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路狂奔回到小樓前，二樓沒有燈光，父母應該都在林叔叔家。像這種情況，思哲很少遇見。一樓林叔叔家沒有鎖門，思哲二話不說就進去了。只見父母和林叔叔都坐在沙發上，林叔叔有些面容僵硬，眼神呆滯。

“媽！”思哲朝他母親喊了一聲。

三個長輩如同被突然拉回現實般一起朝他看來。充滿希冀的打量著他，看他一個人進來，眼神又落寞了。

思哲突然意識到問題非常嚴重。

“林叔叔，出什么事了嗎？”思哲走到林叔叔邊上，關切的問道。

“思哲啊，你阿姨上午過來準備一起做飯，結果突然暈倒，送去醫院住院做檢查。我讓小葉去醫院陪護一下，我打算準備些東西晚上去照顧。結果下午我過去發現小葉不在，打電話也不接。阿姨也沒醒。護士說小葉就是很平常的走的。”林叔叔停了停，繼續說，“小葉的媽媽上次來說自己身體不怎么好，希望我讓小葉多多陪陪她。也不知道她們兩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阿姨的病有結果了嗎？”

“醫生說要明天出結果。哎。不知道她之前有沒有做檢查。好好的就突然暈倒在我面前。我真是第一次感覺天都塌下來一樣。”林叔叔雙手狠狠搓了一把臉，以免自己軟弱在朋友面前哭起來。老林依稀覺得前妻的病不是一般的病。也許這是心靈感應吧。

“小葉之前和她媽媽聯系過了嗎？”思哲想理出點頭緒。

“不清楚。小葉出了家門做什么也不怎么和我交代。我也不好多問。”

“老林，別太擔心。孩子們都大了，總需要點空間處理自己的情緒。這樣，我們陪你去醫院。讓思哲在家等小葉。女孩子晚上總要回家來的。”陳爸爸轉頭對思哲說，“你繼續打她電話，萬一接了呢！如果她回家，好好問問她什么情況。有她消息給我們一個電話。”

“嗯。”思哲坐在沙發上點點頭。

三個長輩拿起一些日用品，便出了門。

沒有心思看電視，思哲把玩偶盒子放在茶幾上，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期待著小葉自己出現在門口。

還沒有吃晚飯，一整天都在奔波都在擔心，身體發出饑餓的警告。思哲起身來到廚房，準備做點吃的。因為白天本來就打算做一桌家宴，菜挺多的。思哲淘米蒸飯，切了點牛肉絲，又折了一些芹菜，打了兩個雞蛋，準備了一頓簡單的晚餐。他在廚房乒乒乓乓地忙碌著，忽然聽得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立馬放下手中的菜，跑出去，果然小葉有些疲憊的站在門口。思哲看到小葉就放心一大半，立馬抱住她，狠狠地抱在懷里。小葉被嚇了一跳，但并沒有躲開，只是木木地靠在他的肩頭。

“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接電話？你想嚇死我們嗎？”

“嗯。”小葉只輕聲回應著。

“嗯什么！？你吃飯了嗎？”思哲松開她，拉她坐在沙發上。

“沒吃。”小葉簡短的回答，看上去有氣無力。

“好好坐著！我去做飯。別亂跑！”思哲命令著帶著溫柔和關懷。

小葉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前方，也沒有具體看什么，眼神放空。

思哲在廚房迅速炒了一個芹菜炒牛肉絲，打了一個雞蛋湯，又炒了個包菜絲。然后叫小葉過來吃飯。

小葉稍微恢復了情緒，來到餐桌和思哲一起吃飯。

“你怎么在我家做飯？”小葉這才意識這是自己家里。

“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失蹤，我怎么需要在這等你。還說我要是回家就通知你，沒飯吃就到你家來吃。感情是這個吃法。還得自己做啊！”

“呵呵。”小葉被思哲的抱怨逗樂了。“抱歉！下次不會了。今天特殊情況！”

“你媽媽的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思哲問。

“嗯。肝癌晚期。其實也就是前幾天知道的。我爸叫我去看她，我在她住處的衣柜抽屜看到的。她應該不打算告訴我們的吧。”小葉吃著吃著眼淚就順著臉頰往下淌。“她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著，她總是照顧自己的情緒，關心自己的名聲。她怎么可能把自己最悲慘的命運告訴別人呢。”

思哲遞了張紙巾給她，什么也沒說。

“她前陣子跟我說，打算過完年就和老同學組團去旅游，大概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離開吧。她做什么都是這樣，我們只有被動接受的份。我爸還天真的以為兩人能復合！還整天在家懊悔當年沒挽留她！這樣的人，你說誰能挽留？”

小葉放下碗筷，埋頭哭起來。瘦弱的肩膀因為抽噎不停上下抖動。思哲站起來，扶住她的肩膀。拍著她的背，輕輕說，“哭出來吧！你壓抑這么久，是該哭出來。我不能勸你原諒你的母親，也不能讓你同情你的母親，你的心里對她的情感你自己知道，你這是難過傷心啊。我知道你其實是那么希望母親陪伴你長大，希望你能父母雙全，歡聲笑語，你是在怪命運又要奪走你等了十五年本可以重新擁有的母親。哭出來吧！我都覺得老天爺不公平。”小葉抽噎得更厲害，抬頭轉身埋在思哲的懷里。

