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拉快跑》:西西弗神話

2017年2月21日 星期二

片名:羅拉快跑(1998) 導演/編劇:湯姆·提克威

九江,家中


《羅拉快跑》是一部形式感很強的片子,羅拉要在20分鐘內籌到10萬馬克以營救男友,除卻開頭她接到電話到奪門而出的十分鐘,此后的60分鐘被均勻地分為三個部分,分別演繹了三種不同的營救過程與相應的結局。

影片用于表現事件的時間與事件本身的時間同長,于是,我們跟隨羅拉的奔跑,在三個完整的20分鐘內,體驗了三次驚心動魄的救援,看羅拉那一頭鮮艷耀眼的紅發,三次在柏林的街巷飄揚,像一面旗幟。

片子開頭,在快節奏的電子音樂中,卡通化的羅拉飛奔下樓梯,在樓道遇到一個男人和他氣勢洶洶的狗——正如這里所表現的,《羅拉快跑》在形式上很像一款電腦游戲:游戲時長,20分鐘;游戲目標,解救男友;通關障礙,越過路上的車輛與行人,找銀行家老爸借錢,并在規定時間內到達十字路口,阻止男友在走投無路下搶劫超市。

三次營救中,前兩次分別因羅拉被警察開槍打死和男友被救護車撞死而“闖關失敗”,沒關系,點擊“重新游戲”,一切又回到最初,紅色電話懸在半空,羅拉向母親喊了一句“我去買洗發水”,便開始又一次沒命的奔跑。

以“蝴蝶效應”來概括這部影片,是有道理的。第一次羅拉順利跑下樓梯,第二次被男人使絆子滾下樓梯,第三次羅拉“跨欄式”躍過沖她亂叫的狗,正是這細微的幾秒差異,后續的情節便都有了不同。不同的打開方式,命運的鏈條便導向了不同的結局。

但僅僅說“蝴蝶效應”,又似乎是不完全的。因為營救的過程及成敗與否,并非首尾相接、嚴絲合縫的因果鏈條,它不像多米諾骨牌,倒下的一塊必然導致倒下的下一塊,相反,它有太多的不確定,太多的不可控,太多的意外,不僅僅是羅拉的這條線索,也包括影響整個局面發展的其他人。

最好的證明便是三次營救的結局:第一次,一名警察因顧著看飛向半空的錢袋而分神,不慎擦槍走火,誤殺了羅拉;第二次,羅拉成功地搶劫了銀行,拎著錢袋來找男友,男友卻意外地被飛馳而來的救護車撞死;第三次,羅拉去賭場,贏夠了10馬克,而男友竟也找回了丟失的10萬馬克,皆大歡喜。

有人說羅拉越來越“獨立自強”了,從一開始求助于銀行家父親被趕出門,到搶銀行時拿槍指著父親的腦袋,再到完全不依賴任何人,完全憑靠自己贏夠需要的錢??雌饋硎沁@樣的,然而她的成敗與否,最關鍵的一環,恰恰并不在她自己。

一粒錯發的槍子,一輛恰好駛來的救護車,賭桌上的風云瞬變,以及男友恰好看見拿走他錢袋的流浪漢,這一切偶然的背后,無非都是命運的掠奪或給予。

《羅拉快跑》給我感觸最深的,正是這一切背后,難以把握的命運,如影片開頭,那只吞噬一切的猙獰的銅獅子。

伍迪艾倫的《賽末點》里,小喬飾演的男主之所以沒有成為階下囚,繼續享受他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幸福生活,不過是因為那枚作為罪證的戒指,在被他拋向河中的途中觸碰了欄桿,落在地上,被一名流浪漢拾到,后者成了替罪羊。

但《羅拉快跑》又并非悲觀的,羅拉旺盛的生命力,堅毅的面容,她奔跑的姿態,灑落的汗水,她鮮艷的紅發,她的尖叫與怒吼,她的抗爭與竭盡全力的挽救,都是如此令人振奮。

“我們不該停止探索,我們所有的探索最終將回到起點,并第一次了解該處”——艾略特

代代相繼,周而復始。在覆雨翻云的命運面前,人何其脆弱微渺,或許傾其一生,也不過是虛空徒勞。但當西西弗的石頭再度滾落,一切又回到原點,人之為人的尊嚴,正在于再一次將石頭推至山頂。

人永遠困惑,卻也永遠在追問,永遠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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