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
“紅色的花朵真漂亮啊，又耀眼又溫暖……只是看著、就會聯想起葉君的眼睛了呢。”
小姐看著主人郵過來的盆栽、用略帶生疏的線條在紙上不斷地涂抹著。
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她對著我發出了奇怪的感慨。
那樣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看的不是我，而是游離到了某種想象的世界里。
“‘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 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這本書里，狐貍先生講了很有意思的話哦。”
在她手中翻開的書頁里，披著披風的小少年跟狐貍一起坐在金色的麥田邊。
草葉沉默地舞動著。他們靜靜地坐著，聽那風聲和鳥鳴。
在那面前、金色的落日慢慢溢出了光輝，染遍了整片麥田。
“‘我的生活很單調。我捕捉雞，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雞全都一樣，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樣。因此，我感到有些厭煩了。但是，如果你要是馴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會是歡快的。我會辨認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腳步聲。其他的腳步聲會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腳步聲就會象音樂一樣讓我從洞里走出來。’”
她讀著里面的語句，看向我：“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很棒呢？有了特別的人、特別的心情、特別的期待、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想想就像是在夢里一般快樂呢。”
望著她沉醉中快樂的表情和眼神，我猛然發覺、當初的小小少女，也到了憧憬愛的年紀了。
終究、她不會需要我待在她的身邊了。
她會有她自己的秘密和空間、愛著守護她的人，最終成為一位母親，把那生命的鏈條延續下去。
我得告訴主人，讓她尋覓一個滿意的人了。
“葉君……是不是也這么覺得？一起到各種地方走走停停，見好多有趣的人……就算暫時分開了也彼此牽掛……彼此想念……見到面的時候就坐在一起，看天上的星星，享受著在一起的感覺……那個時候就算什么都不說，只是看著彼此、就能夠明白心情……和特別的人在一起，無論是遭遇什么、做什么事都是快樂的……真的，好想遇一次這個特別的人啊。”
“小姐……有西斯特里亞的情報篩選，你一定會很快找到這樣特別的人的。”
“葉君……”
聽到我的這句話，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是啊……我一定會找到的……葉君……”
面對小姐突然變化的表情，我感到了不知所措。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從邏輯上來講，一定是我做了什么不妥當的事吧。
“小姐……？我……”
她笑著搖了搖頭。
“不，什么都沒有……其實，本來還想著葉君會有點不舍的……有點失望吧——”
后面的語氣轉成了帶有戲謔意味的嗔怪。
“我看過那些婚禮的視頻……女孩子穿上漂亮衣服出嫁的時候，爸爸媽媽都會哭著抱住她、對對面的男孩子百般囑咐的，因為舍不得呀。
“爸爸總是出差、在家里的時候很少。都是葉君在照顧著我……跟我說話……逗我開心……”
她撇開了我的目光，說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做錯了什么事一般。
小姐……？
“葉君……在葉君的眼中，我是……怎么樣呢？是不是葉君……重要的人呢？”
原來……是在煩惱這個嗎？
“小姐當然是我最重要的人……那天如果不是遇到了小姐，我的生活一定跟現在非常不同。”
