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突然就走不動了,她的雙腿無力,站也站不起來,手掐上大腿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望著對面的山,尋思著哪座山頭草多些,好讓我那群羊吃得飽飽的,以后殺了買個好價錢。大哥給我打電話時,我聽到電話里我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下氣。好吧,我只能撂下一群正吃草的羊,趕緊往家里跑。
回到家一進門,我就看見我大哥坐在炕沿上,翹著二郎腿,口里叼著“猴王”煙,嗆得我直咳嗽。他居然這么快就從城里趕回來了。我大嫂坐在凳子上,身子坐得端端正正,左胳膊抱著右胳膊,倆眼珠子轉得嘟嚕嘟嚕,腦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我忍著煙味兒進了屋。
我媽坐在炕上嚎:“天大大呀!以后讓我老婆子咋活呀嘛!”我媽的白頭發蓋住了哭得紅腫的眼睛。
我偷偷看了一眼大哥,沒想到他也在看我,像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他對我一陣擠眉弄眼,意思是讓我出去說話,我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尾隨他出去。
“二弟呀!媽現在弄成這樣,我們是得好好伺候著,但是,你也知道你大嫂的脾性,要是媽到了我家,可就真讓媽受委屈了呀!”這意思是讓我一個人照顧我媽?我看著大哥臉不紅心不跳地跟我說話,心里一陣好笑。
正當我剛要說話時,我媳婦也火急火燎地趕來了。她也許聽到了剛才大哥說的話,先是冷笑一聲,這一笑倒把我也弄得涼颼颼的。
“哼!大哥呀!這媽又不是我家二娃一個人的媽,你憑什么只讓我家伺候?她不是你媽呀?”不得不說,我媳婦道出了我的心聲,她的話就是一鍋滾燙的油,澆得我心里燒煎煎的,身上熱乎乎的。我看見大哥把煙頭掐掉,眉頭皺成一疙瘩,估計連鏟子也鏟不平。
我笑了笑對我大哥說:“是啊!大哥,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攬了伺候媽的責任吧,你身為長子卻不愿意伺候自個兒的親媽,你讓眾人怎么看你?我可是為你著想啊!”
此時,我大嫂也從屋里出來了。她滿面笑容地走到我大哥旁邊,彎下腰賊兮兮地不知跟我大哥唧唧咕咕說了甚,我大哥立刻就眉開眼笑了。然后,他對我說:“二弟,你說得有道理,那咱媽就由我來伺候,你不用管了!”
我瞬間驚呆了。咦?大哥變卦變得也太快了些,剛才還說不想伺候我媽,現在居然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他肯定在打什么歪主意。莫不是剛才大嫂跟我媽說了啥?不行!要是真有什么好處的話怎么能讓大哥全占嘍。
“不行!你不能全占……”我這一急,一下沒剎住,心里想的話就到嘴邊了,把話都說露骨了,然后,我又一臉歉疚地對大哥說,“不是不是,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想說咱媽畢竟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是吧?要不這樣,咱兄弟兩家輪流伺候咱媽吧!要是讓你一個人伺候,那多辛苦,你說是不?”
說完后我看見大哥大嫂的臉同時由晴轉陰了。呵!變得真快,這就證明剛才我猜得沒錯,他們心里一定在打什么如意算盤。
這時,我聽到屋里我媽在喊我們,讓我們進屋去。
“你們兄弟倆商量一下,我以后可是要指望你們了!只要誰愿意伺候我,我就把你爸留下的錢分給誰。”我感覺我媽是求著在跟我們說。
哈哈!我終于知道大哥剛才為何表現異常了。我這才發現,我家這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不是個大麻煩,她就是一個香餑餑嘛。我就知道,當初我爸走的時候,應該沒少給我媽留下錢。這就意味著,誰要是想分到錢,就得把我媽伺候好嘍!這結果很明顯,我和大哥都想分到錢,兩家輪流伺候才都有肉吃。
我媳婦向來是個急性子,還沒等我開口,她就問我大哥:“那就兩家輪番伺候,以一個月為期,大哥,能行不?”
我聽大哥很不情愿地說:“行吧!那就兩家輪流伺候媽。”說完,他又點著一支“猴王”煙,開始悶悶地抽。此時,我的心里很是舒坦。
“媽~那既然我們兩家都愿意伺候您,可這伺候得好壞也得有個說法不是?要是我們家把您伺候得周周道道的,讓您過得舒舒服服的,可居然和二弟分一樣的錢,這就不公平了對不?”我大嫂站起身一骨碌爬上炕坐到我媽旁邊,一邊給她捶腿一邊問。
我沒想到這大嫂平日里見了我媽就跟躲賊似的,連句媽都不喊,今天竟然把那一聲媽叫得跟叫她娘家親媽似的,要多親切有多親切,聽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媽瞥了一眼大嫂,沒好氣得說:“誰把我伺候得好,我自然心里頭有數,當然給錢就多。”
“那怎么樣才算是把您伺候好了?總得有個真憑實據不是?要是您心里疼誰肯定就說是誰把您伺候得好,這就說不清了呀!”大嫂繼續說道。
“這還不簡單?該誰伺候就稱一下媽的體重,伺候完了再稱一次,要是前后體重差值越大,就是伺候得越好唄!”我媳婦笑嘻嘻地說。
感情我媽成豬了啊?還得稱一下長了多少膘。我這媳婦腦子估計進水了。不過,我媳婦想得這個辦法倒是挺合理的,數據擺在那就是證據啊!
