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同時它也被拍成了電視劇。里面寫的都是農民的事,家長里短,繁瑣的生活小事兒。也有面對愛情的無奈和對人生的不如意。特別是田潤葉和孫少安的愛情,看一次內心深處都被感動一次。
愛上一個人,愛了就愛了,全心全意,不磨磨唧唧計較自己的付出,同時,也盡力爭取心上人,不會裹足不前又怨天尤人。
記得那天兩人來到小河邊。
田潤葉幽幽地對少安說,“我二媽給我尋了一個對象,我是想聽聽你是咋想的,他是一個領導的兒子,就是你剛才看到的李向前。”
孫少安是什么想法呢?他聞言先是一怔,然后故作鎮定地說,“你要是不愿意,那不就算了!”
田潤葉道,“可是,他麻纏的緊啊!”孫少安道,“你都說不愿意了,還咋麻纏啊,這城里人這么不要臉?”
這話既有孫少安的真實想法,也有他的裝癡賣傻吧?此時,他該怎么說呢,他未必不懂‘我想聽聽你是咋想的’的言下之意吧?可是潤葉不知,少安的心上有一塊疤,是貧窮的疤。
愛人啊,你在山上,我在谷底,我除了仰頭遙望,別無選擇。這就是少安的心里話吧?
只見少安不正面回答,田潤葉微微一嗔,說,“你怎么是個死人啊?”
孫少安道,“我不是死人,那你說叫我咋辦,我揍他一頓?”
田潤葉急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咋想的嘛!”
咋想的,他能咋想?咋想他又能怎么樣呢?這是少安的心境吧?
他黯然道,“如果是小時候,你要是給人欺負了,我肯定把他的牙打掉。”
回憶起兒時的事情,兩人的心上都不禁一蕩。
田潤葉道,“是啊,小時候,我記得有一個男同學專門往我身上扔籃球,你給他打得嘴里、鼻子里都是血。還有,我要哪一束山丹丹花,多高你也給我去摘。可是,我眼下遇到這個事,你咋不說話呀?”田潤葉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孫少安呆呆地、愣愣地,張口結舌,看著潤葉,他的表情凝固了。
看到這一幕,你可能說,“少安的心頭有多苦啊,他說不得,不能說,他那呆愣愣的表情擠出尷尬的笑,一絲苦澀,一片無奈,強烈的自尊心還不能讓潤葉看出他對她的愛。”
只見少安呆呆不語,潤葉一戳他,他立足不穩,竟跌進河里去了。
此時,寒冬雖過,尚是早春。早春的河水,透骨冰涼。少安的半截棉褲浸在水里,濕了大半。
潤葉連叫,“你這是干嘛呀,你快上來呀!”少安說道,“你看把人愁的,你說這事把人愁的,我下來降降火。”一邊說著,一邊把徹骨的河水往身上澆。
這一舉動,多么聰明的一個男人啊,多么悲涼的一個男人啊,面對潤葉嫁人,他該怎么辦呢?只有這冰冷的河水,才能使他更加清醒,使他保持冷靜,不可說出半句心旌搖動的話吧?
只見少安站在水里,他一邊伸手探進水里摸鞋,一邊笑著掩飾尷尬,他那故作鎮定的表情,那一身破棉襖、那一塊罩在頭上,明晃晃地昭示他的身份的白頭巾,讓人止不住地一股悲傷上心,替少安難過。
一個七尺男兒,一個智慧的男兒,一個勤勞的男兒,一個十三歲便撐起一個家的男兒,一個健壯勇猛,對愛情不無憧憬的男兒,深深地愛著,卻難以言說,正是‘我在水里,你在岸上,淺淺水灘,卻是你我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河流’,那一張硬朗的臉龐,那一片心底的哀傷,淚光,不禁模糊了我的視線。
“貧窮,是愛人心上的一塊傷疤。我不敢碰,我怕一碰它,你會和我一起痛!”這就是少安的想法吧?是特殊年代,一道令人淚目的傷痕,唯等歲月,將它風干。
愛情是美好的,可是愛情又不單純是愛。相愛之后,將意味著走進婚姻,從此柴米油鹽,衣食住行,生兒育女,每一樣都離不開物質做保障。
正是因此,人世間的愛情才如此令人感傷,相愛只能相望,是不論古今,貧窮,始終是愛人心上的一塊疤吧?只是,它長在少安的心上,更加明顯。
面對潤葉的追問,少安始終不說。
不說,是因為我愛你。因為愛,所以我不能說。你們說,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