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諾耶這天使與魔鬼的結合體,從他的第一聲啼哭,他那旺盛的生命力,對氣味的高度敏感,無不向世界宣告我來了,沒人能將他忽視,他要彰顯自身的意義。誕生于巴黎最臭的魚販市場,卻有著最敏銳的嗅覺 ,對氣息的高超的捕捉,也是對美的把握,這展示了最美的事物源于最丑的理念。美總是與丑相連,而人性中多少崇高包含著卑劣,多少真誠含著虛偽,兩級相通的魔術在此展現。
多年艱辛的勞作都未曾摧毀他,他是那么大的堅韌,擁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因為外面的世界還有很多氣味,很多美等著他去探索,去發現去感受。在巴黎的街頭他貪婪的吮吸著各種氣味,沉寂在那美妙的氛圍當中,盡情的感受著世界。少女的芬芳,那醉人的氣息,讓他如癡如醉,這是另一片天地,他盡情的享受那醉人的美,他的心不再平靜,他見識了另一個世界。從此他清晰的生活又有了新的目標,他不能再忍受現在的生活,他要設法去保存那超凡脫俗的美!對于藝術家來說,滿足就是死亡,生活中不會有停滯,只能是不盡的探索。
在巴蒂尼的帶領下他學會了蒸餾玫瑰的精魂,之后他又不斷的嘗試,鐵,銅,玻璃,世間的種種他都要設法嘗試,他要去實現他那理念。而當巴蒂尼告訴他那些東西是不能保存的時候,他感受到世界末日就在他的眼前,這種不能令他昏聵,他不能忍受那超凡的美不能保存的現實。他病了,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一種狀態。對于藝術家來說,總是有一種理念再將自己牽引,而投身于其中,用自己的肉體對抗著整個世界的虛無。有的人不堪忍受世界的虛無,自身的無意義,發瘋、沉淪,而我們的格雷諾耶又會做些什么?
前往格拉斯的路上,他自由的呼吸著清新、純凈、明潔的空氣,他是那般的暢快。他遵循心靈的召喚!踏上了遠離人間的道路-孤寂荒涼(“寂寞有如磁極,引領他前往高峰”)。“他驚奇的發現,找到了一處幾乎沒有氣味的地方,周圍只是寂寂的鋪展著死去石頭的寧靜氣息,幾乎是神圣的,沒有外界事物的侵擾,他終于可以沐浴在自我之中,感覺極其美妙。如此過了一陣子,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野心與理念,差點也就全然放棄了”。直到有一天他發覺衣服上有許多氣味卻唯獨沒有自己的,他感到驚恐不安,他投身于大雨中,他拼命的洗凈外在的氣息,用力的感受,卻還是發現不了自己的氣息。他怎能容忍自己被忽視,被冷漠,被遺忘,他要彰顯自身的價值,對抗世界的虛無。他踏上了前往格拉斯的道路。藝術家需要有自己的領地,自我的空間,但又并不僅僅只限于此。在這里我們的格雷諾耶沉醉于自我之中,最后確是感受不到自己,而藝術家的生命力總是源自生活,需要不斷的去感受,去更新,去見識不同的風景,讓自身的肉體沉淪,讓靈魂沉醉,然后才能創造出新的東西,迸發出生命的火焰。
從失手捂死第一位少女開始,魔鬼的火焰就在他心間跳動。他開始了他的瘋狂的行動,殺害一位位少女,萃取她們的精魂,沒有什么能使他停止!他已不能罷手,那醉人的氣息,簡直令他迷醉,那美的理念始終在向他發出召喚,他要創作出最完美的作品。他終于得償所愿。然而罪行始終是要暴露的,他將會面臨著怎樣的一場審判?
在刑場上,香水使他化身為天使,這可以使萬人景仰,可以使教皇朝拜,可以使國王屈膝,萬千民眾就在他腳下沉醉。在這里不再有商人、農民、大主教、參議員等等身份的區別,所有的人都脫下了外表的偽裝,遵循那美的理念,愛的召喚,盡情的展露生命的欲望,人類的本能,沉醉于期間。當然翌日醒來,他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盡力忘卻這一切,抹殺這段記憶,因為人類總是帶著面具生活,卻又不敢承認偽裝的事實。偉大的藝術家總是遵循內在的召喚,外在的束縛,社會的道德都不能阻擋那顆追求的心,他有著自己的道德。所以不要說上帝在我心中,而要說我在上帝心中,每一位藝術家都是上帝。這個世界有兩種生活方式,一種是宗教的,禁忌的,一種是藝術的,讓肉身沉淪,執著于生命本能的欲望,不斷去求索,去探新,在欲望與肉體中使精神得到升華。藝術家就是用藝術,用自身對抗著整個世界。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隨心所欲。他手中掌握的這中威力比金錢、恐懼、或死亡更強大,可以激發人類的愛慕之心,所向披靡。只有一件事香水做不到,它無法使他如常人一樣愛與被愛。一切都見鬼去吧”。最高理念,人只能不斷的追求,就如K的城堡一樣,你只能在外面觀看永遠不能進入內部,見識了最高理念的人只有死亡。藝術家需要被認同,被理解,被接受!但又并不僅僅是如此簡單,總是被誤解那又有何妨,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昭示了自我。他畢竟不斷的求索過。追求不止,生命不息 !
寒潭鶴影寫于2012年6月1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