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劉念認識了七年半，今年是我們結婚的第七年，我們是相親認識的。
那時我和她都忙，尤其在工作上，沒有時間考慮戀愛的事情，但是又覺得不能總是孤身一人，就算自己同意家里人也不同意。
于是就開始相親。
劉念是我相親的第三個女人，她是好看的，但是不化妝，只穿一個類型的衣服，比我大三歲。我想成熟的女人應該不會太麻煩，畢竟大家都有各自想要的東西。
她說，我急著結婚。
我說，我也是。
她說，但是我現在不想要孩子。
我說，我也是。
她笑了，說，那我們可以試試。
我在心里想，就是她了。
這聽起來有點兒不可思議，不像尋找結婚對象，倒像去商場買一件衣服，看對眼了就買，總之，先穿上身試試。
之后，我們每個周見一次面，吃飯逛街看電影，做些戀人們都做的事情，我也能從其中尋找到快樂。就算一個人過再自由，也不能否認兩個人過的好。
但我和劉念其實都是心理上抗拒戀愛的，覺得戀愛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這跟工作不一樣，沒了工作會餓死，但是沒了戀愛還是一樣能活下去。
所以每個星期的見面，讓我覺得更像例行公事。
半年之后，我們覺得時機到了，因為家里也催得緊，我們就結婚了，我買的房，她買的車，什么事都條理分明，她很獨立，出去逛街的時候從不會要求讓我給她買什么，她也不需要，因為那時候她的收入并不比我低。
在我給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在心里想，結婚真簡單啊。
其實結不結婚對我們沒什么區別，只不過在認識的人眼里，我被貼上了已婚的標簽。結婚后和結婚前差不多，只不過一起睡覺做愛，再加上一起吃一頓早飯。劉念會早起做早餐，她說早餐要吃好，因為上了班，就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吃飯了。
我之前是不吃早飯的，但是有人做我也開始吃了，從這方面講結婚是有好處的。
吃完早飯后，我們就各自出門了。她開車，我乘地鐵。我們幾乎不做什么交流，不會去詢問對方的工作和朋友圈。這是我們從一開始認識就保留下來的默契，我在酒吧和朋友待到半夜，他們都羨慕我，怎么劉念從來不打電話叫我。
我都懷疑，是不是就算我再找一個女人，只要不弄到人盡皆知，劉念都是不會在乎的。
我們維持著這種默契，一直過了七年。
七年之間，我一方面心懷感激，一方面也開始對自己的選擇產生懷疑。人總是這樣，事情不順著你就會怨天尤人，事情順著你又會杞人憂天。
我開始懷疑的是，我和劉念結婚的意義。
也就是說，如果我和劉念的婚姻只是一個形式，那么如果我想要一個真正的婚姻，或者想要一份真正的自由生長的戀愛時，我該怎么辦。
在工作上，我是個不計后果的人，喜歡做鋌而走險的事情，好在我好運，事情大多朝著我想象的方向走，我也因此發展的不錯。但是在和劉念的婚姻上，在我們結婚的第七年，我開始覺得我們是不是太穩妥了，如果這是我七年之前想要的，那么七年之后，我還依然想要這樣嗎？
事實上我清楚，這些想法可能是為了我將要做一些錯事兒準備好開脫的理由。
人是會變的，我和劉念應該都變了，我感覺得到，畢竟七年這么長的時間。但我們的狀態還是那樣，各自為安，七年之前我們都不想要孩子，七年之后我們也確實沒有孩子，甚至，我們各自的應酬越來越多，連做愛的時間都沒有了。
第七年的七月，公司要跟日本的一家很大的旅行社合作一個項目，我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要不定期地到日本去待一陣。
說真的，我已經不像七年之前那么熱愛工作了，因為我也并不年輕了，不想讓自己投入到那么大的壓力中去，就算我現在不工作，我也不會餓死。
但是公司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當時就接了，因為我想換一個環境，從現在這種讓我不斷產生懷疑的狀態中走出去，遠離劉念，換一種生活試一試。
劉念送我去的機場。分別的時候，我們竟然擁抱了一下，好像我們真的要分別一樣，我的天吶。
負責接待我的是個日本小姑娘，個子小小的，笑起來很甜，穿的很職業，但是一講話就讓人跳戲，她會說中文，不流利，有時候組織語言會停頓幾秒，讓我覺得可愛。
她說，公司派我來帶您玩的，我們做的是旅行嘛，您是負責人，得自己先體驗一下。
我說，那再好不過了。
