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匯入滾滾的人流，我想到三十三年前，我從我爸爸那兒出來，身邊也有這么許多人，那一回我急急忙忙奔向前去，在十億同胞中搶了頭名，這才從微生物長成一條大漢。今天我又上路，好像又要搶什么頭名，到一個更宏觀的世界里去長大幾億倍。假如從宏觀角度來看，眼前這世界真是一個授精的場所，我這么做也許不無道理，但是我無法證明這一點。就算真是如此，能不能中選為下一次生長的種子和追名求利又有什么關系？ ? ??
——《三十而立》
我仿佛已經很老了，又好像很年輕。革命時期好像是過去了，又仿佛還沒開始。愛情仿佛結束了，又好像還沒有到來。我仿佛中過了頭彩，又好像還沒到開彩的日子。這一切好像是結束了，又仿佛是剛剛開始。
——《革命時期的愛情》
走進了寂寞里，你就變成了黑夜里的巨靈神，想干啥就干啥，效率非常之高。你可以夜以繼日地干任何事，不怕別人打斷，知道事情干成。但是寂寞中也有讓人不能忍受的時刻，那就是想說話時沒有人聽。
——《我的陰陽兩界》
在一切時代都可以寫好小說，壞小說則流行于一切時代。
——《未來世界》
我的過去一片朦朧······ ? ? ? ? ??
——《萬壽寺》
這世界上之所以會有無主的東西，就是因為有人失去了記憶。
——《萬壽寺》
生活中重要的是光亮，但這里沒有光亮。生活中重要的是風，但這里沒有風。生活中重要的是聲音，但這里沒有聲音。
——《萬壽寺》
所謂真實，就是這樣令人無可奈何地庸俗。
雖然記憶已經恢復，我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故事，但我還想回到長安城里——這已經成為一種積習。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有詩意的世界。對我來說，這個世界在長安城里······長安城里的一切已經結束，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
——《萬壽寺》
在我看來，大千世界蕓蕓眾生，無不在做白日夢。乞丐在做黃金夢，光棍在做美女夢，連狗都會夢到吃肉而不吃屎。一個數學家夢想證出個大定理，也是合情合理。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點可能好夢成真，但也可能不成真就到了夢醒時分。我們需要這些夢，是因為現實世界太無趣。 ? ? ?
——《紅拂夜奔》
到目前為止，沒有一件事能讓我相信我是對的，就是人生來有趣，過去有趣，渴望有趣，內心有趣卻假裝無趣。也沒有一件事能證明我是錯的，讓我相信人生來無趣，過去無趣現在也無趣，不喜歡有趣而且表里如一。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只能強忍著絕望活在世界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紅拂夜奔》
自我懂事以來，領導者對我國人民的生活水平總是評價過高，對我國人民的智力、道德水平總是評價過低，我認為這是一種偏差。當然，假如這是出于策略的考慮，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黃金時代》后記
A等于A，A不等于非A。這些話不是為我的小說而說，而是為智慧而說。在我看來，一種推理，一種關于事實的陳述，假如不是因為它本身的錯誤，或是相反的證據，就是對的。無論人的震怒，還是山崩地裂，無論善良還是邪惡，都不能使它有所改變。唯其如此，才能得到思維的快樂。而思維的快樂則是人生樂趣中最重要的一種。
——《尋找無雙》序
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還會有人在走著。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著的時候，想到這件事，心里就很高興 ? ??
——《智慧與國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