雖然有些疑惑，我還是這樣開口。
“能和小姐在一起生活，看著小姐一天天長大，我很開心……這是以前的我、怎樣都不會想的事情。讓小姐幸福……就是我一切的愿望。”
“那葉君不會離開我的吧？”
“……在之前，我已發過誓……在那最后的時刻來臨之前，只要小姐愿意，我無論如何都會待在你的身邊的。”
“最后的時刻啊……”
看著小姐憂慮的表情，我沉默不語。
作為消耗品出現的人工天才，已經在制造和使用的期間造成了諸多缺陷和損傷——我的生命、注定不會長久。
逃出來的非人類、是不能去醫院得到治療的，不然會被“回收”……若非當初遇到了小姐，被關照著作為人類一般生存……我早已消逝在這世界上了。
“葉君就像哥哥一樣……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哦。不可以那樣想，我會難過的……我……也會照顧好葉君的。”
她抬起頭，笑著看向我。
“我不想那么急著找’特別的人‘……這種大事、還是要慎重一些吧？憑感覺的事，也不能一直依靠西斯特里亞啊。”
“葉君……”
她的表情轉為認真。
“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幸福的。”
之前的談話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我們便各自再次翻起了書。
……
“……大人們真的都像狐貍說的那樣，為了活著、必須重復著一成不變單調的事嗎？這樣的話……長大……總感到有點遺憾呢。”
小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沮喪，又有些無助。
我便思考著該怎么安慰她。
一成不變單調的事？
……從整體來看、這樣說是沒錯的吧。
又或者說，不只是大人……每個人在特定的時期，都要做特定的“工作”——那被大多數肯定并堅持的“生活方式”，來換取生存中的種種“好處”。
對人工天才來說，我們的命運原本是被’主人‘安排、聽從命令，無須思考。
最開始的時候，我也同樣被賦予了’馴服并監視下級人工天才‘的命令。然而——
“不，小姐……那不是什么必然事件。總是重復著一成不變單調生活的人，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主動作出了那樣的選擇……而已。”
我輕輕地在她的對面坐下，拿出了她最愛的小餅干。
“主動……作出了……那樣的……選擇？”
“是的。有太多的人類，在不曉得自己所需為何物之前，就被這世間集體的思緒深深影響了。他便誤以為、那是他真正的需求，亦是無法擺脫的命運。就算后來遭到了種種，也會盡力維持住所行的軌跡……因為難以放棄已然得到的一切。”
“葉君……這應該不是什么嚴重的問題。如果在之后的某一天想明白了，再去轉頭做喜歡的事，也是完全來得及的吧？”
“不，那是要付出代價的。人群……會將和自己想法有異的人，視作異類。最后的結果……或成為其中的一員，或和他們徹底分開。然而——”
我笑著看向她：“小姐可以隨意地選擇想要的生活，不必理會周圍的一切……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一定不會讓小姐遇上為難的事。”
“葉君……”
她笑起來，跑來摟住了我的肩，緊緊地。
“好安心呢……果然像是書上寫的那樣……擁抱的話、就會有很安心的感覺……這就是喜歡的感覺吧。”
喜歡的感覺……？
我扭頭看向她的眼睛。
今天小姐好反常，這些顯而易見的事為什么要反復確認……到底想要說什么呢。
“葉君也喜歡我嗎？”
喜歡……？
聯想起每次收到主人來信時，小姐那高興的樣子，我點了點頭，回了她一個擁抱。
小姐喜歡主人，也喜歡我——這是當然的吧。
我也喜歡小姐啊。
不僅喜歡……而且感激。
離得那樣近、我聽見了她的心中的聲音，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
很安心嗎……是在說什么呢？
這是……怎么了呢？
“我還是太貪心了啊……現在、不就跟葉君在一起嗎……一起探險……一起看書……一起談有趣的事……”
恍然大悟一般地，她笑得甜到了心里。
那是我記憶中最為美麗的樣子。
然而——
歡樂的日子很短暫，就這樣戛然而止了。
“我們，該從這里離開了。”
