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艽野塵夢》這本書至此結束了。陳渠珍與西原的故事也畫上了句號。我最后要告訴大家的是陳渠珍是湖南湘西人,一直擁兵自重經營湘西數十年,人稱“湘西王”,沈從文一度擔任他的文書。1949年和平起義,1952年病逝于長沙,與熊希齡(民國總理)、沈從文(大作家)并稱湘西三杰。1921年,陳渠珍將西原的遺骸安葬在家鄉湘西,陳親自撰寫了《亡姬西原墓志銘》。
? ?合上《艽野塵夢》這部書,書中的情節卻又浮現在眼前,歷歷在目不能忘懷。我產生了一個念頭,去西藏,去陳渠珍與西原最初相見的地方,在歷史現場,親自感受他們一百年前那一場義薄云天的愛。
? ?我確定了幾個場地,一個是西原叔叔加瓜彭錯之家,在這兒西原與陳渠珍第一次相見;二是德摩寺,這個寺的活佛與陳多有交往,是他促成了二人婚姻并為他們證婚,相信德摩寺應是二人時常游玩之處;第三個場地應是德木宗,也就是德木當時的行政長官官邸,這兒是陳渠珍與西原結婚后借住的地方,一定要找到。
? ?我從一本雜志上知道,西原的家鄉在現在的林芝地區巴宜區米瑞鄉廣久村,陳渠珍駐軍的德摩就是今天的德木。
? ?三月的林芝還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雅魯藏布江正是在林芝的米林縣掉頭一路向南流進入印度,印度洋的暖濕氣流則逆江而上,在此形成了整個藏區最溫暖濕潤的地方,林芝也因此素有“西藏江南”的美譽,才有了每年花期僅十余天的桃花盛開的時節。
? ?從林芝鎮轉入米瑞鄉的公路是傍著泥洋河而行的,泥洋河寬闊的河床風光旖旎,這條大河在米瑞鄉前并入到雅魯臧布江緩緩流淌。廣久村背靠著不知名的大山,面前就是雅魯藏布江。
? ?走進廣久這個寂靜的小村,一路打聽著村長之家,友善的村民不時指點著我。村里的一位年輕人竟也知道西原,直接把我領到了西原親戚家門,一位背著幼兒的老者出來迎著我,告訴我他的母親叫西原的父親為舅舅,與西原是姑舅姐妹,西原家就對面。隨后他叫來兒媳,由她領我去看西原家的老宅。
? ?穿過低矮的院門來到一塊空曠的宅地,四周有玩石堆砌的圍墻以示范圍,院子里的幾棵老樹桃花正在怒放,那位叫白瑪玉珍的女子告訴我,這兒就是西原和她叔叔家的宅基地,因地震老房被毀了,沒有人重建,這塊地現屬于她的公婆家,那堵墻是原來的宅基墻。
? ?一百年前這兒“極富麗之巨宅”,而今除幾壟菜畦和幾株老樹之外空無一物。
? ?陳渠珍最早是在江邊看騎馬拔竿時注意到了西原。但西原一定會站在迎接陳渠珍來家做客的人群中,在其叔叔為陳安排的跳歌莊表演中,舞袖蹁躚的艷妝女子中必有西原。西原應是早已注意到了這個瀟灑英俊的漢地軍官。這一切,就發生在這兒。
? ?那么村外江邊的那一片平整土地,也就是西原騎馬拔竿之地了。沒想到我的第一站是如此順利,真乃功夫不負有心人。
? ?當然,我也知道彭錯夫婦結局悲慘,因結交漢官被噶廈政府凌遲處死(千刀萬剮),想必也沒有直系的后人。
? ? 我問白瑪玉珍,西原的藏族名叫什么,她說問過老人們誰都不知道了。西原,西原,也許是陳渠珍取西緣之意罷了。
? ?德木寺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和文化影響的古寺,網上查到的地址是一處德木寺遺址,在魯朗附近。而書中記載的德摩寺離西原家不過十幾里呀。我順著雅魯藏布江邊的這條村路摸索著前行,忽見一個名為德木觀景臺的地方,登上觀景臺可見眼前山下濕地中阡陌的田野,盛開的桃花,一派江南的景象。觀景臺邊的一塊指示牌介紹,此地距德木寺二公里,應該就是它了。
? ?終于發現了一塊手書的德木寺路標,開過那被山水沖毀的路面,穿過一村莊,順著山勢修建的一條路盤繞到山頂,來到了德木寺前。
? ?德木寺盤踞在一座山的山頂,這座山孤獨地坐落在一片山谷之中,四面是巍峨的群山。一條環繞的山路與山下相連。從德木寺的停車場往外看右邊是山谷內掩映在花紅桃綠的青稞田野,在藍天白云之下是那樣的祥和。左邊遠處的雅魯藏布江在靜靜地流向天際。而面對的就是苯日神山。三五僧人也走出寺院,在此享受著午后的陽光,觀看這眼前的美好。德木寺前的停車場好似一處270度的觀景臺。
? ?很快和這兒的僧人熟絡起來,他們告訴我德木寺有800多年的歷史,原址在魯朗。被燒毀后遷到此地已有數百年了。輝煌時有僧人550人。不幸的是1950年的一場大地震又將其徹底摧毀,現在看到的寺廟是后來重建的,現在只有僧人十余人了。
? ?我推門走入這個縣級保護文物的寺院,院中的二層大殿雄偉壯觀,一邊的老桃樹花開正艷。我在此地徜徉,這兒也一定是陳渠珍和西原多次光顧的場所,定會和我一樣流連忘返。
? ?一位名叫次仁扎西的年輕僧人領著我樓上樓下地轉著,介紹著德木寺的前世今生。上課作法事的僧人,也都微笑著和我揮手致意。德木寺給我留下了極其美好的印象。
? ?我問他們德木宗在哪兒,他們一指山下那一片坍塌的廢墟,那就是德木宗。那可是陳渠珍與西原舉行婚禮的地方,也是他們僅有的一段美好時光的住處呀。次仁扎西和我一同下山,陪同我倆的還有一條名為吉祥的狗。
? ?我們沿著一條間或有苔蘚的碎石臺階走下山,山腳下有一巨大的庭院,圍墻已殘缺不全,院內正中是一棟二層高的曾經恢弘的建筑,次仁扎西推開房門,穿過走廊,竟是一處有著天井的二層四合院,長長的回廊雕梁畫棟,昔日的富貴觸手可摸。
? ?我爬上二樓挨個屋內看著,尋找陳渠珍和西原的蹤跡,他們的婚房。百年前這樓上樓下一定響起過有著銀鈴般聲響的年輕姑娘的笑聲,還有那英俊瀟灑的年輕軍人的身影。
? ?滄海桑田,而今這兒已是屋塌墻倒,荒草叢生,怎不令人唏噓。
? ?我從二樓正房間拾起了一小塊玻璃,次仁扎西又從墻上拿下了一塊石頭送給我留著紀念。我堅信,那一塊玻璃在一百年前見證了那對戀人的美好。這個小石頭,黑色的有著白色斑點的石頭又何嘗不是他們堅不可摧愛情的化身。
? ?又回到了德木寺,告別這些平和的僧人,臨行前又將住持送我的一口水喝下,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德木寺。心里默念著:德木寺我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