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陸
? 楚子虛按著地址把隋愿送到目的地的時候,警車已經把地方全部圍住了。楚子虛沒有下車,但他也沒有離開。他看著隋愿下車,走進了人群。
? 隋愿走了幾圈才在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里找到了楊三。楊三也看見了她,朝她走了過來,邊大喊著:“隋醫生,我們找到了你會有興趣的東西。”他帶著隋愿往疫苗站里走,經過了警察和一群看熱鬧的路人。隋愿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的樣子,感受到了四周猶如泉涌般的好奇和激動。她扭頭,試圖無視那些情緒。
? 跟著楊三走進了疫苗站,他們直奔一張非常不起眼的小桌子。上面一塵不染,只有四張照片平行著放在桌上,仿佛被刻意擺放在那里。第一張是賀蘭和賀芷的照片,兩個人看著鏡頭一臉慌亂。第二張是第一對死去的雙胞胎,她們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眼睛里充滿了恐懼。第三張屬于第二對雙胞胎,她們擁抱著對方,漠然地看著鏡頭。
? 最后一張,隋愿停留在了最后一張。那是一張她的照片,背景是她公寓樓的大門。隋愿正在刷著門卡,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拍攝她。隋愿把照片翻到了反面,白色的底上有紅筆寫了五個字,“接下來是誰?”
? 劉明非的照片顯然是給她留的。他的做法十分冒險,他完全不在意別人知不知道他是兇手,他極有自信自己不會被抓住。他膽大到可以來挑釁隋愿。那張照片喧囂著他的自大,他是一個異能,沒人可以抓得到他,隋愿根本感覺不到他在監視她。
? ? 接下來是誰?劉明非已經有了目標,又為什么要提醒隋愿?——“隋醫生?”楊三看她在那里發呆了很久,說道,“劉明非會不會在威脅你或者你認識的人?”
? 隋愿搖搖頭,“我不覺得他有意圖殺無關緊要的人…我也不認識誰家有雙胞胎。”
? 她話音剛落,想到了什么。那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卻讓她惴惴不安。“等我一下。”隋愿帶著些慌亂地說,她踏出了現場,匆匆走到了大街上,掏出手機了手機。她走的比較遠,已經遠離了人群。周圍的寂靜讓隋愿的不安更加蔓延起來。她撥打了那個號碼,試圖壓制心里的感受,“喂…爸?”
? 幾分鐘后,隋愿極其恐慌地放下了電話。隋愿已經有五、六年沒和她父親說過話了,逢年過節簡單的對話也總是在尷尬的沉默下終結。她甚至不知道他又有了兩個孩子。當他父親遲疑地回答她的問題的時候,隋愿的心沉了下去。
? “我和你…你…你蔡阿姨…前兩年生了個兩個女兒…雙胞胎。我一直想給你拿電話,但是你工作忙…”電話背后傳出兩個小女孩的聲音。
? 隋愿在他說完話前飛快地掛斷了電話。她把手機揣回了口袋里,轉身才發現楚子虛不知道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后。隋愿瞪了他一眼,但楚子虛無視了她,轉而問:“發生了什么?”
? “劉明非剛剛威脅了我…我的…妹妹?”隋愿遲疑地說,嘗試著過濾從自己嘴里冒出來的東西。
? 還好楚子虛不需要通過語言來理解她。他頓了頓說:“你得把這件事情告訴楊三。你也得把危險告訴你爸。”
? 隋愿知道他是對的。她有這個義務警告她父親。她又把手機拿了出來,盯著黑掉的屏幕,遲疑了很久。她嘆了口氣,“我讓楊三和她講吧…”楚子虛點點頭,和她一起往回走。
? 隋愿深吸了一口氣,一種不詳的預感盤旋著。
拾柒
? 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候,楊三小心翼翼地來找她。“隋醫生,我們聯系了你爸…他的兩個女兒的確前幾個月剛接種了疫苗。我們估計劉明非是用同種方法找到她們的。” 他向她介紹著最近調查的進度。再找到劉明非留下的一串痕跡以后,他們的偵查變得更加快速了。雖然效率變高了,劉明非卻不見蹤影。
? 警方找到了劉明非的父母,兩個人卻表示至少有十多年沒有見到兒子了,他偶爾來個電話,但逢年過節卻不回家。他用假名所工作過的每一個醫院,診所和疫苗站的人都對他印象模糊,隱隱約約地記得這個人,卻又說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劉明非當然是自信自己不會被抓住才這樣的囂張的。現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會對隨姓姐妹下手的,可以借此抓住他。
? 警局那里的事情沒有什么實質的進展,她的預約最近又少。她只好一個人躺在沙發上思考人生。隨愿躺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往門外走去。她不太想一個人待著,總想些有的沒的。她糾結了一會兒,拿出手機,點開了楚子虛的名字,“你覺得我該去見見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嗎?”
? 楚子虛回她回的很快,“你愿意嗎?”
