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喬正夫妻倆聽信了黃半仙去觀音菩薩面前替女兒寄名免災保關(guān)煞的建議后,喬玉花的病就有所好轉(zhuǎn),不到半日又能蹦蹦跳跳了。有人說是菩薩保佑,有人說是郎中的藥慢慢生效了,而喬家不管神也好藥也好,人好了就行,心里就安樂了,只待明年九月十九日觀音菩薩生日,到時去還愿。
又說喬玉花背上的美蝶胎記,當然是刑道士把美蝶的胎靈送到翠香身上時所留,而斑雀從翠香身上滑脫后,卻進入了易三爺妻子懷中,不到十月便生了下來,取名鼎光,背上也有個斑雀胎記,易三爺夫妻倆見了心中驚奇,但兩個守口如瓶,不漏一點消息。易鼎光二十歲時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總是小災小難不斷,易三爺決定送他去云峰點燈消災。還真是上天注定的,從此鼎光和玉花一見鐘情,一生不曾分開。
世上閑人說閑事,奇談怪論處處有。且說斑雀和美蝶本是獸類投胎成人,但是哪個肯信呢?刑道士當然是知道的,可是他遠在云南修行,不死已經(jīng)有一百五十歲了,三十年前他托付潘道新寫《亂世情緣》,潘道新也沒有辜負他的囑托,一篇一篇的寫了出來,有根有據(jù),傳世后人,成了山城武岡的縮影。
閑話少說,言歸正傳,說山城就是山城。山城有官府,洋人,地頭蛇和寺院廟宇四股勢力盤踞。四股勢力面和心不和,勾心斗角。先說一下地頭蛇田霸許八爺,方圓百里的田地都是他控制的,也就是說控制著全城吃飯的大事。再說商霸夏五爺,壟斷著全城商業(yè),店鋪幾十間,掌控著全城的經(jīng)濟命脈。然后說說藥霸易三爺,統(tǒng)管著湘西南的藥業(yè)。易三爺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易鼎亮,小兒子叫易鼎光。這三大地頭蛇,歷來上任的縣官都要拜訪他們,才能坐得穩(wěn)。吃了官司的平民百姓,也要向地頭蛇請安送禮,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寺院廟宇里的和尚尼姑更加被地頭蛇掌控得死死的,長老,監(jiān)寺等等,都是地頭蛇封的。
近幾日,易三爺?shù)纳俟右锥猓郧楸┰辏⊥床粩啵谒瘔糁锌傇诮袉尽赖兹隣敺蚱迋z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但又好生奇怪自己的兒子怎么總在夢中叫唉‘’美蝶‘’,‘’美蝶‘’又是誰?在哪里?眼看鼎光身患怪病,茶飯不思,服藥無效,易三爺只好讓傭人上云峰找長老來做法。
云峰寺長老無海原名鄧光生,做盜匪時被官兵捉住,判了死刑,是家兄向易三爺送禮求情所救,從此上了云峰削發(fā)為僧。無海被易三爺請進府中時,守門人向三爺報道門外有個擺攤算命的先生,一塊三尺長兩尺寬的白布寫著一幅對聯(lián):一張鐵嘴道破人間吉兇/兩只金睛看透命運前程,口中說道我陳啟平算命不準,不取分文。三爺聽了讓守門人去把算命先生請進門。陳啟平一進門,抬頭便看到一個和尚正在閉目養(yǎng)神,覺得有點面熟。易三爺瞅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請先生先坐一會,我去把犬子領(lǐng)來,讓先生給他算算命運。‘’說完易三爺轉(zhuǎn)身離開了。陳啟平剛要開口,無海卻被說話聲打斷思路,便睜開眼睛,恰好四目相對。兩人對視片刻后,無海開口問道:‘’你是啟平兄弟么?‘’陳啟平心情非常高興,激動的問道:‘’你是光生兄弟么?‘’兩人并不回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易三爺剛好帶著易鼎光進來,被他兩個弄得莫名其妙。
