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暮春時節(jié),可山上卻仍然是清清冷冷的寒意,日頭恍恍惚惚的照著,隔著槐葉子細(xì)細(xì)密密地灑下來,幾株桃花還在零零散散的開著,一株開滿了花的樹卻格外扎眼,反襯的那幾棵桃樹越發(fā)慘淡了。
? 一襲白衣的女子松松綰著及腰的發(fā),半倚在石桌上,懶散地讀著一本佛經(jīng),面色平靜的是不該她這個年紀(jì)有的,但襯在她身上,也顯得妥帖。
? 他不知怎地會走到這樣一個地方來,誰能想到華嚴(yán)寺的后院之內(nèi)竟還有這般一個院子呢,他只不過想避了過于形式的朝拜,往這四處走一走,心下失神竟走到這樣一處清凈的地方來。
? 那姑娘仿佛察覺到了外人在,勉力撐起身子緩緩的朝他瞅了一眼,又極快地垂了眸,翻了一頁書道:“公子怕是走錯了地方吧,這里雖屬寺院,卻并不許常人隨意出入,煩請公子離去吧”。他聽著她緩沉的聲音,不禁失神,竟忘了行動,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忽然一朵碩大的白花砸下來,剛巧落在他腳邊,他抬頭看了看那落下白花的樹,又低頭看了看花,后看向那姑娘道:“敢問姑娘這花的名字”,那女子也不抬頭,仍專心看書,良久,聽她淡淡地回了句“木蘭”。
? 歸,到前院主持那里參問,只得知那主持說是先帝駕崩之日公主降生,后有人參言公主不詳,便將尚未滿月的公主送往國寺寄養(yǎng),那寺便為華嚴(yán)寺。由于皇家對公主身份的避諱,也不敢給予公主太多恩慈,只撥了后院方丈清修之居予她居養(yǎng)。隨公主而來的乃是其母之婢,本分寬和,因而公主才得以長大。
? 皇家威嚴(yán),雖我心中佛念,皆知先皇駕崩是壽命已盡,乃天命為之,可佛門中人,本就言辭不擅,因而幾番懇求也未能為公主謀得名義。且公主自小喜靜,心智通惠,諳熟經(jīng)文。近年來悟得人世,性子竟又越發(fā)孤僻起來,不與常人親近。老納亦想,或許公主本身就為天上某一佛尊下世歷練紅塵來了,才有這樣清凈的心。
? 方丈言畢望了望園中開得正盛的木蘭樹,又望了望枝繁葉茂的菩提,緩緩嘆了口氣,邊走邊說:“浮生多態(tài),天命定之”。
? 他聞言倒是愣了一愣,伸手拂了拂落在衣袖上的幾片桃花瓣,轉(zhuǎn)身走向大廳了。佛祖依舊高坐蓮花座不語,面目含笑,仿佛看得透這世人每一份心思,每一位所求。
? 次日,春雷乍響,寒涼的雨點子重重的砸下來,她站在的竹簾處,伸手接了幾滴雨,雨滴落在她手心,開出一朵漂亮的水花,她抬頭望了望立于雨中的木蘭樹,嘴角淺淺的浮出一抹笑來。
? 后聞,次年仲春,桃花三十里開遍,木蘭花也是張開碩大的花瓣。民間熱鬧非凡,說公主木蘭心被指婚于左相之子司慕白。世人傳言迎親隊伍十分浩蕩,一路張揚吹打到了皇宮門前。有喜婆將公主扶出,大紅的嫁衣逶逶迤迤拖在她身后,由喜婆扶上轎后一路相安至府門前。
“當(dāng)那白公子掀開轎門之后嚇得昏厥,一時賓客湊上來,這才得知那公主已拿了一支簪刺在自己心口,血流了滿轎,染的喜服更加紅了”。手里搼著一封信。“哎,那后來怎樣了呢?信上寫了些什么?”只見一人端著茶盞尖著嘴兒噓了一口氣,另外的一人道“原是那公主心中早已住下一人,因此不肯下嫁他人,便出此下策,既沒有將責(zé)任”留在皇宮,又沒讓宰相家擔(dān)了罪名,亦是一代妙哉的女子啊。只見那人嘬了一小口茶,又問道:“只聽這公主素來久居華嚴(yán)寺后院,又怎會傾心于他人呢?”這時,來添茶水的聽見了搶言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聞當(dāng)年公主在寺院后院長居,一日春盛,在院內(nèi)讀經(jīng)書,有一白衣公子誤闖了公主的院子,竟傻傻地看了公主好一會兒,后經(jīng)公主下逐客令才回神,走時問了公主一朵白花的名字,公主說是“白木蘭”。于此,公主便對那白衣男子傾心,但公主至死也未曾再見其一面。
? 司慕白坐在窗前懶懶地聽那幾人對話,嘴角因暮春的暖陽扯出一抹笑容,他想那個女子仍在該是多好,再在那張石桌前懶散地倚著,松松綰著的頭發(fā)貼在她的臉龐,她就那樣抬起她精致的面容,一雙深深的眸子望著他說::“公子,你怕是走錯了地方吧”。
? 他因她一面之緣,面對家族反對,終請的圣旨得她為妻,可她卻了結(jié)了余生。陽光猛地一烈,刺痛了他的眼眸,他恍然想起,華嚴(yán)寺方丈的那句話來:“浮生多態(tài),天命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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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傳的沸沸揚揚,起了諸多版本,又言白公子一生不娶,著實癡情,諸而云云之類。但只有司慕白自己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在等啊,等那個眼眸深沉如潭的女子,再露出一抹懶懶的笑,站在他面前,衣袂揚起白木蘭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