? 隋愿想了想,“不太愿意,但是我又很好奇。”她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自己父親離開自己以后過得怎么樣。她絲毫沒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訓,又有些蠢蠢欲動。
? “他選擇你妹妹一定不是單純出于對你的敵意,她們一定符合他的要求。“楚子虛發來了一段話,讓隨愿更加糾結了。
? ? 她在坐了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她向楊三要了父親的地址,揮手打了一輛車。她的動作一氣呵成,拒絕給自己一絲思考的時間。直到出租車緩緩停在了一個居民樓前,她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選擇。隋愿又躊躇起來,但已經到了目的地。“不去白不去。”她小聲說服自己。最后連司機都等不下去了,隨愿只好下車。
? 她的父親這幾年顯然混的更好了,高檔的小區嶄新的墻面依舊散發著新漆上的光澤,穿著支制服的保安在出入口的保安亭里觀察著來往的車輛。隋愿下車,朝下小區走去。保安看了她一眼,問了下她去哪里,就把她放進去了。
? 隋愿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對的門棟。她沒有提前打電話,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家。隋愿的手在門鈴那里停留了很久,最后咬牙按下了那個鍵。門鈴聲回蕩在門廊前,有些響的過分,好像在預示著什么。“喂?”門鈴對面的人說道,是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
? “我是隋愿。”
? 對面沒有聲音,但是大門“噔”的一聲開了。
? 隋愿上了樓,發現站在門口是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不知道是上初中還是高中。“我爸帶我妹妹去醫院了。”他的表情很勉強,有些變扭地告訴她,“進來坐吧…” 隋愿點點頭,走了進去。房子的空間和她小時候住的很像,只是四周散落著小孩的玩具,看起來更加溫馨。
? 隋愿知道自己的父親并不是真的厭惡她。隋愿對于父親的恨更多的是基于她本身生活的挫折和心底散發的自卑。只是這些理解沒有讓她好受一絲,反而讓自己覺得更加格格不入了。隋愿是把厄運帶來這個家庭的人。如果她沒有查這個案子,劉明非也不會刻意針對她父親的孩子。
? “隋意。”男孩說,“我叫隋意。”隋愿點點頭,依舊站在房間中間。隋意看了看她,指著沙發說:“你坐吧。”
? 隋愿聽從他的命令坐下了。隋意也在一邊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兩個人不知道說什么話好,尷尬地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兒,隋愿問:“你妹妹是生病了嗎?”
? 隋意點頭,“一型糖尿病,她們年紀還小要經常檢查。”
? “哦。”隋愿說道。這個病癥顯然沒有賀蘭和賀芷得的嚴重,但或許兩者之間有關聯。她和隋意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有人開門回來了。隋愿以為是她的父親,抬起頭來。和她四目相對的是一個中年女人,雖然年紀略大,但風韻猶存。一看就是蔡阿姨。蔡阿姨顯然也認出了她,有一些驚訝。
? 隋愿看得出來她爸因為最近的風波決定留在醫院陪伴姐妹,而蔡阿姨大概是擔心隋意才回家的。隋愿一直沒有使用她的異能,但她還是可以感覺到蔡阿姨的尷尬。“我只是想來看看…雙胞胎好不好…”隋愿解釋。蔡阿姨依舊張著嘴。
? 過了會兒,她說:“她…她們還不錯。”
? 隋意翻了個白眼。隋愿瞥了她一眼,突然她感覺空氣中突然“嚓”了一聲,仿佛靜電了一樣。她茫然地看向周圍,不知道那種感覺從何而來。她看向了隋意,隋意也看向了她。兩個人都是那樣的驚恐。隋愿突然覺得自己可能忘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 “媽,我餓了。想吃炒飯。”隋意突然開口。
? 蔡阿姨愣了一下,點點頭,“行,媽去給你做。”她當下包,走到了廚房里,留隋愿和隋意坐在那里。
? 隋意打量了她一會兒,開口:“我總覺得我身體有什么地方在改變…我不是說…青春期那種…是一種更加超然的東西。”
? “你…是不是會看到一些不存在的圖像,聽見不存在的聲音。或者感覺自己可以把思想施加給其他人?”隋愿隨口問。
? 隋意有些頭疼的皺著眉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有時候我很擔心雙胞胎…我感覺我好像可以感受到她們的存在。不管她們在哪里…”
? 共感是一種很常見的異能。就算普通人也有時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當你想著什么的時候,你親近的人會有一樣的想法。隋愿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你是怎么了,但我曾經有一樣的癥狀。要是那種感覺加劇的話,你一定要來找我。”
? 隋意問道,“網上如果你的兄妹或者父母也有這種感受的話,他們可以告訴你很多東西。這是一種正常的感覺之類的。可是我問過我的同學了,他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我想想也是,那種感覺那樣奇妙,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 隋愿笑了笑,“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中的大很多。”
?
