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一陣紛沓的聲響,敲擊著玻璃窗,也震動了耳膜,哦,落雨了!
“天街小雨潤如酥”,是春雨的綿密溫軟。初夏的雨,怎會如煙似紗,纏綿在柳梢枝頭,更無意于濕了杏花的輕柔。
初夏的雨,率性爽快!
這雨,來得驟急,只在頃刻間,就已鋪天蓋地!天地間,千萬條水線垂直而下,粗放地砸向地面,瞬間閃起朵朵怒放的水花,如音符活潑地跳躍。落在鄰家房舍的青瓦上,沖刷著舊日積起的塵埃,將瓦色清洗得黑亮水滑。在大樟樹濃綠的枝葉間橫沖直撞,似相擁跳起勁爆的迪斯科,搖落三兩片殘留的紅葉,跌落在樹下,潮潮濕濕地躺在泥濘里……
雨密集地在窗前織起一道道雨簾,將窗內窗外隔絕成兩個世界,亦牽絆住出行的腳步,卻拉起了記憶的簾帷,在這雨中,初夏的雨里!
初夏的雨,是少年時小路上積起的水坑,渾濁,不知深淺,卻樂此不疲……
期盼已久的一雙紅色雨靴,在灰蒙的雨天里,是綻放的心花!
兒時的小鎮,小巷里高低不平的舊石板路,交通要隘僅有的一兩條大馬路,更有著多條晴天揚灰雨天積水的土路。
初夏,在雨中行走,已不覺寒涼,撐著小傘,學著大人的模樣,哼起”嘩啦啦啦啦下雨了,只見大家么都在跑……”和伙伴們一路嬉笑玩鬧。土路上,一天的雨,大大小小的土坑已漾滿污濁的水。
平日的雨天,和大人同行,小手定被拽得緊緊的,微疼。沿著兩旁高高的路基小心地快步走著,一兩個如腳掌大小的小水坑,近在腳邊,偷偷地,瞅著空子輕踩一下,怎會過癮?何況,一不留神還會遭到呵斥:濺濕褲子了,見沒……
無有大人在旁,怎可不放肆一二?踩一個,痛快!再踩一個,更痛快!繼續!噗,頓感不妙,連忙拔腳,穢濁的潭水已不由分說,滿滿地灌入雨靴里,頃刻再也痛快不起來……
一路磨磨蹭蹭返家,扭扭捏捏地換鞋,偷偷換著打濕的褲子,卻只聽背后一聲大喝,頓時童顏失色……在絮絮叨叨里,換褪下濕漉漉的褲子,將泡得發白的雙腳捂進薄被子里,在正言厲色下喝著古怪味的紅糖姜湯,眼睛還繼續偷偷瞟兩眼窗外如注的雨,那汪還在吐著渾濘泡泡的潭水閃閃地,宛在眼前……
初夏的雨,是青春時祖母雨中守候的那把黑布傘,沉重老舊,卻如影隨形……
青春的歲月里,總是在掙脫中成長!
和祖母相伴的日子,平淡得近乎單調,比如,家里的傘永遠是長柄、黑色的布面,日曬雨淋后,舊舊泛白的黑色,看著令人了無生趣。
“要下雨!記得帶傘!"出門,身后的念叨亦總是一塵不變!
更多時日,帶傘卻無雨,一柄破舊的雨傘攜著來攜著返,手里多了累贅,也成了同伴打趣的談資。
于是,偶爾裝作出門很急,奪門而"逃",假裝未曾聽得身后一貫的嘮叨,一路上偷笑著,滿是小小”逃逸“后的歡欣。
課間,窗外劈頭蓋臉的雨,打得玻璃嘩嘩作響,也落在了一度歡快的心上。果真下雨了!回家的路,如何是好?呆呆地茫然失色……嗨,總有同學帶著,何必急,便也淡然……
放學了,和同學擠在一頂小花傘下步入雨里,似豆雨點落在肩頭,也只能將就。一路說笑著行將出校門,一個熟悉而瘦削的身影,佇立在熙攘的人群中!一頭白發下,是溫暖祥和的目光,!她,一如既往地撐著一把黑布傘,另一柄黑布傘握于手心,那是我的祖母,彼時七十多……
初夏的雨,是雨中那雙恣意闖蕩的拖鞋,無拘無束,卻激情滿懷……
總有一段時光,無懼風雨!總會走過,雖然難捱,卻令人振奮,念念不忘的時曰!
那些日子,總是有見不完的客戶,做不完的方案,開不完的會!
那些日子,踩著高跟鞋,背著筆記本,不是在忙碌,就是在忙碌的途中!瞬息萬變的初夏,一時晴一時雨,萬變的天氣,不變裝束!
見罷客戶,志滿意得返程,陽光漸淡,卻依舊晴好!從這頭地鐵下,十幾站后,從那頭上,卻已是傾盆大雨如澆如注,傘帶著,這雨里,一路走去,鞋恐是要報廢,心漸躊躇……
通知開會的時間已近,工作的習慣從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打破!扭頭,地鐵口百來米處是家不大不小的超市,靈機一動,進門買了雙拖鞋換上,歡蹦著沖入雨里!
按時回到辦公室,只聽耳邊雜沓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竟是陸續返回的同事們,趿拉著各式拖鞋!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們,腳蹬五顏六色的拖鞋,正經危坐,開會,侃侃而談……
那一年,我們年齡不一,卻有著同樣年輕的心!
悉悉索索,雨漸初歇,初夏,漸漸火熱的季節,不一樣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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