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時候,又回到了帝都的工作室住了一陣子。每年的春夏季節,我們家的門都是敞開著的,甚至連夜里都不關。這或許是因為我先生習慣了通風的狀態,也習慣了這種不設防的環境。待上個兩三天,我竟也入鄉隨俗了。
我們這片藝術家工作室在周圍紛擾的地段里,顯得有那么點“世外桃源”,實則夾雜著格格不入的基調。一整排街道有九個院子,工作室的原型都是大庫房,經過改造,如今住著各種非打工職業的人。每個院子都相對封閉,算上快遞和外賣的人員進出,再排除些搞派對的日子,白天的院子里見不到幾個人影,卻聽得到嘰喳的鳥叫。
我們平日很宅,和鄰居不太來往,天氣不好的時候,更是整天在室內看書習字,連著兩三天不出門也不足為奇。我只是在曬曬太陽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撞見那些鄰居們,或是我在夜晚散步時,隨意瞧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室內。總體而言,雖然我家已是另類,而鄰居們的生活可比我們的豐富和奇特多了。
很慚愧,我們那排工作室中,只有我們家門口沒有綠植,原因不外乎是我們沒本事打理,而我這女主人在帝都的時間又不長。然而,我走過其他家的門口,不是門前種著滿架子的水果,或是籬笆圈著小竹林的觀感,或是小花小綠的外加小水景布置。還沒進門,便看得出主人的巧心經營。
我們隔壁新搬來一個姑娘,好像是畫油畫的,感覺室內的畫作并不多,而門口一大顆葡萄樹卻是非常招搖,她還特地筑起了小田園風的籬笆圍欄,有點故意保護著這棵樹,和那只整天狂吠的小狗。隔著幾家的一個鄰居也是個有生活情趣的人,門口布置著開荷花的小水缸,小石子路旁還種著兩棵蟠桃樹,也不管其他人摘不摘。說實話,我是陪著友人的女兒摘過兩個。
也有鄰居和我家一樣不拘小節,門前都是光禿禿、開門見山的。有兩家在鐵門上畫著街頭涂鴉,似乎彰顯著自己是搞當代藝術的出身。我曾串過門的一個鄰居是搞雕塑油畫的,工作室里放著好多和常人那般高的作品,有些更是高達幾米。這一對要放在門口當擺設,那就真的成“石獅子”了。
我們院子里最出名的鄰居是一家叫“想象畫廊”的地方,是一對法國夫妻開辦的。畫廊的工作室平時有不同國家的藝術家短期居住,估計是來國內交流的吧。畫廊時不時會辦些熱鬧的派對,老外們在夏天喝著啤酒吃烤肉,有時還會開著挺大的音樂。老外們偏愛親子活動,金發的小朋友們也是絡繹不絕,估計都是來自附近的國際小學。
院里最拉風的鄰居是一間改裝車工作室,門口常年停著一部拉車用的古怪拖車。這家的生意貌似不錯,時常有三倆拉風青年,在那邊試著哈雷摩托,摩托的款式多樣,在我們這類雌性動物的眼里是分不出高下的,只能說很酷。最近更古怪的是,這家門口一直停著一部外形好似太空船的房車,通體銀色,有點類似火車車廂的變異“遠親”,車內的設施也挺齊全的樣子。看來這家的主人又找到了新的樂子,但是這車能開在我大朝陽區的馬路上嗎?
最后再提一下我們院兒的門衛大爺,那也是極有個性的。他平時的業余生活也很豐富,畫農民版畫、吹樂器。大爺和藝術家們混熟了,繪畫用的材料都是他們送的,閑著的時候,他就在小屋子里自得其樂著,還愛把完成的杰作展示給來往的鄰居們看看,那神情可得意呢!
作為魔都人的老媽曾問過我,帝都的朝陽是怎樣一種存在?我思忖著回復了一句,按行政面積規劃,像是上海的陸家嘴吧,但其地位和特點,在全國范圍內都不好比喻,算是文化和娛樂圈的聚集地吧。而我們那片藝術家工作室,只是其中的一個小縮影,混久了不覺奇怪,反而成了普通人覺得“小眾”的那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