? 門鈴發出了陣陣響聲,隋意站起來去開門了。隋愿以為這會是她父親回來了,就站了起來。結果來的只是一個快遞。“額,我有一個給隋小姐的快遞。”外面的快遞員說。隋意困惑地接過了那個快遞,說了聲謝謝,拿來給隋愿看。
? 輕薄的包裹上寫著隋愿的名字,寄件人是羅明。隋愿想起那是劉明非的一個假名,突然看到全身發涼。她借了把剪刀,小心的拆開了包裹,腦海里全是好萊塢片里信件炸彈的情節。但是里面掉出來的只有一張紙條。紙上寫著一句話,“我已經知道了她無法得到的消息。” 隋愿又看了一眼信封里面,才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林妙音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她還在昏迷之中,頭上的傷口被綁帶纏住。
? 劉明非到底想通了什么?隋愿有些困惑地看著那張紙條。她頓了一會兒,扭頭看見蔡阿姨從廚房里出來了,看著那個包裹正在出神。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受歡迎了,趕緊道別。蔡阿姨還想至少客氣地挽留她一下,卻被隋愿匆忙拒絕。她走出了居民樓才給楊三打了個電話,讓他來領那個包裹。
? 隋愿最后看了一眼樓上亮著的燈,匆匆離去。
拾捌
? 在楊三處理了證據以后,隋愿一個人去看了林妙音。楊三想要送她,但是隋愿拒絕了。之前的繁忙讓她忘記了林妙音還在昏迷之中,也忘掉了她陷入昏迷的原因。 她走到林妙音的病房的時候,病房外的警察正在換班,看了她一眼認出了她,就沒有多詢問。
? 林妙音的身上還接著儀器,她的心跳伴隨著滴滴聲跳躍著。讓隋愿緊張又安心。由于在病房里待了很久,她臉上的淤青已經散開了些,只留下淡黃色的痕跡。隋愿嘆了口氣,輕輕地將意識延展到林妙音的四周。她記得林妙音可以聽見四周發生的事情,有些將信將疑地抬頭觀察著她的反應。她可以感到林妙音的精神依舊活躍著,在她的腦海里等待著能醒來的一刻。隋愿看了她一會兒,覺得自己有點詭異,就轉移了視線。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什么異樣的地方。
? “我走了。”她小聲說了一句,準備離開。林妙音發出了一個輕微的哼聲。
? 隋愿突然被卷入了她的意識,她可以感受到林妙音惶恐的聲音。“你看到我看的東西了嗎?”她問,“這就是他那么執著的原因。我一直在想——假如,假如他的弟弟沒有死的話,他還是會這樣嗎?”
? 如果劉暢然沒有死, 劉明非真的會就此改變嗎?“我不知道。”她承認。她覺得連白華都不能給出一個很好的答案。
? “哦。”林妙音失落地回答,“我累了,我想再休息一會。”她感受到了隋愿的詫異,微笑了一下,“我已經習慣了昏迷里的世界,不用擔心,當我的身體痊愈時我就會醒過來了。”她比她們上次見面時冷靜許多,一個人盤旋在自己的意識里。
? 既然林妙音已經下了逐客令,隋愿只好走了。她一個人走在醫院的走廊上,看著病人、家屬、醫生、護士來來往往,有些沮喪地走著。迎面走來了兩個人影,隋愿剛開始沒有注意,差點與他們擦肩而過。“白華?楚子虛?”
? 白華扭頭朝她揚了揚眉毛,“想到一塊去了。”她有些刻意地評論。楚子虛和隋愿同時向她投去了懷疑的眼神。白華聳聳肩,又極為刻意地說:“我有點渴了,去買瓶水。”
? 楚子虛忍不住了,“便利店在樓下。” 白華點點頭,大步朝原路返回。
? 隋愿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和楚子虛已經兩個人一會兒。楚子虛觀察了她一下,開口:“我猜你在你父親家沒有受到什么歡迎。”
? 隋愿不能否認這點。她剛想回答,想起來了隋意。她斟酌了一下才說話,覺得一張口就問別人要個人情不太好,“我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好像有覺醒的跡象。我在想你能不能托人關注他一下。如果他和我們一樣的話,那他一定會需要人幫助。”
? 楚子虛看上去沒有很驚訝,或許早就考慮過這種可能,只是抱怨了一句,“這幾年覺醒的孩子越來越多了。”
? 他沒有直接答應隋愿,隋愿也不想顯得過于急躁。她一直很好奇楚子虛和白華的合作到底止于哪里。楚子虛曾經多次說過自己是賣情報的,但有時候她又覺得他實際是在給白華工作。l
? “我不是。”楚子虛突然開口。隋愿一驚,發現自己沒有很好的掩蓋自己的想法。或許是她之前強行損壞自己的屏障留下的后遺癥,又或許這是因為楚子虛曾經在她意識里游蕩過,她的屏障對他沒有以前管用了。楚子虛沖她笑了笑,“白華和我,和白華和你的關系差不多。我們總想著作為一個異能者獨立生存,但是總還是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 隋愿已經知道了楚子虛有意勸她重新進入異能者的核心圈,因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楚子虛就再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了。
? 她們又站了一會兒,白華還是沒有回來。楚子虛大概已經料到了她不會回來了,問:“你餓嗎?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你也可以告訴我點關于隋意的事情。“
? 隋愿想想總比一個人待在家里發慌好,點了點頭。
拾玖
? 有人說暴風雨前的一切都極為平靜。隋愿想起來覺得自己應該聽取那個教訓。
