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雛子

我曾經以為只要努力，就能獲得賞賜。但生活真的從來不會這么公平，付出的人收獲的也許是失望，甚至絕望。我該以什么樣的姿態活著，才能算是不狼狽？————李紫

李紫在網上投遞了近百份求職簡歷。一周里收到近50份面試邀請。李紫從中選出最好的5家公司，從周一到周五都安排了面試。李紫最看好的是黃河集團，因為黃河集團是國內知名上市公司，躋身全國500強，工資和待遇極好，最重要的是，黃河集團長期從事外貿交易，多和英美、南亞、日本等國打交道，此次招聘的職位是CEO行政助理，擬招2名，要求英語專業應屆畢業生，專業英語過8級，男生身高175cm以上，女生身高162cm以上，李紫的專業和自身條件正好符合。

面試定在周五，那天李紫精心打扮了一番：淡妝，馬尾，職業套裙。李紫這樣一番打扮之后，顯得氣質非凡，別有一種職場新秀的味道。李紫信心滿滿一定要拿下這個職位。

但當李紫走到黃河集團候客廳時，她的信心瞬間潰散了。整個大廳擠滿了像她一樣精心打扮的求職者。男生們是西裝革履的，女生們妝容精致，從頭到腳都經過精心搭配。

面試從早上等到下午，等到李紫這一小組進行無人領導小組面試時，剛好是下午4點。李紫感覺自己在面試中發揮的還算可以，沒有失誤的地方。畢竟從大一到大三都在實習和兼職，與人打交道的經驗還算豐富。但能否成功被錄取，李紫沒有把握。畢竟10個小組都有表現優秀的人，誰能熬到最后被錄取還是有運氣的成分。想到運氣，李紫有點泄氣了，雖然不是本命年，但運氣確實不怎么樣啊。

面試之后，李紫開始緊張的準備論文答辯。論文成績95分，是李紫半年認真寫作的結果。答辯之后，李紫的論文被刊印成書，放在了圖書館里。這是李紫的驕傲，很多年以后，將會有無數學弟學妹翻閱她留下的作品，驚嘆曾經有一個如此優秀的師姐叫李紫。想到這里，李紫傻傻的笑了。

等到這些都忙完后，已經是6月中旬。畢業晚會定于6月24日，李紫如同往年一樣，要上臺表演一個舞蹈。李紫喜歡跳舞，這是鷺大人人皆知的事。每年一度的元旦晚會和迎新晚會，總有李紫優美的舞蹈讓人流連忘返。

這一次的畢業晚會主題是《肆年》。李紫作為策劃人之一，一開始就無可救藥的喜歡上這個名字。肆年，諧音四年。四年的大學生活，有美好，也有酸澀。肆年，揮灑青春的四年，放縱愛情和友情的四年。曾放肆的哭，放肆的笑，放肆的刷夜，放肆的逃課。。。

思博園圖書館門前一堆堆的畢業生在練習合唱，歌聲里滿是離別的憂愁。每天從舞蹈室回公寓經過思博園，總會聽見一群群的畢業生在合唱《青春紀念冊》，李紫的眼淚便忽的涌上來。“給你我的心作紀念，這份愛任何時刻你打開都新鮮。。。”激揚的歌詞，傷感的曲調，把這份傷感又往深處推進了。

6月24號，晚會開幕了。在演員休息室里，李紫再次見到韓楓和衛萱萱。三個人見面尤為尷尬，李紫雖然落落大方同他們打了招呼，但心里也特別想回避這樣的場合。好在一群小師弟小師妹從門口沖進來，圍著李紫問長問短，才避免了繼續的尷尬。李紫看見韓楓似乎想過來找她說話，要是換在以前，一定是她挽著韓楓擺各種姿勢照相。校報的八卦欄目每個月都有關于他們倆的相片。但這次，李紫刻意回避了韓楓，裝著沒看見，親熱的和那群唧唧喳喳的小孩合影。