說完，她非常自然地挎上了我的胳膊，沒有別的人跟著，我開始明白對方公司讓她來接待我的用意了。
不知為何，我的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我們在新干線上，經過很多風景，我望著窗外，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我扭過頭來看她，她換下了職業裝，穿著顏色鮮艷的裙子，還扎著雙馬尾，我想，真是完全不一樣的女生啊。
她牽著我的手走在街道上，讓我給她買一些小食品，會喂冰激凌給我吃，勺子伸出來的時候，我竟然覺得害羞。
她說，干嘛臉紅了呢？哈哈。
我說，有嗎？
你可以認為，我們已經在交往了哦。
我笑了，戀愛嗎？
她也笑了，對呀，戀愛。
我不知道這戀愛具有多少的真實成分，但是我已然樂在其中了，在我和劉念結婚的第七年，我做了一些與以往不同的事情，我知道這是錯的，但是我知道我內心早就渴望試錯了。
我看著她時常對我露出的笑臉，我想，為什么女人會差別這么大呢？這就是所謂的真正的戀愛嗎？
晚上我和她睡在了一起，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爬到我的身上來，表情調皮地脫掉自己的衣服，面對著年輕美好的身體，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很尷尬的，我硬不起來。
我雖然很久沒做愛了，但是我知道我還沒有老到那個程度，那么為什么硬不起來呢？
我覺得懊惱。
她說，沒關系啦，可能太累了吧。
我也就勉強笑一下，說，可能是吧。
事實上，我不只硬不起來，她躺在我身邊，我甚至都無法入睡。
她可能是為了討我喜歡，用了香水，那是很濃郁的香味，我并不習慣。
對，可能就是味道，或者感覺，我不習慣的味道和感覺，這即將要破壞我和劉念之間的默契，我的內心升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可能有點兒茫然，也可能有點兒恐懼，甚至有點兒厭惡。
我竟然開始懷念劉念的味道。
劉念也開始化妝了，但是不用香水。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沒有那么香，但是讓我覺得舒服。
我又開始懷念劉念的身體。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是癡迷劉念的身體的，我會非常有耐心地撫摸她，并且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我們是夫妻，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個姑娘已經睡去。
我背過身，整個晚上都開始懷念關于劉念的事情。
我本以為，我跟劉念之間沒什么可以刻意去記住的事情，但是在這個時間，竟然有那么多事情可以懷念。
比如，我們一起看過的電影，她幾年之前送給我的一套西裝以及每天早上的餐，她做早餐很用心，經常會換一下口味和花樣，七年了，我一點都不覺得膩。
懷念到最后，我開始覺得愧疚，或許我們并沒有我想象的那種默契，我們不是完全一樣的，畢竟她是女人，我是男人，總有不一樣的地方，她也是想要一些東西的，只是沒有告訴我而已。比如，我們那么久不做愛了，不是因為她拒絕，而是因為我很長時間沒有主動了。
第二天，我發燒了，在醫院里睡了一天，然后就打算回國了。
劉念去機場接我，我坐在副駕，覺得恍惚。
這幾天就像做了個夢，如果這次試錯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讓我可以消除內心的一部分懷疑，我想也是值得的。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我和劉念同時說。
我笑了，原來真的是有默契。
我想對她說，劉念，我們要個孩子吧。
但是我想先聽聽她說什么。
我說，劉念，你先說吧。
劉念在打方向盤，上了高速，七月的太陽很烈，她把包里的墨鏡拿出來戴上。
然后慢慢地說。
我們離婚吧。
（完）
作者：張木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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