? 在隋愿收到了那封威脅信以后的兩個星期里,她的人生似乎恢復了往常。幾乎讓她產生了一種回歸正軌的幻覺。就連楚子虛都說,楚子安和白莉的感情都日益修復。楚子虛的日子也好過了一些。
? 然而該來的暴風雨總會來的。而隋愿可以告訴你暴風雨開始的那時那刻那秒,她在監控里看到了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在模糊顫動的屏幕里,一切是如何發生的。4月25日凌晨2:21分,隋姓雙胞胎因突發高燒被送往醫院。因為雙胞胎同時爆發了40度的高溫,她們的父母手忙腳亂,四處奔波。只留下哥哥一個人看護兩個孩子。孩子哭聲不斷,雖然在吊鹽水后體溫又隨下降,但是哭聲不止。哥哥也不知所措。就在他隨處尋找護士的時候,兩個孩子消失了。
? 通過監控錄像,隋愿可以看到一個人影慢慢走向兩個孩子,迅速地抱起來兩個孩子。視頻雖然模糊,但看上去就是劉明非。因為兒童病房總是人滿為患,幾乎每個孩子都在哭泣,沒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發生的異樣。在隋意回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他急著想找自己的父母,卻一時找不到人。
? 隋愿看完了監控錄像,轉頭看了一眼她的父親。他極為沮喪地坐在警局的椅子上,隋意在他一旁抱著蔡阿姨忍不住小聲的哭泣。各種令人難受的情緒彌漫在空氣之中,阻擾著隋愿的思考。楊三估計也看出了隋愿的不適,趕緊問:“隋醫生,我們出去說兩句吧?”隨緣居連忙點頭。她父親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妻兒。
? 往外走了一會兒,隋愿才松了口氣。楊三卻依舊很嚴肅,“隋醫生,我知道那是你的妹妹,但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劉明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抓不住他。” 隋愿明白楊三擔心的緣由,也不想解釋自己從未見過兩個妹妹,點了點頭。楊三以為她是擔心妹妹的安慰,露出了憐憫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
? 其實隋愿最擔心的事劉明非對她們的實驗會成功,或者發生了不會致死她們的失敗。那種擔心甚至超越了她對兩個人死去的恐懼。賀蘭和賀芷的生活是痛苦的,她們的間斷的失控永遠追捕著她們,讓她們無法忘懷。那樣的生活不如死去。
? ? ? “劉明非,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她喃喃。就算隋愿看了他的一段記憶,那又如何?她想了想或許劉明非真的能聽見自己的問題,不寒而栗。
? 她一個人在外面走了一會兒才回去時,回去時警察已經把她父親一家人團團圍住。隋愿的父親正拉著和他說話的老警察的手說:”我這是老來得女啊!這輩子也就這個兩個女兒了。“他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反而是老警察看了一眼隋愿。隋愿朝他聳了聳肩。她的父親到現在都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話, 隋愿也不想追究什么了。
? ? 隋愿想了想覺得自己看不下去了,就一個人找了一個空房間坐下了。那不知道是誰的辦公室,沒有上鎖。她閉上眼睛再次進入了讀心者的聯絡網。她周圍細碎的聲音開始無限的擴大,她可以再次感受到所有讀心者所在的位置。她想著雙胞胎的長相,和劉明非的長相。請求著他們在幫助她一次。在她的腦海里,所有的讀心者竊竊私語著。
? ? 突然隋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痕跡,在散發微弱的意識。林妙音。無論發生了什么,林妙音已經蘇醒了過來,重新浮現在網絡里。她的意識并不強烈,但很刻意。隋愿遲疑了一下,朝她的意識試探。林妙音歡迎了她。
? 在林妙音的腦海里隨愿知道她正在自己的病房里。醫生正在給她做著一些復雜的測試。林妙音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將注意轉向了她。她看上去很平靜,但聲音在顫抖,“他在我的昏迷中找到了我,他只想讓我做一件事情。他想讓我告訴你你的家人在他的手上,如果你愿意單獨赴約,他或許會饒她們一命。但是如果他感受到一絲其他人的跡象的話,她們會是他的第三對受害者。”隨后她報出了一串地址。
? “他想干什么?”隋愿問,希望林妙音有一點答案。她不明白自己對劉明非有什么用。
? “我…我沒有看。”林妙音回答。她的意思是她不愿意再看到劉明非記憶里的那些東西了。隋愿才意識到林妙音認為劉明非對賀蘭和賀芷的情感是超常的。她雖然看見了和隋愿一樣的東西,卻無法理解隋愿看到的情感。她想著,記下來林妙音告訴她的地址。林妙音看她記了下來,一下子切斷了聯系。在昏迷中的日子仿佛消磨了林妙音的勇氣,讓她醒來時,隋愿覺得她變了。
? 隋愿趕緊抓起一只筆把地址寫了下來。寫完以后,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決定了要去那里。如果雙胞胎有一絲絲可能還活著的話,隋愿就會去嘗試。她不愿意背負消滅那種可能的罪行。而且隋愿很好奇。劉明非之前犯下的殺人事件都是在孩子家里犯下的,并且充滿了儀式感,某種程度來說,他沒有希望那些孩子有很大機率活著。時刻準備著紀念她們的死亡。但是他卻把雙胞胎的帶走了。
? 這是不是代表他確信自己已經找到了缺失的一環?
