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話說那東勝神洲海東傲來小國花果山水簾洞的天生石猴美猴王備齊了筏子竹篙，就同眾猴告了別，要渡了南瞻部洲前往西牛賀洲尋仙問道。一路行來，學人話穿人衣仿人行，歷盡艱險，終于到了西牛賀洲地界。
到了西牛賀洲之后，猴王又尋了許久。這一日，終于遠遠的看了一座氣度不凡的神山，似是秤砣倒掛在了地面。
猴王尋思，這神山甚是不凡，俺一路行來遇山拜山逢水拜水，定要去看他一眼。
登上了山腰，只見老樹蒼蒼修竹茫茫，花蟲蝶鳥，莫不靈性十足。
“好去處好去處！”猴子一連跳了三跳，卻聽山間隱隱傳來唱詠之音。
那歌詞大意是：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云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逕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
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計謀巧算，沒榮辱，恬淡誕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猴王尋了歌聲，只見一身穿布衣頭戴斗笠手持鋼斧的樵子正漫步山間，他急忙前去見禮。
“老神仙！弟子起手。”
那樵子轉過身來，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一山間樵夫，哪敢...嗯？怎么又是你？”
“老神仙說笑了，如何又是我？我自東勝神洲而來，今日第一次登上此山，莫不是老神仙之前見過我？”
那樵子是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之人，身上的肌肉好似虎豹之軀，可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縮小了一圈。
“沒...沒見過...”
“那你如此怕我作甚？俺又不吃人。”
“沒怕...沒怕...只是聽了你從東勝神洲而來，心里吃驚...心里吃驚而已。”那漢子暗自提了口氣。
“俺請教老神仙這歌兒可是你所做，還請你教我大神通大本領！”
“我哪是什么神仙啊，神仙住在那上面。”樵子順手向山頂一指，“這歌兒就是那山上的老祖教我的，說是唱給有緣人聽...說來也怪，你已是第二個從東勝神洲來的了。”
不等樵子說完，猴子已經身在兩三里外，遠遠地飄來一句道謝。
“多謝老神仙！俺去也！”
樵子愕然，嘆息了一聲，“這猴子，還是沒有改那急脾氣...”
2.
不愈一盞茶的功夫，猴子便從山腰沖上了山頂。
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金碧輝煌的殿宇，那殿宇上空祥云聚頂，仙鶴成群，門前古木靈動，仙寵非凡。
看了這般景象，猴王反倒有些拘謹，正猶豫要不要敲門的時候，那大門“咯吱”一聲開了，出來的是一個童子。
那童子髻綰美鬈身形窈窕，袍袖生風清塵不染，唇紅齒白面帶桃色，雙眼含笑黛眉輕佻。施施然走到猴子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聳了一聳瓊鼻，瞪著猴子說道：
“終于把你等來了，臭猴子！”
猴子不怒反笑，趕忙行了作揖禮。“仙童怎么知曉我今日會來，還特地等我？”說罷又張開手臂，在身上嗅了嗅，又說道，“我本就是只猴子，臭不臭我就不知了。”
看著猴子一本正經的樣子，童子忍不住一笑。正在此刻，山風迎面吹來，撩起了童子額前劉海，仙衣飄飄，裙袂飛揚，好似仙子下了凡間。剎那間，百花盛開，群鳥來朝。
猴子一下看呆了。
等童子發現自己失態，那猴子還沉在剛才的美景中，臉上頓時升起了一朵紅云。
“死猴子，看什么看！”
“沒...沒看什么。”猴子醒了來，臉上似火燒，要不是全身被猴毛遮了，定是要大囧。
“哼！進來吧。”童子對猴子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悅，率先跨進了山門，猴子也緊跟著進去。
穿過長廊的時候，猴子輕聲問童子，“仙童怎知我今日到此？”
“又不是我知道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天生地養的石猴，你叫我猴子就好，等我學了大本事，以后我罩著你。哎...你別走那么快！”
話音未落，猴子一下撞在了童子的身上。原是童子聽了猴子的話，猛地停下腳步，猴子來不及停住。
“你還罩我？哼！”也不告訴猴子她的名字，氣呼呼地朝前走。
“怪女人！”猴子偷偷地嘀咕了一聲。
猴子隨童子進了大殿，只見殿里坐滿了身著仙袍頭挽發髻的女修，抬頭向上看，一位身著彩服的富貴仙人正端坐高臺。見猴子來到殿前，停了經講。
“還不跪下磕頭。”引他進來的童子小聲提醒猴子。
猴子趕緊跪在殿前，“嘭嘭嘭”連磕了三個響頭，嘴里念著：“師傅！師傅！弟子志心朝禮！志心朝禮！”
“起來吧！我已知前因后果，你天生地養無名無姓，今后你就姓孫法號悟空，先跟著仙兒修行吧。”菩提說完，閉目不語。
“誰是仙兒？”
那童子又瞪了他一眼，“跟我走，給你找住的地方去。”
“你就是仙兒？噢，原來你就是仙兒啊！哈哈！”
3.