在主人“不明不白”失去音訊之后，推測著即將可能發生的事，我帶著不斷哭泣的小姐，拋下了那帶著許多回憶的地方，到了別處。
我要帶著她，去一個誰也不認得我們的地方。
一個能得到自由未來的地方。
井然有序的生活被驟然打亂了，突如其來的一切讓小姐感到了極度的惘然失措。
就算之前表現得再冷靜，看了再多的書，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沒關系，沒關系的……不要忘了，你的身邊還有我。”
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我告訴自己要鎮定。
為了那孩子的笑容，我要拋下人工天才依賴命令的本能，盡量以一個“人類”的身份支持她，幫助她。
她現在身邊只有我了……而我的心中也只有她。
絕對不可以被“自由”所帶來的不安感擊倒……不然的話，那孩子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我要在“不傷害任何人類”的前提下，保護好小姐，最后將小姐托付給一個可靠的人。
我要……
（眼前突然出現了無邊的火焰，搖曳、蔓延、擴大，記憶中的影像像是紙張一樣被燒掉了。）
一：……？（“某個家伙”的記憶和……幻覺？這次又是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不是我所期望的……我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沒這樣想過……”
“你以為、世間的事情總是那么簡單嗎？像你這樣的家伙，舉動一旦發出，無論初衷為何，后面的事就再也不在控制范圍之內了。”
“沒有你那‘力量’……會招來‘敵人’嗎？他們會有機會成為‘靶子’嗎？是你、完全都是你——”
一：嗚——！！這是……（痛……胸口像是被火燒灼……為什么……這種憤怒絕望無力的感覺……沒有辦法停止……）
“對不起……對不起……但是……除了說這么沒有意義的話，我這樣、還能做什么呢？！”
“夢”帶來的、又是那種莫名其妙的沖動……硬要總結起來的話，是‘想要自毀、徹底封閉永遠獨處’……
好想毀了這與世間相連的一切……連同這個糟糕透頂的……身體……
（七海的幻象出現，擔心狀）
真是煩躁……是你……一直以來造成“這些影響”的、就是你……
我真是瘋了……居然任憑這家伙……挑起那些不屬于我的……思念……
我已經到不了“那個地方”了……再也到不了了……看清那無聊至極的命運之后，我沒辦法再抱有希望了。
所以說……為什么要去改變呢？！為什么要抱有希望呢？！是希望著破滅之后……更大的絕望嗎？！（痛）
七海千秋：這一切不會結束……因為我……還要和一君繼續在一起打游戲呢！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一君……變成一個人的……
一：——！！
（自毀沖動被壓下）
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就算是那個時候被那樣過分地對待了……你……
過分的其實是我……一直以來都是我……
（……你會任憑這種失了控的感覺爆發嗎？）
如果現在能跑到身體之外看著樣子，可以肯定、我現在一定是“很不成樣子”。
只是在毫無道理地“遷怒”，就像那無聊透頂而又處處埋怨的懦弱人類一樣。
真丟臉。惡心。下賤。
烈焰一般、叫囂著要毀滅的感覺灼燒著身上的每一處感官，如同夢魘——
（如果連這點麻煩都處理不了、也沒必要繼續擔著這名號了。）
（像以前一樣做一個旁觀者就好。這些事情再怎么樣、都跟我沒有關系。）
是的，這些……根本不是我的記憶……已經沒有必要被感染了。
（日向外形的陰影出現）
日向（？）：然而你無法對這世界產生任何干涉……哪怕只是一點點，就會有人因為你遇上悲劇和災難。所以你只能說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
日向（？）：在預料之中的無趣未來降臨之時……你會是什么樣的感想呢……已經被獻祭了‘全部自由’的……‘超搞笑級的希望’？
日向（？）：總是給人帶來不幸的家伙……哈哈哈，別再問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你要考慮的，只怕是——為什么還要繼續死皮賴臉地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啊？
