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見到Evie時,他正對倒在馬路中央的老人進行急救。
這個人有著明顯的肥胖癥,脂肪過度的擠壓他的身體,以至于心血管阻塞,才出現了大街上心肌梗塞的一幕。
Ben是留英在讀的醫學生,即使在國內有著優異的成績,但對于臨場操作他還是無法避免的有些驚慌。
鼻尖漸漸凝起汗水,擾得他臉頰有些發癢,但他無法分神,他正半托住這個人的身體,緩解此人難以呼吸的痛苦,拖延著等待救護車到來的時間。
一張帕子就這樣貼上了Ben凝汗的臉龐,相隨的,是女子溫婉的嗓音傳到他的耳畔:“你別急,車子就快來了。”
難得的不是繞耳的倫敦腔,而是一口純正的華語,他有些微訝,抬眼看過去,是一個面容同她嗓音一般婉約的女子,同他一樣有著東方人的面孔,卻穿著格格不入的騎馬洋裝。
思索間救護車特有的警報聲一路鳴笛而來,美麗的綠眼護士眼里帶著笑意,對著Ben夸贊:“you are great.(你真棒)”
他彎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睛里盛滿了救人的喜悅,同樣用純正的倫敦腔流利的回答:“you too.(你也是)”
待人群都散去了,他這才想起那個溫婉如蘭的女子,但周身尋遍,卻也沒有那人的蹤影。Ben有些失落,不知覺的連救人的喜悅也慢慢怠磨干凈。
他想,什么時候再見到她,他一定會鄭重感謝女子的出手相助。
雖然,一張帕子沒多大事情。
然而上帝給了他一次驚喜,以至于讓他后半生都為此甘之如飴。
再次見到Evie時,是在牛津大學的學術討論會上。
穿著簡約的騎馬洋裝,咖啡色的小馬甲套在她的身上,十分相襯。Ben很奇怪,為什么嗓音聽起來如此溫婉的女子,偏偏喜歡颯爽的打扮。
“你好。”Ben舉著淡黃色的香檳向Evie碰杯,“你還記得我嗎?”
Evie眉角像是揉了江水進去,遠山眉勾勒出南方姑娘的婉約。
她輕輕笑道:“自然是記得。”抿下一口Brut香檳酒,“你是那位救人的先生。”
Ben心里有些浮躁,他并不愿意這位女子只記得住那一個場面,他想,他需要這個女人了解他的全部。他這么想著,便又喝了一口手中淡黃的酒,“我是來謝謝你當時出手相助的。”他摸出懷里疊得方正的帕子,遞給Evie,“我洗的很干凈。”
Evie眼里有些奇怪,她很好奇為什么過了這么久他還記得到,而她已經不記得了。要不是看見Ben那雙特能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她怕也是想不起來的。
說實話,Ben的眼睛真的生的好,一雙燦若星辰的桃花眼,微微一彎便知道要奪了多少女孩子的心魂了。
“謝謝。”她覺得有些過分客氣了,便又補充道,“其實你沒必要特意還給我的,我都已經忘了。”
她還是接過了那張卡其色的帕子,絲綢般的觸感帶著皂液的清香,一下子席卷了Evie的鼻間,她驚訝眼前這名耀眼男子的細心,感謝:“很好聞,我很喜歡。”
Ben原聽到她讓自己不必這么客氣時有些泄氣的,但當女子說出很喜歡時,Ben一剎那又有些歡喜,十八九歲的少年,都是少年慕艾的花雨季節,“我叫Ben,是從北京來英留學的,918級醫學生。你呢?”
Evie沒想到這個男人有想同自己繼續交談的意思,她莞爾一笑,嘴角浮了梨渦,“我是918級金融系的Evie。”
北京?Evie想了想,那是皇城吶,能從那里出來到這里留洋的,家里沒幾個權財那也是擺不平的。
哦對了,這個時候北京還叫北京,不叫北平。
也許是同病相憐呢?
她搖了搖手中的郁金香杯,“你也是被家里送過來的?”
“不,我不是。”相反的,Ben的回答讓Evie有些吃驚,“我是自愿過來深造的。”
她笑開了,連眼角都染上莫名的笑意,“你莫不是想學成華佗扁鵲,回國造福那些病夫?”
說著,Evie的眼里藏了輕蔑與痛恨,大煙膏子的橫行,同那晚清的腐敗不是沒有關系的。上海里各處大大小小的租界勢力橫行,也是跟晚清脫不了關系的。
Ben說起祖國,像是換了一個人,他不贊同Evie的這種看法,“Evie你不應該這樣,你是祖國的人民。”
“人民?”Evie微擰著眉心,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卻又是不知道什么,“你這句話像極了那些無產階級的人。”
此時的英國也不太平,日不落的稱號在美國的逐漸強大下也有些衰落。國際上引人注目的便是蘇聯宣揚的馬克思主義,這在英國的下層人民里也流行開來。
聽說前一陣子還引起了一場不小的抗議。
Ben有些尷尬,垂眼掩了眼睛里的悲哀,像是圣母瑪利亞一樣,擁有真主的關懷。他似是不愿再談這個話題,轉念想到了什么,喝下一口香檳道:“能知道你的名字嗎?”似是沒有說完,他怕女子誤解,手無意識的微微比劃了一下,“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第一次,在各大交際場里游刃有余的Ben有些驚慌,他怕眼前這名女子曲解了他的意思,水波似的桃花眼里蘊滿了急躁,在微黃的水晶吊燈下十分迷人。
Evie看著眼前眉眼精致的男子有些好笑,她放下手上的杯子,“我知道的。”Brut香檳酒還是喝不習慣,她從小玩了那么多場交際舞會,還是無法習慣Brut沒有糖分的滋味。她喚侍從過來,指了指桌上的香檳道:“I need Doux champagne.(我需要Doux香檳)”
Evie側身看著Ben,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眉角處有著平日里不一樣的凌厲,“你好,我是沈芫。”
像是第一次碰面的人,正式的口氣讓一旁等待的Ben微微睜大了眼,而后了然一笑。
Ben緩和開嘴角的笑意,波光瀲滟的桃花眼更顯動人,他微偏腦袋,有些雅痞,“你好,我是傅華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