幾乎哀求地哭喊，“我只想和她一起再生活幾年啊！我以為我失去的母愛就要擁有了！！可是她卻快要死了！為什么這么殘忍呢！”

思哲靜靜地摟著小葉，她單薄的身體在他懷里抖動，生怕用力就會弄壞這身軀。脆弱如同今天買的瓷娃娃。任何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在她的聲嘶力竭之下都顯得蒼白無力。只是靜靜地抱著摟著，希望自己身體的溫度能這樣一點一滴的傳遞給小葉，能讓她有一點點溫暖，能有一點點安心。希望她知道無論發生什么，都有他的懷抱可以躲避，有他的肩膀可以依靠。

扶著小葉坐到沙發上。兩人并排坐著不說話。小葉抽著紙巾擦拭眼淚。思哲拿過玩偶包裝盒，準備拆開給小葉。

“這個是什么？一回來就看到這個盒子。”

“送給你的。我給你打開。”

小女孩玩偶穩穩地立在茶幾上。眼睛笑得跟一輪新月一樣。小葉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玩偶。“這個是給我的？為什么？”

“逛街看到覺得很像你，就買了。”思哲遞給小葉仔細看。

小葉很是喜歡，這個娃娃跟自己確實有幾分神似。也難為思哲居然能找到。“謝謝，我很喜歡！”思哲一直都是這么用心而且細致的照顧她，討好她。她終于換了一個情緒，雖然臉上還掛著眼淚，但內心里卻已經平靜下來，并且因為思哲的這個小禮物還有些小激動。她抱著娃娃進了自己的臥室，在里面找了一個顯眼又安全的位置擺置著。回過頭看見思哲站在門口傻傻地看著她。她一邊在衣柜收拾衣服，一邊說，“我去洗澡，你也累了，要不回家，要不陪我聊天？”

思哲害羞地低頭思索著，孤男寡女，雖然很熟，但是還是心跳加速。該怎么回答呢？正想著，小葉就如同精靈一般竄到他面前，在他臉上輕輕一吻，在他耳邊輕聲說，“陪我聊聊天再回去吧！”“嗯！”思哲都來不及看她一眼，小葉就溜進浴室。思哲用手摸了摸小葉吻過的臉頰，內心里一陣興奮。

思哲把廚房收拾干凈，又給父母打了電話報告情況，當然只是說小葉安全到家，情緒有些低迷，他留在家里陪她聊聊天。其他的都沒有如實報告。全部做完，思哲老實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小葉洗澡出來。這時，小葉的手機響了，拿過來一看是蔣斌打過來的。思哲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小葉！你可算接電話了！你家人都要急瘋了！”蔣斌劈頭蓋臉的說起來。

“蔣斌，是我。”

“陳思哲？！怎么是你？小葉呢？”蔣斌覺得腦子不夠用，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葉回家了，剛吃完去洗澡了。你不用擔心了。謝謝你！”思哲故意強調地說重了洗澡兩個字。

“噢。好。回家就好！只是…你…？”

“我掛了。”思哲把電話掛斷。正好小葉洗澡出來。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詢問是誰的電話。

“這么多電話沒接你都不擔心，這下擔心誰的電話了。”思哲酸酸地說。

“洗了澡心情好多了。”小葉坐到思哲身邊拿過手機看了一下，原來是蔣斌的電話。“他找我干什么？”

“人家帥哥關心你擔心你唄。”

“那你說啥了。”

“洗澡去了。”思哲重重的說。

“哈哈哈，你這是要氣死他么？”小葉被逗得大笑。“還不知道他要想象成啥樣。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么在乎他啊？”思哲故意吃醋的說。

“才不是啊。他那個人就是喜歡多疑啊。我才不在乎他呢。只是你這樣欺負人家也太…”沒等小葉說完，思哲便吻過來，溫潤的嘴唇覆在小葉薄薄的嘴唇上面。小葉一下子被嚇住，愣著沒反應過來，只感覺一陣陣暖流從丹田升起。本來抗拒的拍打著思哲的手臂，也因為暖流亂了心智，遂扶著思哲的手臂，迎上思哲的親吻。一陣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嘴唇蔓延至全身，只覺得天旋地轉，有些透不過氣。

思哲幫她把濕潤的頭發別在耳后，捧著她的頭認真的說，“不要再跟我說他是怎樣怎樣。我只想知道你覺得我怎樣？你喜歡我嗎？”

“嗯。”小葉臉上一陣潮紅，輕輕地說完便埋進思哲的懷抱。

思哲緊緊地抱著她，仿佛懷抱里是整個世界，不，是比整個世界還要重要的人。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頑強而平靜，能聞到她的呼吸，均勻而甜蜜，能觸摸到她的肌膚，柔軟光滑。一時間，意亂情迷而不知如何適從。只是緊緊地抱著，一言不發，卻此時無聲勝有聲。能聽到掛鐘秒針噠噠噠地一格格跳過，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思哲低頭看著小葉，她像個孩子般睡著了。這模樣和那個夏天里的女孩一模一樣，她還是他的小丫頭，她還是在他身邊平靜安詳的入眠。任她遭遇狂風暴雨，他都要第一時間守護在她身邊，即便什么也不能做，能陪伴在她身邊，他都要勇敢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