? 隋愿給楚子虛和白華分別發了一個短信。起身溜了出去。她想楊三一定會反對的,便沒有告訴他。回看過去,隋愿會告訴你被好萊塢英雄主義侵蝕的后果。她做出了一個過于魯莽的選擇。人總是要為選擇付出代價的。
貳拾
? ? 地址是一個可以隨意租憑的倉庫,隋愿沒有查到其他有用的東西。倉庫坐落于郊外,看上去有些廢棄。倉庫的門沒有鎖,仿佛在等待人的到來。她到達時,劉明非早就料到了她的到來。隋愿沒有太意外,畢竟他是個耳通八方的異能者。他們的會面極為平淡,沒有緊湊的背景音樂,沒有灰暗的基調。
? 倉庫里充滿了白色的光,照亮著每一個角落,讓人幾乎睜不開眼。一旁一個用塑料薄膜隔離的實驗室里放著無數器皿,甚至還有一個真空臺。隋愿第一個注意到的是一張床上躺著的賀鴻儒,他還連接著必要的導管,看上去與之前無異。她突然意識到是劉明非一直在照料著賀鴻儒,一直在維持著他的醫藥費。他帶走賀鴻儒也不是刻意要傷害他,反而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第二個注意到的是雙胞胎小小的身軀,躺在一個用被子鋪起來的凹槽里,平穩地呼吸著,額頭上還插著掛鹽水的針。
? 最后她才看向了劉明非,他凌亂的頭發和凹陷的臉頰。“你想要什么?”隋愿問。
? 劉明非露出了一個有些溫馴的笑容,卻讓隋愿更慌了,“你是個心理醫生,我想和你聊聊。”他示意讓隋愿坐下。隋愿照做了。
? “你的妹妹很好,你要相信我是不會傷害她們的。我需要她們。”他安慰隋愿,或許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 隋愿不相信他,“你需要她們干什么?”
? “我在賀鴻儒的身上找到了我失敗的真相。”劉明非沒有掩飾的回答,“賀蘭和賀芷曾經告訴我,真相會隨著她們的父親死去。我一直以為那是他的記憶,我才知道那是他的基因。我這么多次失敗——原因竟然如此簡單。她們都缺少了你我擁有的東西。”
? “賀鴻儒有異能者的基因。”隋愿猜到了答案。這就是賀蘭和賀芷所說的特殊…最基本的特殊,分開了普通人和她們。如果劉明非需要一對異能者姐妹來做實驗,有什么比隋愿的妹妹更確定的選擇嗎?尤其是如果他聽見了隋意說的話的話。
? “當我發現她們存在的時候,我覺得她們簡直是天賜的珍寶。”
? 隋愿迫使自己不被這句話的諷刺意味所影響,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么想要重新制造賀蘭和賀芷?你憎恨她們,你也知道她們的人生是一個折磨。”如果劉明非想和她聊天的話,她至少可以得到一些答案。
? “你偷看了我的記憶不是嗎?”劉明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我覺得她們是個奇跡。一種至高的存在…她們有著兩倍的自愈能力,兩倍的體格,兩倍的力量,兩倍的智慧…她們沒有疾病,沒有死亡…” 沒有死亡。
? “她們不會像劉暢然一樣死去。”隋愿接話。她在劉明非的思緒外游蕩,試圖接收到他的一些記憶。隋愿只能接收到一些片段。她看到了他對死亡的恐懼。當那天劉明非看到自己的弟弟倒在血泊之中時,恐懼到無法呼吸的痛苦。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死亡是如此的輕易。
? 這也解釋了劉明非對賀蘭和賀芷的迷戀,他認為她們能力給了她們遠離死亡的可能。“那些小孩本來就要死了,現在她們還可以為我的研究做了貢獻。我的科技…可以讓人躲避死亡。”劉明非繼續解釋道。對賀蘭和賀芷的能力無限贊頌著。
? “我知道這技術只對異能者基因的攜帶者管用。”劉明非說,“但是我會想出讓它被廣泛使用的方法。”他站起身,朝手術臺走去。隋愿急得站了起來,她的腳跟還沒有觸地,劉明非就有轉了回來。他手里拿著一個注射劑,里面是淺黃色的液體。“如果我給你的妹妹注射了這個藥劑,她們的糖尿病甚至都可以自愈。”
? 隋愿不安地挪動了一下,意識到他真的認為自己會同意這樣的手段。“賀蘭和賀芷自殺了。”她提醒劉明非。劉明非只是擺了擺手,回答:“這事和我的試驗沒有關系。”他的眼神偏了偏。
? 隋愿感覺他在隱藏什么,繼續往他的腦海里窺探。她可以感受到他在一段回憶的邊緣。當她接觸那段記憶的時候,她被卷入了一段回憶。一段劉明非長期無法忘懷的回憶。
