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Cydeny;資深旅美影評人;已授權獨家刊載,如需轉載,請聯系本站
作為一位聲名在外的莎翁劇出身男演員,外形俊俏的肯尼思·布拉納從來不憚于挑戰經典和權威。在他的28年導演生涯中,1989年的電影處女作《亨利五世》以寫實來凸顯戰爭殘酷,也并不輸勞倫斯·奧利弗的1944年版;2015年的真人版《灰姑娘》閃耀著夢幻的流光溢彩,讓兩年后咖位更高爭議更多的本家《美女與野獸》也甘拜下風;而如今的《東方快車謀殺案》,更是向一版再版,拍無可拍的文學經典發起了新一輪沖擊。
但這并不是說,他就是一個十足的好導演。或者說,在他卓越的藝術造詣的對比下,導演水平就顯得缺乏驚喜了。當然,過于奔放但資質平庸的改編劇本,也是新版《東方快車謀殺案》的一塊重要短板。邁克爾·格林在2017年這一年之內,就主筆了20世紀福斯的4部大制作:年初的《金剛狼3》,年中的《異形:契約》,年末的《銀翼殺手2049》和《東方快車謀殺案》。參差不齊的銀幕表現,證明了他的劇本是對導演本身的創作欲望的重要挑戰和考驗。編劇本身的存在感不高,簡直就是作者型電影的萬靈藥,能不能成事,全憑導演的精氣神:碰上了詹姆斯·曼高德和丹尼斯·維倫紐瓦,就有機會問鼎年度最佳;但碰上了年老力衰的雷德利·斯科特和照本宣科的肯尼思·布拉納,就變成了標準的大路貨。
擱到這一版《東方快車謀殺案》上,這個情況就顯得非常典型。與1974年的西德尼·呂美特版相同,新版也在全明星陣容上著實下了一番功夫。CG特效和燒錢實景的混搭,讓電影的成色和霓虹色的標題一樣現代,對表演和舞臺感的依靠讓電影在戲劇水平上維持了較高的水準。然而,肯尼思·布拉納迫切地想與早前版本拉開距離,留下自己的視覺烙印,卻一不留神把阿加莎·克里斯蒂也甩在了身后:戲份不均和重心偏移,沒能吃透原著的人設崩壞,讓更愿意動腦子的大偵探波洛,一不小心變成了貼了大胡子的福爾摩斯。
而當一名偵探花里胡哨的胡子,比他的思維能力更奪人眼球的時候,你就應該感覺到有點不對了。
在視覺呈現上,肯尼斯·布拉納選用的65毫米膠片格式,為電影提供了一種特殊的宏大體驗。我們通常傾向于認為,這種尺寸的效果對大規模場景有著極強的表現力,為《阿拉伯的勞倫斯》這樣的作品中添加了強烈的史詩感。而《東方快車謀殺案》的場景幾乎全都是火車的室內戲,這種選擇不可謂不大膽。所幸在多年的合作伙伴,哈里斯?杰姆巴魯克斯的掌鏡下,電影在藝術上的精心設計獲得了非凡的視覺體驗。而幕后的主要團隊,也將要參與肯尼斯·布拉納為迪士尼拍攝的新作《阿特米斯奇幻冒險》,而憑借《東方快車謀殺案》在服化道上的優秀表現,也完成了一次視效卓越的預演。
然而,為了讓作品更具有現代性,是不是就一定要拋棄改編原型呢?《銀翼殺手2049》已經給出了很好的答案,但并不是所有人也都能夠輕松找到它。如果我們暫時擱下肯尼思·布拉納反傳統的波洛形象,新版《東方快車謀殺案》有一個頗為積極的開場,對這個離經叛道的“波洛”做出了全面而具體的展示。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影片就展示出了為了向新一代觀眾放出了足夠的吸引力,這一版故事在現代娛樂和古典推理之間做出的妥協。然而,當一眾用力過度的星級演員們魚貫而出時,電影在敘事上就開始變得敷衍了事,仿佛依靠演技就能彌補時間編排上的毛病似的。而作為臺前幕后的絕對中心,唯一顯得充實的是莫名其妙失了戀,還能跑能跳的波洛。在經典現代化的路程上,肯尼思·布拉納為這部電影添加了太多不必要和自娛自樂的時髦內容,卻忽視了作為一部推理電影,最為重要的是邏輯及其運用,而不是花哨的場景和可有可無的動作戲。
對于現在的電影人來說,創作的關鍵并不是想要拍攝什么樣子的電影和吸引什么樣的觀眾,而是如何去做到這一點。
在劇力不足的好萊塢,重拍經典并不是一個糟糕的選擇。翻拍電影不需要像修文物一樣不敢逾矩,一味迎合被慣壞的當代主體觀眾也并非不可,但保證經典的固有屬性,讓敘事節奏和人物塑造不被濫用和過于依賴的CG帶跑偏,要更為重要一些。
就《東方快車謀殺案》這樣一個膾炙人口的故事來說,肯尼斯·布拉納已經為新版電影注入了足夠的新意和興奮,在氣氛的營造上也保持了足夠的懸念。但“最后的晚餐”之所以是“最后的晚餐”,并不只是十三門徒排排坐而已。作為一部偵探電影,電影在最關鍵的偵破過程中顯得過于膚淺和牽強,以至于揭開真相后,群星們的反應表現得有些過于夸張了。
或許胡子靚過頭腦的大偵探波羅最先需要解決的謎題,就是如何在保鮮的同時,也能好好的保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