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胄寧
“你看誰家的女兒像你這樣？難怪嫁不出去！”母親看到我在客廳翻找東西，怒火中燒，“哐當”一聲摔上了自己房間的門，丟下了這樣一句積怨。我把嘴里快燒到尾巴的煙吐在地上，用腳捻滅，毫不在意，繼續低頭翻找著那件東西。
回想起來我自己在店里住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也許自從父母正式離婚那一刻起，這個家就再也給不了我那種所謂的家的感覺。雖然我跟了母親，但是自從搬出去自己住后，也只回來過四次，其中兩次見到了母親，情景和剛才的大致相同。
母親是附近醫院的護工，長期上夜班照顧病人，也許剛下班回來就看見我這個她不爭氣的女兒，心情一定不怎么美麗吧。她一直希望我早點嫁出去，也許就是想把我當商品一樣賣掉，換來的錢估計會讓她過得舒服一點吧，因為母親一直拿我當累贅。自從她知道做公司副老總的父親出軌之后，她就像瘋了一樣，變的敏感、多疑。觀察著父親每天的一舉一動，所以就沒了一點心思照顧當時還是初中生的我。從小喜歡畫畫的我總會拿自己認為滿意的作品給母親看，結果那天母親看了之后對我說，“這些有什么用？能當飯吃嗎？女孩子家，還是找個好男人嫁了輕松的多。”從那一刻起，我就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愛了。后來，我輟學，離家出走，晚上躲進水泥管子里，緊緊的抱住自己，任呼嘯的寒風肆虐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靈，但即便如此，也感覺這里比那個所謂的家要溫暖、舒心。而那個早已支離破碎的家里，父母每天除了吵架，還是吵架。直到一年多以前，父母才終于正式離婚，事情才算稍微有點平息。只是一直做全職太太的母親突然擺脫了父親感情上的束縛，卻不得不開始工作，這讓她更加心力憔悴。不過，索性在一次大吵之后，我又一次離家出走，搬進來自己的小店里生活，也許這樣做，能讓我和母親彼此都能松一口氣吧。
我要找的東西一直沒有找到，我幾乎翻遍了客廳的每個角落。突然感覺口干舌燥，伸手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卻發現上邊一層積土，再一細看發現也沒有飲水機，記得之前有一個的，可能是賣掉了吧？現在的家，在母親眼里，也許只是一個可以睡到上班的地方罷了。
我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一注黃色的水柱噴涌而出。真幸運，沒有停水，看來母親還是在按時交水費，不過也應該有幾天沒用水了。等黃色的銹跡流盡，透明的水柱有規律的流著，我才放心把嘴湊到水龍頭邊上，貪婪的喝了幾大口自來水，不太干凈的自來水流進胃里，本來沒吃早飯的胃，瞬間感覺一陣冰涼。不過這幾年吃飯一直沒什么規律，即使不舒服也早已習以為常。
手機鈴聲在這時突然響起，我抹掉嘴邊的水，從褲兜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暴力女 來電”。
“喂？卿卿姐。”我接起電話，把另一只手上的水往夾克外套上擦。
“Lucy,”電話那頭的暴力女說，“晚上有沒有時間？出來看電影吧。”
“電影？可以啊？什么片子？”看電影，對我來說是一個好久遠的詞匯了，上次看還是什么時候呢？兩年前？或者更久了吧？
“……看什么還沒想好呢，不過最近新上映的動作片都挺不錯的，咱們晚上到了再挑吧。”果然，暴力女絕對會選擇動作片。不過也無妨，電影嗎，消遣為主。
“我說卿卿姐，晚上到了再挑容易沒座位，這樣吧，反正你也不知道看啥，我選吧，然后先把票買了。”從上衣外套拿出煙盒，叼出一根，側頭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掏出火機，把煙點燃。
“好啊，好啊。晚上五點半見面吧，我請客吃飯。”暴力女看來很高興的樣子。
“嗯，可以，在我店里見面，”深吸一口，煙霧貫穿肺里，從嘴里吐出，全身一爽。
“好的，就這么說定了。”暴力女掛了電話。
收起手機，我繼續翻找著東西，其實我在找三年前自己手繪的圖，因為前兩天逛貼吧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很像的圖，我打算找出來自己的看看。那是一雙完美的翅膀，從肩頭一直垂到腰上，近看溫婉內斂，遠看展翅欲飛，非常漂亮。
三年前剛剛接觸文身的時候就畫過一張這樣的圖，背上的一對翅膀，不過，我畫的那個是殘損的翅膀。雖然我已經有兩條花臂了，但背上一直空著，看來我又要增加新文身了。
終于，在客廳角落的一個鞋盒里找到了當時的手繪本，由于放在鞋盒里，本子上并沒有積土，翻開厚厚的封皮，扉頁上邊寫著，“Lucy，會好起來的。”這句話是當年自己寫給自己的，三年時間過去了，好起來了嗎？或許吧。
動物，鬼怪，神獸，花紋，圖騰，一頁一頁的翻過，感覺又回到了那個初學的階段，圖上的線條和筆觸都是那么的規矩，死板。卻也色彩鮮艷，但是說不上有什么神韻。最后，我翻到了那個以滿背為基礎設計的翅膀圖案。
不知怎么的，感覺當時那么像惡魔一樣殘損的翅膀，如今看起來已經沒有了那種魔性，更像是之前看到的那幅完美的翅膀，如是天使，如是神仰。殘缺的翅膀，也許經歷了三年的沉寂，早已蛻變，如今也會漸漸的羽翼豐滿，展翅翱翔。像極了我那個無端的夢，像極了三年來的遭遇種種。
也許每個人的背上都藏著一對翅膀，這對翅膀會隨著我們的成長，越來越完美。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完美來臨之前，保護好它的豐盈，不要讓它們折斷。
我一直相信這世上有神靈，也有魔鬼。不過啊，已經無所謂了，如果注定讓我先下地獄，若干年后，我也會展翅一飛沖天，跳上云霄，用自己積累的力量上天堂逛一逛。
不知不覺間，嘴里的煙又燒到了尾巴，我吐出最后一口煙霧，把煙捻滅。拿上手繪本，走出了這個地方。
門外的陽光分外絢爛，在初秋的楊樹底下，熠熠生輝。我瞇起眼，凝望從葉子之間直射下來的陽光，璀璨異常。不在多想，跨出大步，我要迎著逆風直上云霄了。
“飛翔吧，Lu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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