我問我媽:“媽,您看您二媳婦想得這法子能行不?”
我媽還是那副沒好氣的樣子:“我說什么你們又不信,那就按二媳婦說得來吧!”看看,關鍵時刻,我媽一點也不含糊。
“那我是長子,就我先來伺候媽吧!”許久不說話的大哥突然說道。
我怎么覺著他的臉又由陰轉晴了呢?我從他那雙有神的眼睛里猜測出,他一定還有后招!他這么著急想第一個伺候我媽,絕對還有其他心思。我看到他和大嫂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倆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四只眼睛里寫滿了“先到者先得”的詭計。
“不行!”我當機立斷,“憑什么你是長子就你先伺候?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了?”大哥的語氣很不友善。
而此時,我也已經料到大哥為什么要先伺候我媽了,我看了眼我媽說出我大哥的詭計:“咱媽這幾年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你先伺候,咱媽心里一開心,沒準吃得就比平常多,那體重肯定增得就快。但是當輪到我伺候時,媽肯定就習慣了在你家時吃得那么多的飯,頂多也就多吃個一口兩口,體重哪還那么容易增得起來?這對我當然不公平!”
說完后,我看見我大哥的臉色又變了。同時,我聽到我媽長長的嘆息聲。
“那這樣吧!二弟,小時候咱倆不是經常玩猜拳游戲嗎?這次咱也采用猜拳的方式決定誰先伺候媽吧!這樣算不算公平?”大哥一本正經地說。
我沒想到大哥居然會采用這么幼稚的方法來做決定,不過,我心里倒是很樂意的。小時候和大哥玩猜拳,我可沒少贏大哥的玻璃珠。先伺候我媽,我志在必得。于是,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但我沒看懂大哥眼睛瞇成一條縫是什么意思。
游戲開始。
“剪刀石頭布――”我和大哥同時喊,旁邊的大嫂和我媳婦也湊過來一臉激動得盯著我們的手。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竟然輸了。我下意識出了剪刀,居然輸給了我大哥的布。這在以前,我肯定贏哪。我不服,一萬個不服。
還是我媳婦比較機智,見機不妙立馬對大哥說:“一次贏了純屬巧合,得三局兩勝!”
我的心里已經亂了方寸,手心里的汗怎么也揩不干。我眼巴巴地望著大哥,等著他開口,希望他能同意以三局兩勝決勝負。沒想到我大哥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居然說可以。這倒讓我始料未及。
既然還有幾乎贏,那我便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我的眼睛瞄了一眼我媽,我看到她的臉上盡是無奈。
游戲又一次開始了。
我的手心還是不斷地出汗,連帶著額頭上也出了汗。我媳婦實在看不下去我這副孬種樣,用袖子在我額頭上擦了兩下。她根本不明白,這次勝負有多重要。
“石頭剪刀布――”我一邊喊一邊猜測大哥到底會出啥。
我果斷再出剪刀,當我看到我大哥再次出布的手時,我感到一陣絕望。
我大哥贏了。游戲結束了。
“啊哈哈哈哈,二弟,愿賭服輸啊!你輸了。”我大哥得意洋洋的樣子,我恨不得用眼神捅他個一刀兩刀。
我已經無力回天,氣惱惱地看著自己不爭氣的手,怎么也沒想到大哥居然能贏得了我。
這時,大哥說了一句讓我氣得想吐血的話,他說:“二弟啊!你說你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咋還跟以前一樣傻,和我猜拳從來都是第一次出剪刀,第二次還是剪刀!你咋不知道讓記性隨著你的年齡也長長?”
“愿賭服輸,那你先伺候媽吧。”我無話可說,只能悻悻地擠出這么一句,然后準備轉身到山里去看看我的那一群羊怎么樣了。
可是正當我要走出門的時候,我媳婦將我拉住了,她低聲在我耳邊說:“你就不想看看媽現在有多重?萬一輪到咱家時媽反而瘦了呢?那咱不是有機會得到更多?”
我笑了笑,還說我媳婦挺機智的呢,她和我一樣傻。我又轉身看了眼我媽,老太太還以為他的大兒子會好好待她呢!
如我所料,一個月后,當我還帶著點希望去城里大哥家接我媽時,我媽一副皮包骨頭睡在床上快餓得奄奄一息。
原來,我大哥早在三天前就把我媽的所有錢騙走,帶著他們一家去旅游了。
此時我才覺得,若不是自己小時候就暴露了弊端,現在去旅游的應該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