自從拜師那天之后，猴子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位不負責的師傅了。同門的見了他也是躲躲藏藏，說不上幾句話就急匆匆地走了，更有甚者，遠遠地看見了猴子，要么騰云而去，要么使個隱身訣。總之，就是不想和猴子有任何交集。
一切都是如此怪異！
只有仙兒時常來和猴子玩耍，或是教他術法，或是與他同游。猴子知道，仙兒看上去兇巴巴的，實際上卻是這方寸山上最關心自己的人。
猴子也常說，仙兒就是自己的半個師傅，她教給猴子的東西比菩提教的多得多。所以，猴子對仙兒的感情也不言而喻。
這一日，猴子和仙兒又在后山上玩耍，追風捕蝶，攀山登岳，盡興之后，他們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一陣無言。
忽然，仙兒扭頭瞪著猴子，“你是不是又沒有洗澡？”
猴子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上...上個月才洗的。”
不等猴子說完，仙兒就要上去扒猴子衣服。
“別別...別啊！你轉過身去！”
仙兒不由地被氣得發笑，“死猴子，我上輩子就看了，有什么可害羞的。再說，你全身都是毛，有甚可看的！”
費了許大勁兒，猴子終于扭扭捏捏地脫下了上衣。看著猴子肩上的傷疤，仙兒不由眼圈都紅了，輕輕地撫了又撫。
看著仙兒要哭的樣子，猴子心里面一軟，她這幅模樣似乎在哪里見過？
“你別哭，這疤俺出生時就有了，不痛！”
聽了猴子安慰的話，仙兒聽得更加傷心。
“是嗎？出生的時候都有了？可我怎么不知道呢？”
或是覺得自己失言，仙兒眼淚一抹，又變回了兇巴巴的樣子，一腳把猴子踢到不遠處的池子里。
看著猴子在池子里戲水，仙兒嘀咕了幾聲，“傻猴子！哪有天生帶傷疤的...你記不起來...記不起來也好！”
猴子再次來到仙兒身邊的時候，他身上的毛發還滴著水珠。“啐”了他一下，猴子就被摁在了地上，剛要反抗，不想仙兒卻變出了條毛巾，溫柔地給他擦水珠。
“仙兒，你說師傅她老人家為啥還不教我大神通大本領？”
“為什么你一定要學大神通大本領呢？”
猴子咧著嘴看著仙兒，說道：“學了大神通大本領之后，俺老孫罩著你，以后這天上地下誰敢欺負你，俺幫你揍他！”
聽了猴子的話，仙兒的手一頓，臉上的光彩也消失了。如果猴子心細，還會發現仙兒的手甚至在輕微地顫抖。
“猴子，你信我嗎？”
“信！為什么不信你？”
“信我，就不要去學什么大神通大本領。好好地呆在方寸山，好嗎？”
看著猴子猶豫地樣子，仙兒默默地放下了毛巾，轉身離去。
仙兒越走越遠，遠到就要消失在猴子視線的時候，猴子朝著她的背影大聲喊著，“等俺老孫學好了本領，哪兒也不去，就在你身邊陪著你！”
聲音在山間回蕩，遠處的身影停了下來，可不過一息的時間，又往前走去。
4.
