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坐在茶樓臨窗的位置翻看著最近期的《商界》,冬日上午的陽光從古樸木窗中透進來,沈梔略微側(cè)著身子,陽光正好曬得背暖暖的。
楚俞尚未坐定,眼淚已嘩嘩流了下來。沈梔將雜志放在一旁,安靜地看著面前梨花帶雨的女人。九年了,她依舊是以前的樣子。小巧的鵝蛋臉,膚白如脂,頰上似有若無的紅暈,眉眼輕蹙,淚在眼中起了一汪氤氳,像極了江南煙雨中依依搖曳的弱柳。果然,這樣女人跟他才般配。
“沈姐姐,求求你救救夜岡!”楚俞抬起頭,眼淚依舊止不住。
“他怎么了?”沈梔不緊不慢地問,沒有一絲著急的樣子。
“夜岡他投資了錦緣的項目,沈姐姐你知道的,馬書記被抓后項目被叫停了,夜岡他支撐不下去,快要破產(chǎn)了。沈姐姐,看在以往的情分和紫陽的面上,你救救夜岡吧!”楚俞雖然哭個不停,但還是把事情說清楚了。
“這是上好的古樹茶,剛從云南帶過來,你嘗嘗看。喜歡了就帶一些回去。夜岡,也喜歡喝云南茶。”
楚俞聽出了一絲希望,來不及擦眼淚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沈梔看著她的樣子一絲笑意劃過眼底。
“夜岡在哪里?”沈梔抿了口茶,茶香縈繞唇齒間,香氣幽遠綿長。
沈梔推開門的時候瞬間窒息。紫陽的玩具車拉著細沙停在沙發(fā)角,茶幾上隨意擺放著兩個玻璃杯,中間些還有只奶瓶,桌角扔著一本育兒書,書沿有一邊已掉出桌面。沙發(fā)上堆著洗干凈后還來不及折疊的衣物。電視機旁的金魚在左右游動,旁邊的綠植都茂密如初。董夜岡就躺在沙發(fā)背后的地毯上。
沈梔走到他身邊,董夜岡挪了挪身子,示意她坐下。
“夜岡,我回來了。”
董夜岡沒有作聲,也沒有睜開眼。他像以前一樣環(huán)抱住沈梔的腰,將額頭貼過去,抱著她仿佛又睡著了。
沈梔背對著他,看著眼前的一切,感受他的擁抱和呼吸,她幸福得想要流淚。是什么讓時光凝固,停留在九年前她離開時候的樣子?
“沈梔,我很想你。”董夜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也是。”片刻沉默后沈梔承認。
“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我。只有在你面前我可以卸下偽裝。沈梔,你知道嗎,我堅持不下去了。”他壓抑地哭著,淚水打濕了沈梔的衣服。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論多么艱難,我都會陪著你,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沈梔抱著他的手,聲音輕柔,語氣堅定。她輕輕拍打他的雙手,哼著從前哄紫陽睡覺的曲調(diào),他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
醒來后,董夜岡看到餐桌上的家常小菜和一旁笑吟吟的沈梔不禁有點頭大。沈梔面部線條硬朗,頜骨微寬,笑起來英姿颯爽,沒有半分嬌柔姿態(tài)。唯獨在做飯這件事上,她總是笑不露齒,盡是小女人做派。個中緣由董夜岡自然比誰都清楚。
“怎么樣?”沈梔盯著董夜岡吃下一大碗米飯和大半桌菜后滿懷期待地問。
“不錯,一如既往的難吃。”董夜岡面無表情地評價。
沈梔抱以赫然一笑,慢悠悠地將殘羹剩飯收拾干凈。董夜岡聽見她收拾的時候還哼著歌,內(nèi)心的陰郁似乎沖淡了不少,沒來由的也跟著開心起來。
飯后,沈梔給董夜岡掏耳朵。
“沈梔,我們……”
“不好。”董夜岡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夜岡,我做不了籠子里的金絲雀,也不愿意成為你背后的女人。我不是你期望的董太太。”
“我知道。”董夜岡有些泄氣。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我曾經(jīng)愛你,現(xiàn)在依然愛,但我們不能在一起。你給我的愛是躲在你身后不勞而獲的無憂無慮的生活,大把大把荒廢的時間。我沒有任何價值,只能依附于你。這讓我痛苦。我愛你是與你肩并肩,共同進退共擔風雨,是成為站立在你身旁最重要的那個人。既然我們在一起只能成為對方的掣肘,分開是最好的。事實也是,我們離婚后都過得不錯。成為自己想要做的人。”
“現(xiàn)在呢?”
沈梔微微一笑,“現(xiàn)在就是檢驗我九年努力成果的時候。我所有的努力只為有朝一日能幫到你。”
“錦緣的投資已覆水難收,太過勉強只會拖累了你。”董夜岡聲音苦澀。
“那又怎樣。這些東西與你比起來算得了什么。只要度過眼前難關(guān),你的公司不會垮,我的也不會。”沈梔推了推他的頭,“掏完啦,你快回家吧。楚俞還等著你呢。”
頓了下,她又說:“今天我見楚俞走路的姿態(tài)與以往不同,如果有了你就讓她生下來吧。這么多年,明知你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毫無怨言,這份情意也很難得。”
董夜岡起身,穿起外套。走到門口,他停住悶悶地說:“我知道了,你放心。”
沈梔站在門口,揮手告別,像往日送他上班一樣。她還有話沒說,夜岡所說也是她所想,只是人一旦選擇就很難有機會回頭。她的愛坦坦蕩蕩,容不得傷害楚俞半分。她用九年拼搏換來往昔平凡的一天,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