一：——！！
日向（？）：當初隨隨便便就能舍棄掉的東西，如今又想著去要回來——你啊，腦袋沒有問題嗎？
日向（？）：還是說……你真以為這世界上有那么多結局完美一勞永逸的事？達不到完美了就要重來就要去死？
日向（？）：啊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家伙，無論變成了什么樣，還是那樣地糟糕透頂惡劣至極嘛！
一：……
一：是啊，真是糟糕透頂，惡劣至極……總是把麻煩向別人身上丟，然后一走了之的家伙……
一：……就這么無所謂地、把那么無聊而又麻煩的身體留給我……讓這樣的我出現在這無聊世界上，只是為了你那虛無縹緲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一：我……恨……（逐漸被升起的憤怒和絕望浸染，意識又一次陷入錯亂）
一（？）：（恍惚）為……什……么……
一（？）：怎么會……消失不了呢……想起來的時候……就……好痛……好恨……好難過……
一（？）：……好想……死……神座先生……該……怎么辦才好……
（不知是哪里來的火焰逐漸升起，已經分不清是哪里在痛）
不要……這樣的失控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我是誰……這個問題一定要搞清楚……
（回憶）
七海千秋：一開始感覺確實是這樣……不過，換個方式想想看，就不一樣了呢。越是不容易被叫的名字，就越有個性呢……我的同班同學里面，也有取很特別名字的人……雖然一開始有點奇怪，但一下子就會記住哦。‘一號’這個名字，對一君來說，有很特別的含義吧？
七海千秋：不是這樣的……對我來說，一君就是一君。就算遇到別的叫這個名字的人……一君也是一君呢。這個名字，感覺有“一切的開端”、“第一個”的意思哦？
一：是這樣，我是一。至少在她的面前，我是一……
（睜開眼睛）
一：哈啊哈啊哈啊……（喘息）
一：……
我是一，在這場“角色扮演游戲”中，是被她叫做一的NPC。
在主線劇情之外，可以偶爾做點干涉范圍之內的閑事。
其他的……才不是我，都跟我無關。
就算命運是這樣無聊而又無可救藥，然而……只憑失控的情緒……什么都無法改變……就算發怒也是毫無意義。
……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做發怒這種無聊而又喪失尊嚴的事情。
像以前那樣……做個旁觀者、對一切毫不在意就好了。
……在記憶變得再也無法消除的現在……這個目標很奇怪地有些難度了。
情緒波動超出規定的話……會被學校發現，進而牽連到更多人。
那樣就沒有什么好戲可以看了，也會影響到游戲的“主人公”。
噩夢這樣的事……我早就應該習慣。
然而，那家伙留下的身體，現在已經有好多癥狀沒辦法用通常邏輯解釋了。
真麻煩……再被這樣影響下去，某天一定會徹底失控的。
會……徹底……失控的……
（我會變成什么樣了……在這“可以觀測到的無聊未來”里……失控也是沒有關系的嗎……）
一：——！！（這是、什么……）
離這不遠的地方、飄來了不怎么舒適的味道。
像是叢林中的獵食者、特有的磨牙聲，還有遇到食物深入骨髓興奮的情緒。
（有人）渴望鮮血、（有人）渴望死亡，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被壓抑了許久、對這無聊而有秩序的一切厭倦不已，那印刻在基因深處、屬于野獸撕咬的本能……
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無聊地發生了。
“超高校級的強襲隊”——法外有名的傭兵組織，這次冠以‘糾正秩序’之名，被人因私欲請了過來。
按照慣例，他們要的不僅是鮮血，還有那家伙‘應該付出的代價’……
應該是很無聊的事，但是——
校長對這件事問起了，還是得有個交待。
現場……至少去看看吧……真麻煩。
（過場）
（回憶）
男子：嗯……（翻看）
男子：眼神……節奏……還有……畫面的展現方式……
男子：（興奮）嗯……不愧是“超高校級的動畫師”！畫面、氣氛還有鏡頭的把握上果然是神乎其神……分鏡只要交給你、就不會有錯！
御手洗亮太：過……過獎了，我還只是剛來，無法完全勝任……這樣的工作。比起我這個新人，片廠里真的還有更加合適的……
