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06.總段下來幾個技術(shù)員,在縣養(yǎng)護段相關(guān)領(lǐng)導的陪同下,來到了大龍灣道班。
他們每天都早出晚歸,時而檢測路面,時而上山去勘察,午飯也帶到野外去吃。春生自告奮勇地早起為他們做午飯,這樣他每天可以多得一份比他的日工資(1.15元)還要多的收入。小青沒與他爭,將這個額外創(chuàng)收的機會讓給了他。
這天一大清早,我剛起床,便聽到廚房傳來春生的咒罵聲。我不知怎么回事,忙到廚房去看個究竟。
原來是春生要瀝米湯蒸飯時沒找到筲箕,于是只得燜成了一鍋又爛又粘的牛頭飯。
看到我,春生指桑罵槐地詛咒道:“哪個爛腸瘟的氣黑眼脹?故意想出我的丑!”
春生說話間眼睛卻一直盯著我,分明認定了是我從中搗鬼。我不由得臉色一變,慌亂地避開了春生咄咄逼人的眼神。因為那筲箕的下落,還確實與我有關(guān)。
昨日午休時,小青約我提前出工,先到山上去繞了一圈,拾了些奶漿菇和青頭菌。傍晚收工回來后,小青做著飯,我卻獨自在廚房后門外的石水缸旁洗涮菌子。
以前,大黑及春生也曾經(jīng)欲到伙房幫廚,但小青說,這么簡單的伙食她一人都不夠弄,他們來了反而攔腳絆手的,想哪兒涼快就哪兒涼快去。這樣,開飯之前,大黑、春生也就不大往伙房里竄了。至于我,每次到伙房幫忙小青都沒拒絕過。就算沒事可做,也常常到伙房里陪她閑聊,我們之間能聊得開心的話題不少。看得出春生對此十分不爽,總有一種恨得牙巴骨直癢癢的感覺。我卻滿無所謂,反正身上又不會少一斤肉,只要能陪伴小青身周一親芳澤就行。
小青將米飯出鍋瀝干米湯上甑后,也來陪我一塊洗菌子。
由于天氣變炎熱,干的又是與塵土和汗水打交道的活計,每天身上都是又粘又膩的。我們男人還無所謂,盡可以身著小汗褂或是光著膀子干活,收工回來后用毛巾抹一抹,三把兩把水就能對付過去。而小青卻不得不穿著浸滿汗?jié)n和灰塵的衣服堅持到收工才有機會換洗,她又是很愛潔凈之人,那粘乎乎的滋味對于她來說真是不好受啊!每天晚飯前她都要先洗上一把臉換上干凈衣服才能安然吃飯。有時她甚至不惜空著肚子到河中的淺水灣里洗浴。也有時候,因為時間還充裕,她便先洗換了再從容而舒適地開始做晚飯。
今天就是這樣。小青今傍晚換了一件鴨蛋綠的襯衫。她那先前被勞動作畫筆太陽作胭脂而涂抹紅了的臉龐,剛褪去了一道紅暈,又被灶火烘烤、蒸汽浸潤,更具有一種妍而不媚的美感。
此時,晚霞正在山巔和樹梢做著日復一日的抽象燃燒,我卻感到我是被朝霞所映照。看著小青紅而潤的俏麗臉蛋,很容易地就會讓人想到朝霞。曾聽人說,紅配綠,丑到底。小青那比酒后酡紅還要誘人的健康膚色,與白凈頎長的脖頸、鴨蛋綠的襯衫和諧地組合在一起,在她身上達到了相得益彰的完美統(tǒng)一。
我被她的迷人風姿所吸引,不時地偷眼欣賞。感覺到我的目光,小青嫣然一笑:
“咋個說?我臉上有花嗎?還是染上了鍋煙子?”
“你的臉就是最好看的花!小青姐,你真漂亮啊!“我由衷地說道。
“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小青嗔怪地白了我一眼,接著語氣變得悒悒,“漂亮還能當飯吃啊?還不是只能在這里修理地球!”
一股憐惜之情不由得涌出心底,我懇切地說道:“小青姐,如果將來有一天我有了能力,我決不會讓你再在這里呆下去!我一定會幫你!”