無海看到易三爺,率先向他介紹道:‘’三爺,這位是我兄弟啟平。‘’無海頓了頓,向陳啟平介紹道:‘’啟平兄弟,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三爺。‘’陳啟平看到鄧光生做了和尚,又聽他說三爺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覺得一頭霧水,便問道:‘’光生兄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怎么進了佛門?又怎么讓三爺救你命?‘’無海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啟平兄弟,一言難盡,要不是三爺,我早就命喪黃泉了。那是三年前我?guī)Я藥讉€兄弟在平頭坳關(guān)羊,關(guān)了個大商人,誰知商人的六個跟隨都是武功極高的江湖弟子,并個個身藏短槍,一時半會拿不下來。正在纏斗時,不遠處、隊剿匪官兵聞聲趕來,將我說兄弟幾個團團圍住,撤退都撤不了。斗得精疲力盡時,我被商人的一個隨從抓住了衣領(lǐng),再一個劈腿將我打倒在地,被撲上來的官兵捆了,其余兄弟死的死,抓的抓。我被關(guān)進了縣衙大牢,判了死刑。多虧三爺救命,今日才能與兄弟你見面啊。‘’易三爺一旁已經(jīng)聽明白,原來他們早已認識,剛剛想插話,又聽見嘆道:‘’發(fā)財有命,富貴在天,我們兄弟倆是一樣的命。前些年我在國民覺隊伍中混中校團長,也立過幾次功,誰料到蔣介石在廬山會議上命令裁軍,我上司王軍長傳答會議精神時,我頂撞了他,他平時也看我不順眼,當場讓四個士兵將我捆了關(guān)進軍中監(jiān)獄,問蔣介石匯報說我反對裁軍。蔣介石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打入死牢。幸虧監(jiān)獄長是湖南老鄉(xiāng),給我通風報信,又暗示我越獄。于是我尋到機會,掰開一個小窗的木條逃走了。監(jiān)獄長估摸我走了四五里路,才讓人追我,所以我得以逃脫。后來我到了家鄉(xiāng),在靖州找了個算命先生,拜他為師。三年后我在湘西南之地以游說算命為生。‘’待到陳啟平說完,易三爺感嘆道:‘’陳先生經(jīng)歷非凡啊!‘’陳啟平無海聞言又‘’哈哈‘’大笑,讓三爺帶上鼎光。
易三爺讓鼎光來到陳啟平面前。陳啟平仔細瞧了瞧,人雖有病但精神尚佳,頭上氣數(shù)旺盛,只是思念前世戀偶,才導致茶飯不思。陳啟平先不開腔,又要來鼎光的留年,留年上寫著民國二十三年八月初六,再排了四柱清秀,然后才對易三爺說道:‘’三爺,鼎光四柱清秀,根基穩(wěn)固,說有病就有病,說無病便無病,是憂思攻心,導致茶飯不思,吃藥也是枉然。但是,只要他與前世心上人見上一面,一切災病自然消去。‘’易三爺問道:‘’有什么辦法知道他的心上人在哪?‘’陳啟平說:‘’這個不難,先需要去清靜調(diào)養(yǎng),洗去心頭之憂,然后點天燈照神靈,引來前世有緣人見面便可。‘’無海一旁聽了說有道理,關(guān)讓陳啟平再給鼎光看看手相。陳啟平拉過鼎光左手,細細看了脈絡紅說道:‘’鼎光少爺是富武之人,胸懷大志,手相往絡明晰疏松,并斷了掌,男人斷掌,千斤萬兩,少爺不但有千斤萬兩的福份,而且脈絡呈現(xiàn)有武官將才之相。我建議去清靜寺院調(diào)養(yǎng),進修文韜武略為佳‘’易三爺依了陳啟平之法,當天就讓鼎光跟隨無海上寺院靜修。一邊讓帳房取來酬金給陳啟平。陳啟平哪里肯要,說道:‘’千里有緣來相會,這是緣分,不要錢!‘’易三爺只好做罷,請了午飯才讓陳啟平走。