主持人一一報幕，節目一一上演。李紫的《驚鴻舞》放在最后一個節目，意為壓軸。所以李紫在化妝間化妝換衣服的時候，韓楓和衛萱萱已經粉墨登場了。

李紫的《驚鴻舞》，一如舞名，驚艷四座。傳說當年梅妃江采萍憑一支《驚鴻舞》寵冠后宮，風頭甚至甚過當時的皇后。但即使才華橫溢若梅妃，最后也落得個幽閉樓東的下場。男兒自古多薄情，冷月無聲笑寒梅。李紫跳這支舞，多少也是受當下心境的影響。

舞畢，走到觀眾席。李紫的座位挨著郭靈，剛一落座，郭靈就貼過來了，“哇！真的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啊。”

“噓，別貧了。聽說學校今天邀請了一個特邀神秘嘉賓，為我們的晚會致辭。。。”

話未落音，主持人報幕了：“下面，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請出今天我們的晚會致辭嘉賓，他就是華夏集團董事長，華夏獎學基金創始人，鷺大2001屆碩士研究生杜少卿先生！”

這是李紫第二次見到杜少卿。他還是那么溫文儒雅，俊朗如昔。似乎比上一次精神了很多，也許是因為這次沒有熬夜的緣故。他依舊那樣微笑著，用父親一樣儒雅的面容。

李紫記起四歲的時候，父親也是這樣的年齡，李紫總是在父親下班回家后，撒嬌著讓父親抱著講故事。媽媽總是不喜歡李紫纏著滿身疲倦的爸爸，訓斥李紫乖乖坐著看電視。李紫總會在母親說完那些話后，傷心的哭一場。而父親無論多疲倦都會慈愛的把小李紫抱在懷里，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講著最驚心動魄的故事。從安徒生童話到格林童話，父親都給李紫講了一遍。那時李紫的年齡小，她總不明白為什么白雪公主離開皇宮后就會遭到迫害。爸爸就會刮著小李紫的鼻子，無限寵溺的說：“因為只有爸爸媽媽最愛小紫啊！”

可是有一天，天下了好大的雨，身為農林辦主任的父親出去指揮搶險救災后便再沒有回來。好多天后，才在長江的支流撈到父親的尸體。小李紫沒有去見父親最后一面，是媽媽不讓她去的。

葬禮舉行在尸體撈上來的第二天，李紫只記得那幾天母親的眼淚沒有停過，哥哥呆在房間里不肯出來。那一刻，小李紫似乎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要是父親還在，那該多好啊。要是明白那是最后的相見，要是知道父女情緣那么薄，我會多擁抱您幾次。父親父親，李紫在心里傷痛的呼喊，淚水卻不知不覺掉了下來。

杜少卿致辭完畢，晚會結束了，宣告著大學四年的生活真正的結束了。所有的愛恨，所有的得失，都過去了。李紫胸口似鉛壓般難受，她沒有理會郭靈疑惑的眼神，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禮堂。李紫沒有回宿舍，而是站在思博園門前的音樂噴泉處，怔怔的發呆。直到有人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李紫，你原來在這里。”李紫轉過身，剛好看見杜少卿笑容滿面的站在那里。

“還記得我吧？今天是你的畢業典禮，你的表演特別美。可是為什么你卻不是那么開心呢？可以邀請你去喝杯咖啡嗎？”他的眼神真誠而清澈，像極了父親的凝視。

李紫不由自主的點頭同意了。“我沒有換衣服，你能等我一下嗎？我就在禮堂更衣室換一下衣服。”李紫還穿著那件唐裝。

從更衣室出來，杜少卿的車子就停在門口。杜少卿在副駕駛邊把車門打開，示意李紫坐。李紫略為沉吟了一下，還是坐到了后座。

她沒有坐到副駕駛是有原因的。李紫到目前為止沒有太了解這個杜少卿，明明是有著天淵之別的兩個人，他為什么對我這一個一無所有的大學生偏偏多一些關注呢？這里邊究竟有什么陰謀？

李紫在骨子里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姑娘，雖然內心諸多疑惑，但既然上一次杜少卿有過些許關心于她，這一次也是誠懇相約，自己也不能那么沒有風度拒絕他。又因為彼此的身份懸殊，彼此的關系甚為陌生，所以為了避免遭人閑話，李紫選擇了坐在車的后座。

