起洛湛初見她的那支舞來。

長公主一舞動京城,一眼便情深。

如果再有機會,她也會好好看看那位龍元國的太子,會發現他有雙好看的丹鳳眼。

“我愿意?!痹诨鸸饫?,她仿佛聽見殿上的自己如是說,帶著羞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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