? ——一股溫暖的風吹拂著隋愿的頭發,她站在劉明非的視覺里看著一所大學的校園。遠處兩個女生正在竊竊私語,“我聽說他的名字叫羅磊。”其中一個說道,并扭頭看向了一邊,露出了她的臉。那是一張隋愿最近早已熟悉的臉,但從未顯得如此活潑而生動。
? “賀蘭!”另外一個女生拽了拽她的衣角,“他要看到你了。”
? ? 不遠處年輕的羅磊正和幾個學生在聊天。
? 賀蘭和賀芷一起笑了起來,她們黑色的長發在暖風中飄蕩著。兩個人看上去那樣的年輕,那樣的輕松。劉明非盯著她們,緩慢地扭過頭去。——
? 在現實中,劉明非依舊在說話,“賀鴻儒不是一個合格的科學家。他對自己的試驗品做出了錯誤的處理,他盲目的想讓她們融入一個不屬于她們的社會。”
? ——在他的記憶里,賀蘭和賀芷出現在一個裝備齊全的實驗室里,四周的試驗臺上放滿了器皿。兩個人朝穿著白大褂的一個人走去,嚷嚷著什么。“爸,我們不喜歡你新來的助手。”好像是賀蘭的那個說。賀芷也在一旁符合,“是啊,爸爸。他來給我古里古怪的感覺。”
? 賀鴻儒扭過頭扶了扶眼鏡,“你們不懂,他是個有遠見、有志向的青年。”
? ? “可是他老看著我們,讓我們很不舒服。”賀芷提出,賀蘭在一旁附和著。賀鴻儒僅僅是嘆了口氣,沒把她們的話當真,脫下手套拍拍兩個人的頭,說道:“快上課去。”賀蘭和賀芷一起撇撇嘴,拿起了書包跑了。賀鴻儒在后面無奈的搖了搖頭。——
? 在遠處,劉明非看著一切。
? ? 隋愿小心地脫離了劉明非的記憶,她知道劉明非已經發現她在偷看了。在現實里,劉明非凝望著她,眼神里沒有她想象的憤怒。“隋醫生,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
? 對于劉明非的思想,隋愿一直明白又不解。他仿佛是一團亂麻,陰晴不定,表現出幾種不同的人格。他作案的時候手法利落,毫無悔過之心,表現得冷靜小心。在傷害林妙音的時候有顯得情緒激動,充滿暴力傾向。而此刻在隋愿面前的劉明非,擁有一個正常人的禮節,甚至顯得彬彬有禮。他仿佛真的渴望隋愿理解他一樣,詢問著她。
? “劉明非,你可以告訴我你干了什么嗎?”隋愿感到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肚子里盤旋。
? 劉明非沒有遲疑,回答:“賀鴻儒不應該像人類一樣養育她們。她們已經超出了作為人的范疇了。她們以為自己和普通的女生一樣,可以談戀愛,可以找男朋友。但是她們不明白自己有多危險。沒有人可以預測她們的后代會遺傳到什么樣的特征。”
? “你做了什么?”隋愿又問了一遍。
? ? 劉明非錚錚有詞地回答:“我告訴了她們真相。她們不是普通人,也不是異能者…她們是另外一種東西,超出了人類的范疇。”
? 隋愿看見了他一絲絲流落的記憶,那些記憶和他所說的有多不同。劉明非更像是在暗中操縱著姐妹。他在雙胞胎的腦海里種下了互相懷疑的種子。也正是同時,賀蘭和賀芷開始意識到她們正在被對方同化。姐妹第一次失去了對對方的信任,從未失去過的安全感離她們而去。她們惴惴不安,無法單獨生存。她們開始遠離對方,試圖用自己的方法吸引羅磊的注意。她們企圖無視著時刻催促她們的沖動。
? 長時間不融合的姐妹開始忍受巨大的痛苦,她們無時無刻不再抵觸融合的沖動。劉明非將一切看在眼中。
? ? 隋愿看著他回憶里的一切,沉默了下來。劉明非并沒有感到自己做錯了什么。她看了一眼熟睡的隋家雙胞胎,遲疑了一下,“她們從來沒有向楚子虛提過你。”賀蘭和賀芷不喜歡劉明非,但是出于父親對他的信任,她們勉強聽從著他。如果她們真的有所顧慮,為什么不求助于楚子虛。
? “啊…楚子虛。”劉明非似乎對他的名字很熟悉,“他是個長得不錯的男孩不是嗎?”
? 隨愿突然感覺有點好笑。這背后或許有個更加簡單的解釋。在青春帥氣的楚子虛面前,賀蘭和賀芷不想表現的極端焦慮。她們無法隱藏對劉明非的想法,不如直接閉口不談。就因為這樣,賀蘭和賀芷陷入了劉明非的掌握之中。
? 隋愿發現自己的問題并沒有給劉明非什么觸動,繼續問:“你覺得她們怎么樣?賀蘭和賀芷…我不是指她們融合在一起的時候。而是她們分裂的時候。”
? 劉明非看著她,沒有回答。隋愿看著她,那一刻劉明非流露出了一絲軟弱。他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年輕的女孩,面對著自己無法控制的能力,認為自己是需要被扼殺的怪物。劉明非看著她們殺死了賀鴻儒,并且終結了自己的性命。他有感受到后悔或者悲傷嗎?