杜少卿原本是打算讓李紫坐到副駕駛的，但看李紫在車旁猶豫之后坐到后面，也就微微一笑算了。

車開到環島路旁邊一家上島咖啡店停下，李紫和杜少卿進入大門后在靠窗的一個用藤條隔開的小屋里坐下。沙發特別柔軟，燈光特別柔和，李紫落座后就把滿身的疲倦都釋放了。

杜少卿坐在對面，柔和的燈光讓他的臉更加輪廓分明。

“服務員，一杯拿鐵和一杯摩卡。”杜少卿點完咖啡，轉向李紫“李紫，很抱歉這么冒昧的約你出來。從上一次在Colorfu Music Cafeteria初見，我覺得你像極了我曾經的一個故人。當時，她也是你這個年齡。一樣的面容，一樣的年輕，一樣的美。”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里噙著淚水，思緒似乎飄出了好遠好遠。

“她是你的什么人？讓你如此懷念。”

“她是我的孿生妹妹。那年她23歲，在北京電影學院上學。快要大學畢業的時候，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哽咽著說：哥哥，對不起，我要離開你了。然后電話就掛斷了，再也打不通。我和妹妹是雙生子，母親生我們倆的時候難產去世。正因為如此，父親對我們尤為冷淡。疼愛妹妹的責任就由我一個人挑起來了。所以，當我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心里特別恐慌。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我。我從鷺大直接開車去機場，然后飛到了北京。當我趕到她那里時，她已經跳樓身亡了。她沒有活到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李紫，你知道嗎？她和你長得是那么像啊。”他泣不成聲。

李紫懂了。面前的這個男人，長得如此像自己的父親，那么他的妹妹和自己長得很像，就一點也不奇怪了。經歷過生離死別的李紫，對于杜少卿的傷痛，感同身受。她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那些幸福的時光，淚如雨下。

她輕輕握住這個慈愛的大哥的手，哽咽著說：“假如能讓你開心點，請把我當做你的妹妹吧。”

杜少卿抬起頭，深深的看了李紫一眼，搖搖頭說：“不，你不是她。但是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好嗎？”

李紫理解他的心情，那是一種無可替代的愛。她突然羨慕起那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女孩，雖然人已經故亡，卻得到了世間最溫暖的愛。

回到公寓，是晚上12點。杜少卿送李紫到樓下時，對李紫說：“李紫，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公司上班。”

“謝謝，但是不用了。”李紫知道，自己同這個人不過是萍水相逢，雖然有著這一段特殊的緣分，但也只能算是陌生人。經歷韓楓的背叛之后，李紫唯一相信的人就是自己，她要憑自己的能力活的很好。

這一夜，李紫怎么也睡不著。打開QQ，發現很多朋友都還在群里聊天。聊的話題無非是今天的演出誰誰誰特別出彩，大家如何不舍得分開的話，李紫看著這些可愛的同學，心里生出一股暖暖的感情。“只有同窗的時光最美啊。“她心里微微的嘆息

空間里有一封新收到的信件，打開一看，是韓楓發過來的。李紫本能地想刪掉，但糾結之后還是點擊了“打開”。

信的開頭是韓楓的致歉，他說很抱歉傷害了她，已經無法彌補這個裂痕，不求原諒，但求她能放低傷痛，善待自己。后面洋洋灑灑近萬字，講述了李紫不知道的一個故事。原來嘉年華集團公司是衛萱萱父親開創的，衛萱萱當時推薦韓楓去實習，是因為衛萱萱早就鐘情于他。嘉年華公司老總也就是衛萱萱的父親承諾韓楓畢業后可以直接轉正做嘉年華集團公司銷售部副經理，但前提是答應娶衛萱萱為妻。韓楓說，自己家境一般，父母都是普通職工，省吃儉用送他上大學是希望他大學畢業后能光宗耀祖，拋開愛情不談，衛萱萱能給他想要的一切。所以他再三衡量之后，決定抓住這個機會。他在信里說，我們曾經相信愛情就是一切，相信真愛可以代替面包，但事實說明沒有物質條件的愛情終會枯萎。我無法給你幸福，希望以后你能遇見一個更好的人相伴一生。