“唉,談何容易?有些事情不是那樣簡單的!以后你過得好了,不要忘記還有我這樣一個大姐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你有這份心意,我還是很開心!”說完這番話,小青的眼神漸漸有些迷蒙了,眼眶似乎也有些濕潤。
我本來還想說幾句玩笑話的,但看到小青略帶傷感的模樣,我的心情也霎時間變得沉郁,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道: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今生就算忘了我自己也不會把你給忘了,在我的人生旅途中,你可是第一個讓我對女人這兩個字有了具體概念的女孩啊!我和小青都沒再言語,我倆之間出現(xiàn)了少有的沉默。
將菌子過了第一道水后,我站起身從石水缸里往外舀水。就在這時,無意間-我對天發(fā)誓,真不是故意的-我的目光自小青的領(lǐng)口闖入了她那片只有妙齡姑娘才擁有的神秘而誘人的禁區(qū)-除了襯衣,小青她里面什么也沒穿,那恰好成熟的豐腴圓潤的酥胸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了我的視線。雖然那天在河里小青的芳體早已被我看了個七七八八,但那時是特殊環(huán)境下的特殊時刻,且有衣物作為遮擋。而今天卻是毫無束縛也基本上是沒有任何掩飾地呈現(xiàn)在了我眼前,所形成的沖擊力與那天相比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我剎時又感到了呼吸不暢,而目光也仿佛是被吸附在磁器上的鐵塊,再也掙脫不開。
小青叫我給她舀水,可能喊了不止一次了吧?見我沒有反應(yīng),她抬起頭來,看到我萬分癡迷的眼神以及我的目光所凝之處,馬上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臉色倏然間一片通紅,但不再給人以朝霞般的感覺,而是燃燒著一種差憤難當?shù)幕鹧妗K颐φ酒鹕韥恚瑢⑹种袆倓偟沽司拥目阵饣啄抢镆凰ぃ求饣谒咨w板上蹦了幾蹦后,跌落到水缸后面去了。
小青一改往日柔順的樣子,倒豎著柳眉,氣惱地瞅著我道:“你……你不要臉!也不是個好東西!”說完話,猛地端起盛著菌子的菜盆,扭頭沖進了伙房。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又氣又急地對著她的背影解釋道。
仿佛是第一次當小偷便被人鉗住了手腕,我既感羞愧又六神無主,心中時而一陣慌亂,時而又一片空白。
小青做好晚飯后便回她的房中去了。她說身體不適,不想吃飯。只有我明白具體原因,可我又不好意思去向她道歉。
這一夜我的精神一直愰愰惚惚的,也沒能睡得熟,只是迷迷糊糊的,沒怎么合眼。
現(xiàn)在聽春生說到筲箕,我便到水缸后面將它拾起來,對春生說:
“昨天我們洗菌子時用它瀝水,后來把它放在水缸上,可能沒放穩(wěn),它掉到水缸后面去了。”
”早就猜到是你小雜種搗的鬼!你想把筲箕藏起來讓我煮不出飯來好當眾出丑是不是?你還可屄惡嘛!”春生惡狠狠地對我吼道。
我辯解道:“不是我藏的筲箕……”本想說是被小青丟下去的,但那樣好象是在出賣小青,顯得有些不地道,于是便閉上了嘴。
見我有些遲遲疑疑的,春生更是認定是我所為:“不是你藏的筲箕那么是它自己長了腳了?”
我們吃的水是用竹枧槽從山箐里直接引到伙房后門外的石水缸里,附近便是茅草和水溝,什么東西掉到水缸后面,不留意還真不容易找到,但一般也很少有什么東西掉下去,難怪春生會斷定是我故意把筲箕藏起來了。他的態(tài)度讓我十分反感,我也就大聲嚷道:
“鬼曉得我用過后還有不有人去動過它,憑哪樣說是我藏的?你親眼看見了么?”
見我敢頂撞他,春生怒了:“我叫你小雜種還敢嘴硬!”說著上前掄起右手,狠狠地給了我一耳光。
縣養(yǎng)護段下來的那位老領(lǐng)導之前正在伙房聽春生訴苦,后來又主動去灶門口掌握火候協(xié)助春生燜飯。現(xiàn)在見春生欺負我,便制止他道:
“你咋能動手打人?他還是個小孩子呢,不要難為他!”
聽到動靜,小青和大黑也相繼來到伙房。見此情形,大黑斥責春生道:
“有本事就來打我嘛,老是欺負比你小的算什么男子漢?”
“是他自己總是兜著豆子找鍋炒的!”春生還在不服氣地嚷著。
“我看是你自己要生事的,不要亂咬別人。”小青說,“那個筲箕是昨下午我洗菌子用好后順手丟到水缸上面滑下去的,我忘了去撿。你硬要說成是被人故意藏起了,那就算是我藏的好了!”