? 劉明非猛然站起來,朝雙胞胎的方向走去。隋愿打了一個激靈,跟著他站了起來。“劉明非?”她試著喊道。
? ? 劉明非沒有管她,走到了一邊,從一個抽屜里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針管。隋愿朝他走去,隨著她的腳步,一堆情緒撲面而來。那股情緒太過于復雜,摻雜著許多隋愿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更多的是一種愧疚感。那種愧疚不是針對他殺的任何一個女孩,或者是賀蘭和賀芷的,而是對于他的弟弟劉暢然。劉明非一直堅信著他的不慎造成了劉暢然的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變相的彌補他的過錯。隋愿無法真正理解他的思維,但她可以理解他的情緒。
? 在她頓了一下的幾秒里,劉明非已經走到了雙胞胎面前。他手里拿著針管。“別人會以為這樣的實驗很困難,但是其實只需要幾針注射而已。”
? 隋愿強忍著不讓自己顯示出慌張來,她看了眼沉睡著的雙胞胎,“我明白你的想法。”
? ? 劉明非停了下來,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懷疑。隋愿繼續說:“那種憤怒、無助我也感受過…或許情況和你不同,但是一眼的真切。我明白事與愿違的感受,但是我的妹妹和這些事情無關。我相信一定有其他女孩符合你的條件…你可以去找她們。”
? 劉明非哼了一聲,“隋醫生,我不蠢。我知道你一離開這里馬上會帶人過來抓我。我的實驗器材都在這里了,沒有時間輕易離開。”
? 他繼續朝雙胞胎走去。隋愿大腦一空,大步上前阻止他。她一把抓住劉明非手腕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有多錯誤。劉明非甩開了她,并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劉明非的力氣很大,隋愿踉蹌了一下,撞到了椅子上。椅子因為她的力翻了過來,狠狠地撞擊在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隋愿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腹部跳動著,她僵硬地看向那個椅子。
? “你的談判水平真挺差勁的。”楚子虛的聲音在她腦海里回蕩,近若咫尺,又遙遠無比。隋愿保持不動,堅持假裝什么也沒有聽見一樣。“拖延他一下。”楚子虛告訴她,似乎像在保證什么。隋愿在腦海里應了一聲。
? 她再次開口,知道自己的挑釁會讓劉明非暴怒無比,“你知道你哪里出了問題嗎?劉明非。你分不清什么是愛和恨,在你的腦海里這兩種情緒混雜在一起。直到你逼死了賀蘭和賀芷你才知道你會為她們的死亡感到悲傷。你最仇恨的人帶來了和你最愛的弟弟一樣的情緒。”
? 劉明非快步朝她走來,隋愿看著他飛快的身影撲向自己, 閃向一邊。但是劉明非還是比她快了些,他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拖了回來。劉明非一把扯住了她的頭發。隋愿被拽著拖到了一邊,她聽到劉明非平穩的聲線,“隋醫生,你越界了。”
? “你想讓我理解你不是嗎?”隋愿小聲說。一股熟悉的惡意向她撲面而來。她無法抗拒恐懼帶給她的顫抖,她無法發出完整的聲音,但她的細語對于劉明非來說已經足夠了。隋愿正試圖回憶著她是何時感到了這樣的惡意,她回想起自己的房子,以及門外那晚讓她惶惶不安的情緒。
? 隋愿抓住了劉明非的手,用力掙脫了他的掌握。她的雙手死死地掐著劉明非,用盡全力將他的手甩了出去。她很確定自己同時也丟掉了幾縷頭發,但隋愿絲毫不在意。
? 隋愿跌在了地上,她沒有緩一緩的時間,掙扎著爬了起來。劉明非抓起來在剛剛打斗時掉落的針管,朝隋愿過來。隋愿可以聽見了外面肉耳可聞的車輪聲,她朝著門那里看去。此刻劉明非也慌了。
? 在下一秒,倉庫的大門被一群警察敲開,黑壓壓的人群舉著槍包圍了他們。劉明非一下子慌了,他再次拽起了隋愿,用針管抵著她的頸部,尖銳的前端刺破了她的皮膚,鮮血滑落下里。
? “別動,你們不知道這個藥能做什么。”劉明非緊張地大喊,隋愿可以感受到他的手在顫抖。他拖著隋愿往后退去,隋愿看見了在實驗室塑料門后的一扇小門,知道他大概是要挾持著自己逃跑了。“我的實驗還沒有結束。還沒有結束!”他重復著,“一定是你…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他們才能找到我。”針尖在隋愿的脖子里慢慢下陷。
? “劉明非!已經結束了,把武器放下。你現在自首我們還可以從輕處置。”一個警察大喊。劉明非沒有理他,將隋愿抵在他的前面,朝那個門退去。沒有警察敢輕舉妄動。劉明非帶著隋愿朝門外走去,隋愿可以聽見遠處雙胞胎終于被噪音吵醒后的哭聲。她遠遠看了倉庫里的景象一眼,被拖入了黑暗之中。
? 郊區里昏暗的光是劉明非的最好的掩護,他的能力讓他可以發現警察的分布。而在他們出來的小門那里還沒有警力。外面一片寂靜,仿佛剛才的喧鬧只是一片幻覺。隋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希望能在腦海里找到楚子虛。她的過度緊張好像印象了她的發揮,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
? 突然,隋愿在對面看到了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她有些驚喜地朝那里看去。劉明非也發現了人影,將隋愿擋在了自己面前。懦夫!隋愿在心里罵道。那道黑影快速地在黑暗中移動著,劉明非慌張地跟著他的蹤影亂轉。他按在隋愿脖子上的針管完全戳了進去,一道血痕劃過她的脖子。
? 事情發生的非常快。在黑暗中,劉明非突然放開了隋愿,把她推倒在地上。隨著一聲嘶吼,黑影撲向了他。在夜光中,一雙發光的眼睛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脆響。隋愿感覺到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撒在了她的臉上。她的眼前晃過楊三的臉,他的獠牙還沒有完全收起,看上去有些猙獰。
? “隋醫生?”