李紫看完這封信，心里五味煩雜。她后悔自己看了這樣一封信，把她曾經引以為豪的美好全部粉碎。愛情在生活里甚至比不上一粒米，是的，李紫有的衛萱萱都有，李紫沒有的衛萱萱也有，所以韓楓，這是你選擇的理由。李紫突然感到一陣惡心，直想吐。于是跑到衛生間吐得一塌糊涂。“估計是因為今晚熬夜又著涼了。“李紫心想。

第二天早上，李紫被手機鈴聲驚醒，拿起來一看，是黃河集團人事部的電話，李紫趕緊接起來。

“您好，李紫小姐，這里是黃河集團人事部，恭喜你正式被錄取為我公司的行政助理，請你下周一帶上畢業證書、身份證、派遣證和三方協議到我公司行政辦公室報到。”

掛斷電話后，李紫一個人歡呼雀躍起來。雪兒睡眼朦朧的醒來，看見主人這么開心，也繞著屋子撒歡兒。李紫打電話約郭靈下午過來一起做晚飯，又得知郭靈考公務員也進了面試，兩人在公寓里開心的又蹦又跳，把失戀的痛苦暫時拋到了腦后。

周一，李紫著裝整潔的去了黃河集團總部，按照程序把所有材料交齊并審核完畢后，正式成為了黃河集團的員工。

上班第一天，李紫就被分配到董事長辦公室做第二秘，一起被錄取的是一個男生，名叫楚城，據說是從復旦畢業的，高高帥帥，略顯斯文。行政部門的老同事相互介紹完畢后，行政部趙副經理帶著他們倆去見董事長。

董事長姓黃，微胖，中年人，光頭，眼睛因為臉太肥而顯得特別小，但卻放著一種猥褻的光。李紫感覺整個見面會黃董的眼光就不停在她身上掃，李紫非常討厭這種眼神。第一秘是傳說中的大美人，年齡大約在27歲左右，名張燦，汕大日語系畢業。據說黃董對她尤為重視，入職不到一年就坐上第一秘的位置，相當于行政部副經理，但在公司里的地位更勝經理。李紫看著這個艷若桃花的女子，不自覺的就想起了衛萱萱，她們那種感覺真的是太像了。

趙經理討好的說：“張秘書是我們公司最有能力的員工之一，尤其是在公關方面。她來我們公司一年，為公司帶來很大的利益，協助黃董解決了很多難題。你們以后的工作主要是協助張秘書，共同為黃董分憂。”李紫聽這話的感覺不怎么舒服，有一種被賣了的感覺。

7月10日，李紫和楚城第一次陪黃董應酬。10天的上班經歷讓李紫感覺到在這個地方生存的不容易，除了要把每天手里的事情做完，還要應付突如其來的應酬。辦公室每個人都特別的冷淡，對于別人的事情從不關心，即使你不懂去問，別人也不怎么理會。幸好張秘還是一個比較隨和的人，李紫有什么問題都會問問她。楚城為人比較內斂，上班以來他每天都是兢兢業業工作，經常加班加點，這讓每天準時上下班的李紫特別慚愧。

應酬前黃董特別交代李紫，打扮漂亮點，買件像樣的衣服，公司報銷。李紫特別討厭把工作和色相摻和在一起，這讓她的尊嚴受到極大的侮辱。

但是現實就是現實，你必須聽老板的話才能拿到工資，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盡管不愿意，李紫還是去東城商場挑了一條晚禮服型的裙子，寶藍色。李紫穿上這條裙子顯得尤為風韻，說不出的典雅高貴。晚上7點，李紫一行四人已經在玫瑰廳等候。前來簽約的客人7點半的時候終于來了,對方也是四人。那個叫張總的客人四十多歲，腦滿腸肥的樣子讓李紫說不出的反感。安排入座的時候，黃董堅持把李紫安排在張總旁邊，說：讓我們公司新來的秘書李小姐陪張董多喝兩杯。