我感激地看向小青,她卻芳唇一噘,白了我一眼。我知道,昨天的事情她已經(jīng)原諒我了。
“今天算你小子走運,以后少惹我!”春生還在氣咻咻地道。
此時,老領(lǐng)導插話了:“大家都不要再說了,年輕人難免火氣旺!飯煮爛了又不怪你們,正好我們可以捏飯團,這樣帶著也方便些。”
我覺得這位老領(lǐng)導很親切,也沒有一點架子,心里油然而生對他的欽敬之感。春生也用一種既羞愧又感激的眼光注視著他。
07.上面來的幾名技術(shù)員及段上的那位老領(lǐng)導走了。大龍灣道班又恢復了往常的日子。
沈大伯又進入了他那愁眉苦臉的角色中。前幾天我看他眉頭有所舒展,人也健談了許多,每晚都和段上那位老領(lǐng)導房前屋后地聊天或外出散步。
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他們的談話片斷。老領(lǐng)導對沈大伯說:老伙計,你是不是感到很委屈?你負責的路段年年都是全段最優(yōu)質(zhì)的路面,可評先進集體和個人時,總是讓你靠邊!大龍灣是條件最艱苦的一個班,荒無人煙,公路又彎大坡陡,能保證暢通就不錯了,你卻能把它養(yǎng)護成全縣最好的路面,真是不容易啊!
沈大伯說,老段長啊,我曉得你的處境也不好,就不要為我操心了!我已經(jīng)無所謂,反正本來就是窮人出身,不怕吃苦!能在這里過安穩(wěn)日子就很不錯了。這里很好,很清靜,不用再勾心斗角!我唯一操心的是孩子們,看著他們一個個都長大了,我和老周是又高興又擔憂!有些事情也曉不得要不要對他們說?春生和大黑這兩個小子倒是可以接我們的班繼續(xù)干養(yǎng)路工,可小青這女孩子家的,讓她再干養(yǎng)路工總覺得委屈了她……
他們的談話有些我能聽懂,有些我雖然聽清楚了卻不太明白,但我不好意思再旁聽悄聞長輩們的知心話,也就沒想著要去深究那些沒聽懂的事情。
每到雨天,就是我們最為忙碌的時節(jié)。前些天連綿不斷的雨水造成了公路的多處滑坡、塌方,我們得加班加點地疏通道路。
大黑連進城買菜的時間都沒有了,更甭說上山打獵。我們的葷菜早已告缺多日,再過幾天,伙食恐怕將會降到小菜也吃不上的最低標準。
這天午時,草草吃過午飯,小青便約我到大荒田去,看看那片竹林里還有沒有可挖的竹筍。我見天有些陰陰的,似乎還要下雨的樣子,便猶豫道:
“現(xiàn)在去恐怕才是去找雨淋吧。”
”既然干上了養(yǎng)路工,難道還怕老天爺翻臉不成?”小青譏誚道。
確實,這一年來我已遍歷了風雨塵泥的洗禮,說出怕雨淋這樣的話語是很可笑的。
近來,老天爺?shù)那榫w總是反復無常的,剛才還哭喪著一副嘴臉,當小青我倆到了河邊的時候,它又是一副笑逐顏開的模樣。被連日的雨水洗亮卻又被霧靄朦朧了的天空中,一輪出浴不久的太陽懶洋洋地抖落了一身水汽,然后才得空將強勁的光縷灑向水流渾濁的大龍灣。一時間,我的皮膚竟然有了灼痛感。
前幾天的雨使大龍灣水位暴漲,現(xiàn)在雖然下跌了許多,但比平日還是大了不少。對于我們來說,這倒不成問題,盡管水已淹沒了大部分的石頭,我們卻能憑著水波的起伏狀況找到落腳點,并不用鳧水過河。
到了竹林里,小青我倆便只顧分頭尋找竹筍,全然沒注意到外面天氣的變化。不知什么時候天又變得陰沉沉的了,蕭蕭厲風夾著豆大的雨點撲打向竹林,竹干被撕扭得嘎嘎有聲,竹葉被敲打得噼啪作響。小青忙拉上我從竹叢中抽身出來,卻見如麻的雨腳已似裹著塵霧、飆著汗水的奔馬群一般疾馳而來,眨眼間便從河的那邊撲到了眼前。小青我倆只好又鉆回了竹林里。
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個多時辰。待到雨腳已現(xiàn)衰竭之象時,小青我倆再也等不及了,便貓著腰從雨水淋漓的竹叢枝葉下竄出,邊抖著發(fā)梢上的水滴,邊往河邊走去。
到了河邊,一看……小青和我不約而同地傻了眼。
這條河不再是我們過來時的面目。如果說那時的它只是有點傑傲不馴,那么,此時的它已宛若一條發(fā)怒的赤龍般咆哮猙獰。河中的礁巖妨礙了它的行程,這使它狂怒不已,一次次地發(fā)起攻擊,卷起了一堆堆的濁浪。此次洪水已淹沒了岸邊歷次汛期刻下的寸草不生的痕跡,使岸壁上的雜草叢樹倒伏于水面,顫巍巍地歪垂了頭。
看著水勢一時半刻不會下跌,小青我倆只能拿出最大的耐性“望洋興嘆”。更糟糕的是,來時沒跟大伙說一聲,沈大伯他們不知我倆的行蹤,一定會害得他們四處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