第二天,易三爺備了香燭紙錢,讓易恒清送鼎光上云峰寺寄名調(diào)養(yǎng),無海在后面跟著。到寺院后,無海首先帶著鼎光拜見無蹤。無蹤和無影倆人商量了一會,然后叫尼姑霞新擺好香案。香案擺好后,無蹤無影帶著鼎光在觀音菩薩面前跪拜。無蹤口中虔誠的念著佛語,又燒化了紙錢,最后在鼎光背上畫了一道符印,閉眼說道:‘’靈光一點,閃入天庭,諸位神圣,佑我凡人,去災消邪,寄名寺院,賜名無暉。‘’無蹤剛說完,鼎光只覺得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全身涌動,傾刻之間,整個人便神清氣爽了許多。無蹤無影見了齊齊站起,欣慰的看了看鼎光,然后讓霞新領(lǐng)著無暉去寺院閣樓上收拾一間房子住下,易恒青和傭人挑了行李也跟著去了。
說話間眾人已到了東廂。也許是月老的安排,這東廂外是施主們出入的必經(jīng)之路,也成了日后斑雀和美蝶重逢的地方。
且說霞新給無暉收拾好房間,鋪好被褥,轉(zhuǎn)身對鼎光說道:‘’無暉,今后我們就叫你法名無暉。你既然在這里寄了名,菩薩就會保佑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的。還有以后你就叫我新姐,有事吩咐一聲,我和其他姐妹就住在西廂。‘’無暉聽了點頭說好,然后安排易恒青帶著傭人下樓,去向無蹤無影告辭回家。
回頭說說無蹤,其實也是易三爺保的命。他原名蔡用武,六十開外,高大魁梧,同無影一樣,原來是個攔路搶劫殺人放火的土匪頭子。后來百姓舉報到縣衙,被捉拿歸案,判了死刑。他家人懇求三爺出面,才保住了性命,然后被易三爺安排進了寺院。蔡用武經(jīng)歷過生死之后,性情大變,人也變得非常勤勞,加上武功又好,很快得到無地大師的賞識。無蹤入寺院時,無地已經(jīng)有九十歲了,過了一段時間后,就把住持位置禪讓給了無蹤。
民國二十二年九月十九日這天,喬正依照黃半仙的話帶著女兒喬玉花和兩個傭人,來到云峰寺寄名還愿,九月十九日清晨便早早來到云山腳下,一行人元心欣賞云山美景,步履匆匆地上了云峰寺。剛到寺院大門口,喬玉花心中就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詩從心頭起,隱都隱不住,隨口念了出來:
峰高云繞秀水生,花間鳥語啼藍天。
婆娑古松掩山寺,秀煙飄逸隨云轉(zhuǎn)。
來客皆涌佛慈悲,語間多存孝與善。
唯有還愿美少女,舉目不見英少年。
也許是天意,喬玉花吟詩之時,無暉在東廂閣樓聽得清清楚楚,便探頭出了窗外,見到好面熟的一個美少女站在寺院門前,腦子里靈光一閃,也隨口念出一首詩來:
小妹忽來愰如煙,千言萬語藏詩間。
不是佛門清修地,哪得鴛鴦來相見。
東廂無暉知爾心,且思且憂十八年。
千攔萬阻有何用?有緣總能來相見。
喬玉花聞聲抬頭一望,四目相觸,火燒火燎的心情頓時滋生起來,無暉那英俊瀟灑的形象立刻烙在她的心頭,‘’咚咚咚‘’心跳不已。喬正回頭見玉花正在發(fā)愣,催促她趕緊進寺還愿。喬玉花聽到催促聲才回過神來,含羞低頭跟父親進了寺門,來到觀音菩薩前面準備還愿。
又說無暉見到喬玉花后,心中的憂郁癥早已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到玉花跟喬正進了寺院,心頭念念不忘,便叫上隨從易田易山一塊尾隨喬正等進了大殿,一旁偷偷觀看喬玉花。喬玉花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心神不定,但礙于父親在身旁,不便回頭。
待到喬玉花還愿完畢,被賜名霞香,正要收拾東西下山去時,忽然一聲巨響,傾刻地動山搖,只見一股紅光直沖天庭。大殿中的香客們嚇得四處逃命,喬正也嚇得顧不上女兒,自己一頭鉆進神柜中躲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