? 隋愿看著他的臉,視線突然變得模糊起來。有什么進入了她的血液,緩緩地滲入她的循環。
貳壹
?
? “隋愿?”
? 白華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喊了她一聲。隋愿回過聲來,有些恍惚地看著她。這是白華家的一間房間,碩大的落地窗前放著兩張長沙發。白華和隋愿一人占著一張。
? “楊三擰斷了劉明非的脖子。”她繼續說,“他之后花了很久向整個警隊解釋事情是怎么發生的。”隋愿頓了頓,回想起那一晚的場景。楊三撲向劉明非,如此輕易地將他的骨頭擰斷了。劉明非完全無法和作為獸人楊三正面交鋒,他滑落在地上,死了。
?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和白華說這些,白華顯然知道發生了什么。劉明非死了,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劉明非和賀蘭、賀芷姐妹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從起因到結局,一切都像是一個糟糕的悲劇,一樁樁錯誤的決定導致了一個個人的死亡。賀鴻儒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一個決定將造成如此多的傷亡。
? 死去孩子的父母在記者面前感謝著警察讓自己的孩子死能瞑目,卻永遠不會知道事情真正的真相。她還記得兩個妹妹被帶回她父親手中時候的樣子,她父親為兩個孩子的返回感激涕零。
? “謝謝警察同志!謝謝!”她的父親和蔡阿姨兩個人拉著楊三的手道謝。楊三十分不好意思地朝隋愿那里看了一眼,隋愿無奈地笑了笑。她走向了坐在一邊的隋意,對方抬頭看了她一眼。“我爸媽不是故意的…”他有些尷尬地解釋。
? 隋愿嘆了口氣,“沒事。我找你是有別的事情…我想你去找一下我的朋友,他叫楚子虛。我覺得他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 隋意有些失望,“你不能幫我嗎?畢竟你是我姐姐。”
? “暫時不可以了。”隋愿回答,“但是你有別的事情還是可以找我。”
? ? 白華側著頭聽著她描述一些的結局。當說到隋意和楚子虛的時候,她突然笑了。隋愿被打斷了,有點生氣地看著她。白華沒有在意,“我之前見到了你弟弟,他和你以前挺像的。”
? “真的嗎?”隋愿問,“我覺得我們兩個差距還挺大的。”畢竟不是一個媽生的。
? “不,白梨和我才是真正的不一樣。”白華看向窗外的花園。隋愿這才注意到白梨還在她的老位置剪花,她的兒子坐在楚子安的肩膀上大喊大叫著,透著玻璃傳來隱隱的聲音。“有的時候我會覺得,白梨和我生存在兩個分裂的世界。她有的,都是我丟失的東西。”
? “你的意思是我和隋意丟失了一樣的東西?”
? “異能者不都是嗎?”白華聳聳肩,“其實沒有什么高深的學問。我們的能力給我們的優勢,都是其他地方的劣勢彌補的。我能看見一切的真相,因此沒辦法和人有正常的人際關系。你可以看到人的思維,所以更加無法相信別人。”
? “人生是公平的——”隋愿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第一次找你的時候,你看到了什么?是和我的現狀有關嗎?”
? 她想起當時白華古怪的表現,以及自己現在面對的無限的寂靜。在劉明非死之前,他給隋愿注射了一支藥劑,里面的成分復雜,無法確定到底會導致什么效應。在藥劑進入隋愿的系統的那一瞬間,隋愿陷入了一種類似于昏迷的混沌。在她醒來時,一切都陷入了寂靜。
? 對,寂靜。沒有任何其他人的思想在她腦海里回蕩,沒有外溢的情緒,沒有讀心者的網絡。劉明非給她的藥劑抑制了她作為讀心者的能力。奇怪的是,她一直渴望的寂靜給她帶來的只有更多的恐慌。失去了讀心能力的隋愿面對著單一的世界惴惴不安。當她成為一個讀心者的時候,她的世界分裂成了兩個,現實與意識永遠被一條模糊的線分離著。現在她的世界有變成了一個。
? 唯一的例外是楚子虛。或許是之前隋愿要求他打破自己的屏障留下的后遺癥,她時常還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她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的潛意識因為屏障的破碎產生了混亂,因此無限地向楚子虛張開。
? “楚子虛?”一旁的白華莫名其地說出了她正在想的名字。她看到了隋愿困惑地表情,解釋道,“楚子虛來了。”她話音剛落,楚子虛推開了門。白華偏了偏頭,向他示了個意,目光又落在了隋愿身上。
? “我要走了。”隋愿對白華說。楚子虛朝她笑了笑。她站了起來,朝楚子虛走去。
? 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白華又喊住了她,“隋愿!”
? “嗯?”她扭過頭。
? “你的能力會回來的。”白華告訴她,“你還是一個讀心者,只是更加與眾不同了。”
? “謝謝你。”隋愿看著白華說道。
? 她和楚子虛走出了一段距離,楚子虛才悻悻地對她說道:“你為什么從來沒有給我道過謝?” 隋愿輕輕地撞了他一下,半開玩笑地說:“你自己感覺一下就好了。” “那可不一樣。”楚子虛糾正她。
? 隋愿可以感受到他的意識在她的思想邊緣試探,嘆了口氣,“是啊,你可不一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