猴子終究還是沒有聽仙兒的，他學得了大神通大本領，不過，卻不是菩提教的。
猴子來到方寸山四年半的時候，終于他忍不住了，質問菩提為什么還不教他術法。
菩提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問他這方寸山與他的花果山相比，哪一個更好。猴子思考了足足一刻鐘，終于抬起頭，他說“方寸山上的桃子更好吃”。
“那一直呆在方寸山不好嗎？”
“好是好，但是我覺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非得學大神通大本領不可嗎？”
“好像是的。”
猴子的回答讓菩提陷入了沉默。
那夜的月有些圓，乳白月光從窗的縫隙摸進了房間。那夜也很靜，世間上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猴子只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
菩提的沉默對猴子來說好像有一萬年那么久，等她抬起頭的那一刻，猴子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失望。
“你要的大神通大本領我教不了，只有你自己去悟，鴻蒙初辟原無姓，打破頑冥須悟空。你退下吧！”
聽到菩提這么不負責任的話，猴子終于怒了，他掀翻了身前的桌子，動物的野性爆發，他對著菩提不斷咆哮。
“什么！你說你教不了我？那你為何收我為徒！為何留我在這方寸山四年！為何時常看我嘆息！你。。。說。。。啊。。。”
菩提不語，隱了身形。
從此，菩提講經的大殿上再也沒看到過猴子的身影，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一樣，大家都以為那只猴子已經離開了方寸山。
只有仙兒時不時看下門外，似乎在等什么人。菩提也是如此。
猴子并沒有離開，只是他真的自己去悟道了。菩提給不了他的，他要自己去拿。
他瘋狂地折磨著自己，壓榨著身體的潛能，斬斷身體里的枷鎖。他要成為別人的英雄，但他知道，成為英雄的道路注定艱難。
幾乎每天他的身上都會出現新的傷口，他最放松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每夜燈下仙兒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仙兒無數次問他這樣真的值得嗎，猴子總是不說話，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猴子在方寸山第七個年頭的時候，他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的速度可以比光還要快，他的力氣可以輕易碾碎萬斤巨石，他流線型的身軀比獵豹還完美。
他是這世間最可怕的獵手。
終于，他覺得是時候離開方寸山了。
5.
大殿上沒有看到仙兒，猴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他想要仙兒跟她一起走，他說過，學了大本領自己要罩著她。
“真得決定要走了？”
“是！”
“好。往后行事萬萬小心！”
“是，師傅！”
“別叫我師傅，我沒教過你什么。”
“哦？”
猴子跪在菩提面前，磕了三個頭轉身離去，他要去找仙兒了。
他是在后山上找到仙兒的，遠遠地看見她在那里發呆，不知道想些什么。猴子變成菩提的模樣，告訴仙兒跟讓她著猴子一起下山。
仙兒答應了。
那天晚上菩提來到了仙兒的房間，長長地嘆了口氣。問，真得做好了決定嗎？看著仙兒堅定的眼神，菩提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
“罷了罷了，你本就是陪在他身邊的一株草，經歷了這么多世還是老樣子。”
在菩提要走的時候，仙兒跪拜在地上，“叩謝師傅大恩！”
“起來吧，只盼他這一次不要重蹈覆轍。”
師尊的聲音遠遠地飄過來，但是仙兒卻像是承受不住這聲音的重量，一下子伏在了地上。
猴子終究還是帶了仙兒回他的花果山，在云上，仙兒笑得很開心，好像從來沒有在天上飛過一樣。
她的樣子很美，美得猴子都忍不住湊上去親一下。
她說她很喜歡花果山，喜歡那里的猴子，喜歡那里的花草，喜歡那里的一切。
“你怎么知道這些，我給你講過嗎？”
“你個臭猴子，你給我講的難道自己忘了嗎？”
“哦，可能吧。”
回到花果山，猴子和仙兒日日在山間嬉鬧。有時仙兒找到的秘處，猴子自己都找不到路，讓猴子不禁有“她比自己還熟悉花果山”的錯覺。
可是，命運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樣，該來的總是會不遠萬里撞在你的懷里。
猴子還是從東海老龍那里取了如意金箍棒，他說，英雄總要有相配的兵器才好，而這棒子就是天生為他打造的。
得了金箍棒，猴子的野心也開始膨脹，他開始四處征戰。
上天有路，入地有門；步日月無影，入金石無礙；水不能溺，火不能焚。
他說，英雄總應該有一批追隨者的。
終于，他結交了七兄弟，打下了七十二妖洞，打殺了四萬八千鬼，神洲上下莫不聞之喪膽。
猴子自言，如今法力無邊一呼百應，要說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的心柔軟起來的，那個人，也是唯一的一個人，必定是仙兒。
可這一次仙兒也沒有辦法勸阻猴子了，他的野心太大了，他想給她的太多了。
最終還是苦勸無果，她知道，以往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猴子還是走上了原來的命運軌跡。
6.