酒過三巡，叫張總的人有些醉了，滿嘴酒氣的靠著李紫一口一個小妹，還把手搭在李紫肩上。李紫哪里見過這種場面，立即生硬的把他的手從肩上摔開。

張總勃然大怒，滿面猙獰的拍桌而起，對著李紫吼叫起來：“你算個什么東西？老子給你面子才讓你陪我喝酒，你裝什么清純。今天你要不把這瓶酒喝下去老子不簽了。”

張秘立即滿臉笑容迎上去把張總勸坐下：“張總您別生氣，李秘年齡小，沒有工作經驗，得罪您的地方請您包涵，且千萬不要因為這件小事傷了兩家和氣。這樣吧，我把這瓶酒喝了，算是給你賠不是，好嗎？”張秘拿起還有大半的五糧液，像喝白開水般咕隆咕隆喝個精光。

李紫站在旁邊，既委屈又憤怒。

黃董一個勁推攘著李紫坐過去，斟酒給張總陪個不是，李紫倔強的撇過頭去。楚城在旁邊看著，只有干著急。

大家都在打圓場，那個滿身酒氣的張總最后還是消停了，張秘的大酒量征服了他，合同總算簽下來了。

晚上回到公寓，雪兒看見主人一臉的難過，也乖乖的蹲在李紫旁邊。

“雪兒，還是你理解我。我心里好難過啊，這個社會太骯臟太不堪了。”李紫流下淚來。

對于李紫來講，雪兒是她在鷺島的心靈依托。工作之后李紫對雪兒感到很內疚，早出晚歸的生活讓雪兒每天呆在屋子里，好孤單好可憐。李紫把雪兒抱在懷里，喃喃自語。

李紫拿起手機，想要給媽媽打個電話，但剛撥出去李紫就掛斷了，她突然覺得和母親之間有太深的隔閡。從什么時候開始，母親變了，自己也變了。漸漸的更加疏離，更加陌生。母親活的那么混亂，她的思維那么奇怪，甚至變得很自私。自己和她還能說什么呢？

她翻到通信錄里杜少卿的名字，停住了。

“杜少卿，”李紫在心中輕輕的念。“現在你在做什么呢？有沒有在一瞬間想起過我？”

對于這個男人，雖然只有兩次的接觸，卻讓李紫覺得很溫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李紫心里縈繞。

李紫編輯了一條信息：“好朋友，你睡了嗎？”然后發給了杜少卿。

“我在你家樓下，打開窗你就可以看見我。”他這樣回的。

李紫不信，她覺得這個年齡的男人特別會撒謊，也特別會騙女孩。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打開窗往樓下看去。樓下有一輛車停在那里，旁邊站在一個男人。燈光里，李紫看的很清楚，那就是杜少卿。不知為什么，看見他，李紫覺得心里暖暖的。

“我住403，你上來喝杯咖啡吧。”李紫又發了一條短信。

杜少卿敲門的時候，李紫剛剛換好衣服。他進門帶來一陣寒氣，李紫一陣哆嗦。沏好咖啡，他們在客廳的玻璃桌前對著坐下。

杜少卿環視了李紫的房間，窗簾是淡紫色，燈是橘色，壁紙是米白色，房間的格調清新雅致，就如眼前的這個女孩。

“你肯定對于我這么晚站在你樓下深感不解吧？是不是以為我是色狼？”杜少卿半開玩笑的說。

李紫淺笑，不置可否。

“其實我剛剛和一個客戶談完事，經過你樓下，本來想打電話問你要不要下來喝點東西，結果你就發短信了。是不是很巧？”杜少卿云淡風輕的說，“怎么樣，最近工作順利嗎？”

李紫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給杜少卿說了一遍，難過的情緒一下子又回來了。

聽完李紫的故事，杜少卿淡然的說：“李紫，這些都是正常的，是你成長中一定要經歷的事。如果你做的不開心，干脆來華夏工作吧。”

李紫搖搖頭。她只是他的朋友，一個帶著奇妙感覺的大朋友，她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感情以外的雜質摻進去。

杜少卿的電話突然響，李紫看了看墻上的鬧鐘，12點了。杜少卿給李紫點頭示意要接個電話，然后走到窗邊。

“明依，你在美國一切都順利吧？我還好，你要照顧好自己。你剛下課啊，好久沒有收到你的明信片了，記得周末寄一張回來。嗯，好的。我也愛你！”

杜少卿講電話的內容李紫全部聽見了。明依，這該是個女子的名字。杜少卿講話的神情和聲音，那么溫柔，最重要的是那句我愛你，讓李紫心里酸酸的。明依是誰？是他的妻子還是情人？

“李紫，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你開心點，照顧好自己。”

李紫懨懨的嗯了一聲，目送他離去。

因為晚宴風波，李紫先是被張秘訓斥：“作為秘書，職責之一就是公關。就算客人有輕浮的舉動，也不能那么沖動粗暴，只能以委婉的方式周旋。”

然后是趙副經理：“李紫，現在你是黃河公司的員工了，以后你做任何舉動都要考慮后果，不要置公司的利益不顧。否則，就不要呆在這個公司。”

最后是黃董，李紫原本以為會有更難聽的話，但是黃董是這樣說的：“李紫，對于你昨晚的反應，我并不吃驚。你剛出來工作，心里有傲氣并沒有什么不好，但得注意方式嘛。去把衣服的錢報銷了。”李紫領命迅速去財務室報銷了買衣服的錢。

接受三個人訓斥完畢，這場風波終于停息了。李紫心里小小安寧了一陣。

周末終于來臨，李紫帶雪兒去郭靈家玩，郭靈還在準備公務員面試，每天都閉門模擬面試場景。李紫的到來讓郭靈非常開心。她們倆一起做了李紫最愛吃的抹茶蛋糕。

晚上，李紫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上看美食節目。節目里大廚正在教觀眾做東坡肉，主持人在碎碎的說著如何烹飪。

她看見那油光發亮的豬肘子時，突然特別反胃，跑到洗手間吐了起來。李紫有點害怕，這太奇怪了。自己的腸胃雖然不算好，但最近畢竟也沒有吃什么不清潔的東西。李紫的心咯噔一下，自己似乎這個月的例假沒有來。

為了確定是否真的懷孕，李紫迅速跑到樓下藥店買了一包早早孕。

測孕試紙上兩條鮮艷的紅線刺痛了李紫的眼睛，她蹲在洗手間里失聲痛哭。

為什么生活總是在有一點希望的時候就把她推到絕望的深淵？為什么幸福總是遙遠？

是的，李紫曾經也幻想過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幻想他用稚嫩的聲音呼喚著母親母親。李紫曾經暗下決心，如果自己有了一個孩子，一定要讓他最幸福的活著。

她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韓楓，畢竟這是他的孩子。于是她神經質的把黑名單里的那個號碼翻出來，撥打過去的時候電話聽筒里“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生硬冷冰。韓楓換了手機號。李紫心里一陣失落。

曾經他們是那么親密的戀人，現在卻連換了手機號碼也不會再告知。誰能看懂這個多變的人生？

最后李紫撥打了衛萱萱的電話。電話響了十幾聲終于接通了，“李紫”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驚訝。

“衛萱萱，是的，是我。很驚訝是吧？很害怕接到我電話是吧？”李紫的悲怒在積壓已久之后一瞬間全部迸發。

“對不起，李紫。是我對不起你。你今天能給我打電話說明你還是把我當朋友的對嗎？”

朋友，這是個多么荒唐的字眼。最好的朋友搶走自己的男朋友，這樣俗套的狗血劇情居然發生在自己的生活里。

“衛萱萱，你聽著，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再是朋友，從你和韓楓上床那一刻，我們的友情已經死了。我傷心，我痛心，我最愛的兩個人以這么骯臟的方式羞辱了我。但是今天我打電話給你，不是和你糾纏這個問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韓楓。他換號碼了，你把他的電話告訴我。”

“李紫，你聽我說。我傷害了你，你恨我罵我，我都活該。但是我請求你，不要再找韓楓好嗎？我留他在身邊已經好不容易了。我這輩子就愛了他一個男人，還是以這么不堪的方式從你那里搶來的。既然已經這樣了，求你不要再找他了，讓他安心的這樣走下去好嗎？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了。”

李紫沒有再說話，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