連天的大戰爆發了，這是妖界與仙界的大戰。
花果山外已經沒有活著的生物了，就算是地面，也不知道被翻了多少層。殘肢斷臂堆得像小山一樣，有天兵天將的，也有妖魔鬼怪的。
當然，這只是枉死鬼魂的一小部分，更多的軀體是被打爆在天空，只留下一團的血霧。所以，天空才會出現那種怪異的血紅。
天兵天將累了，妖怪們累了，猴子自己也累了。
自從開戰以來，猴子不知道揮舞了多少次金箍棒，他已經殺得麻木了。
明天，明天就是最后的決戰了。
曠日持久的大戰將會在明天落下帷幕，因為無論是仙界還是妖國，都已經耗不起了。
猴子杵著棒子站在山頭，看著百里外扎營的仙界軍隊。他的戰袍已經有些舊了，但還是很整潔，這要歸功于仙兒。
仙兒看著猴子的背影很久很久，終于，猴子察覺到了。
“聽說仙界請了個援手，叫什么如來的。”猴子頓了頓，狠狠地說，“他是個什么東西，明天照樣打爆他。”
仙兒聽了那個名字，心里面不禁一跳，她有些緊張。
“別怕，明天就是最后一戰，這一戰定乾坤，你我無恙。”
“猴子，你就不能放棄嗎？我們就此罷手，尋個去處逍遙自在...”
猴子苦笑了一下，“放棄？現在是不可能了，都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如果是開始興許可以。”
“不管怎樣，我都會陪你。”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靠在了一起。
終于天明了，猴子幫仙兒蓋好了被子，輕聲走出去。其實，仙兒一直都沒有睡著，猴子一動他就知道了。
半空上，對面站了個矮個胖和尚，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什么個厲害處。
“你就是那個什么如來？”
那和尚不答話。
“聽說你很能打，要不現在就打一場？”
那和尚還是不答話。
猴子怒了，他揮舞著棒子向如來殺去。打到了，就要打到了...在棒子離如來的腦袋不足一寸的時候，他消失了。
猴子警覺，猛地把棒子向后掃去，如來的身影再次消失。
“如來！別躲躲藏藏的像個烏龜，有本事當著面干一場！！！”
猴子對著空氣咆哮，一邊小心如來的偷襲。
“哦？是嗎？你兩次都沒有打中我，如何是我躲藏？”
在如來發出聲音的那一刻，猴子動了，再次聲音那里攻去。
“大王，快救娘娘！”
猴子轉身向山頭望去，只見天兵已抓住仙兒。這時如來動了，一招襲來，猴子吐血砸向地面，落地處出現了一個方圓十丈的大坑。
爬起來，他拼了命向仙兒的方向趕去，無數次被天兵天將干擾，中間也不乏如來出手。
終于，猴子來到了仙兒的身邊，打殺了天兵，抱起倒在地上的仙兒。
猴子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他看著嘴里不斷吐血的仙兒，心徹底亂了。
“我沒用，我說過學了大神通要罩著你的...”猴子哭著腔對仙兒說著。
“沒...沒關系，你一直很罩著我啊！”仙兒已經是有氣無力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帶你出來的！”
“傻瓜，是我自己跟著出來的，你覺得你變成師傅的樣子很像嗎？”
猴子一愣。
看著猴子吃驚的樣子，仙兒笑了。
“我本...就是你身邊的一株草...一株草啊...”
“一株草？”猴子的瞳孔不斷放大，“你說什么？一株草？”
猴子的腦袋痛的像是被人鑿開了一樣，可是他仍舊死死地抱著仙兒，那個已經說不出來話的軀體。
不過片刻，仙兒最終還是走了，化作了一顆種子，安靜地躺在猴子的手心。
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猴子...別難過，在你身邊...我...我很安心...”
猴子魔化了，血紅色的眸子里滿是戾氣，他再次加入了戰場。
猴王怒，萬物皆為芻狗。
如來遠遠地看著猴子，說道，“猴子，你心已破，如何再與我斗？此計可好？”
“原來是你？！！！”
猴子不要性命地向如來沖去，金箍棒揮舞的力氣更強上一層。看著紅著眼向自己沖來的猴子，如來有些心慌了。
當塵土散盡的時候，猴子倒拖著棒子一步一步走出來。
如來寂。
7.
這場戰爭終于還是落下了帷幕，如來敗后，天庭果斷撤出了戰斗，從此封天不出。
所有的事情猴子都知曉了，此刻他坐在山頭的大石頭上，那是仙兒最喜歡看風景的地方。
猴子捧著仙兒化作的種子，一直在喃喃地低聲說著些什么。
“我真傻...一直在納悶，為什么你對俺的花果山這么熟悉，原來你早就在花果山了。”
“你也是...這么傻，輪回多少次了，還要一直跟在我身邊。”
“你說的話老孫都記得，包括俺還是塊石頭的時候，那時...你還是株草，天天在俺耳邊嘮叨...你知道嗎，那時俺可煩你了。”
“取經路上打殺佛陀，也就是我能干出這種事兒了。不過...被人抹去記憶這事兒，還真讓人難以相信，又從頭開始走一遭，也不知道唐僧那家伙投胎到哪兒了？”
“五指山下五百年吶，你說你都轉世多少次了，怎么能一直投胎在那山疙瘩呢？是了！一定是菩提師傅暗中幫你的！”
“唉，對了，你說方寸山那個樵夫，會不會是菩提的眼線，要不，師傅怎么會讓你開山門接我進去呢？”
“還有，你以后能不能別說老孫是臭猴子了，好歹我也是個大王，給我點面子...當年...當年不是因為被壓了五百年，洗不了澡才變成臭猴子了嘛！”
“... ...”
一百年之后。猴子還在山頭坐著，起初還有些部下在遠處候著，不過，很快就被他趕走了，現在這山頭只剩下他一個人。
兩百年之后。猴子身邊已經長滿了青草，他也不管，只是嘴里偶爾發出一聲輕笑。
五百年之后。猴子的眼睛都被遮住了，一窩鴉雀在他腦袋上筑了巢，每天飛進飛出。
一千年之后。猴子腦袋上不知道換了多少個雀巢，現在，完全看不出他曾經是只猴子了，只有心臟偶爾跳動一下。
一千五百年之后，這一日，那顆心臟跳了最后一下，終于也停下來了。
猴子化成了一塊石頭，在荒草堆里一點不起眼。
他的姿勢還保持著最初的樣子，雙手捧在心臟，像是護著什么東西。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千年，人們早已忘記一只猴子和一株草的故事。只記得孫悟空護著唐僧，一路上降妖除魔，歷盡磨難，終于從西天取了真經。
— END —
文若信
愛撒歡
是個有點夢想的寫作門外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