男子：御手洗啊，這就不對了。努力和經驗、確實是可以彌補天資的不足……然而，也就是那樣罷了。你在這樣的年紀，就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想必以后前途是無可限量的。
御手洗亮太：……
男人：放心啦放心……作為最優秀的才能者，不必想太多……盡情地發揮不就好了？你母親想必也不愿你浪費了那難得的天資吧？
男人：變得更強，通過動畫為更多的人帶來希望吧！越了解觀眾的喜好、取悅越多的人，對我們彼此就有越多的好處。拿下的市場足夠大了，投資的就會更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只要有了足夠的資金……什么事還愁干不成么？
御手洗亮太：是這樣沒錯，但是……
男人：御手洗啊。上次你跟我說過的劇本和分鏡，我看過了……很新穎，也很有趣。在我看來，如果全力投入的話，會是相當了不得的作品呢。
男人：可是……無論是什么樣的作品，我們最終都是要拿出來賣的啊。你說說看，這里面……有多少一下子抓住人眼球的設定和情節呢？像是最近流行的超能力、雙子、拯救世界、穿越、時空錯亂之類的元素……
御手洗亮太：那樣的事不是必要的……動畫才不是那么膚淺的東西！只要抓住感動人心的事情和心情、就一定會——
男人：你可以向董事會保證銷量么。確認只要做得認真和投入……觀眾就一定會領情？
御手洗亮太：不試試怎會——
男人：還是免了吧。能這么說話……唉，你呀，連情況都沒能搞清楚呢。我們……又何嘗不想做最好的動畫？然而，既然是靠著觀眾生存的，自然也要最大程度地照顧他們的感受，觀眾愛看什么就要給他們畫什么，像是戰斗、變身之類的……當然爽點也會膩的，久了就要換。動畫……總體說來簡單粗暴滿足爽點讓他們盡情想象就好，最不重要的就是劇情了。說起來，平日里若不鬧出個大事……誰會在意啊？作為動畫師，首先要足夠吸引眼球……其次才是自己想法的表達吧。
御手洗亮太：是……
男人：還有，鏡頭線條的把握若過于細致……就會導致成本增加，制作周期變長。投入資金無法及時變現的話，董事會那邊就會很難過的。
御手洗亮太：……（資金……最后還是錢的問題……）
男人：喔對，我們安排新的動畫項目了。董事會那里對資金的事項已經談妥……抓住機會、可要好好表現吶。
御手洗亮太：哎？之前的剛剛交稿……可不可以先休……
男人：哈哈，累就對了，以后的路還要多多適應這個“累”！是有些辛苦……但回報一定是可以保證的。你母親那里……一直很需要錢吧？
御手洗亮太：——！！
男人：啊哈哈，初入社會總是會遇上這樣那樣的難題嘛！現實可不是總會照顧人的喲……慢慢習慣吧？以后再遇上熱門輕小說的改編，還是要多多拜托你喔？
御手洗亮太：……
就這樣、我必須一直沒日沒夜地做動畫。
剩下的，除了趕稿、就是截稿日。
雖然確實累了點，身體也一直不怎么見好……但，這也沒什么不好的，需要的不過是適應而已。
只是……有些時候……總覺得有點對不起班長的熱心啊。
（回憶）
御手洗亮太：七海同學……這次的新年活動……很遺憾我真的沒有辦法去。動畫那邊……有截稿……
七海千秋：這樣啊……沒關系的。只是御手洗同學，請一定不要勉強啊，不然大家都會很擔心的。
御手洗亮太：嗯……
七海千秋：別再像上次那樣啦，黑眼圈又大了喔。
御手洗亮太：誒？！有、有那么明顯嗎……
七海千秋：有的哦。就算是借用了遮瑕膏……也是沒有用的。御手洗同學……也想精神地面對大家吧？
御手洗亮太：那是……（猶豫）不，七海同學……那是……沒有辦法的……
七海千秋：可以理解的哦。之前遇到特別享受的游戲，我也會這樣的呢，在通關之前都不會停下來。最高的紀錄是……嗯……連著通宵7天吧。
御手洗亮太：7、7天？！
七海千秋：和御手洗同學一樣，只要做特別喜歡的事就會忘了時間呢。雖然可能會遇上一些問題……御手洗同學在做動畫的時候也是很享受的吧？
御手洗亮太：享受……
（因為錢和位置的問題，動畫的內容很大程度上被前輩把控了，我只能私下里做一點短片。）
（而且……好不容易得出的靈感，也必須冠上前輩的名字……被媒體報道……）
（是啊，不可以埋怨，一定要習慣……若沒有前輩的推薦，我現在還是無名小卒呢……不搞好關系的話，以后還怎么爬上去做自己的動畫，實現夢想呢。）
（現在只剩這個了……做不好動畫……只憑我那個軟弱樣子怎么可能會受歡迎啊。）
御手洗亮太：（精神）喔……是這樣沒錯！
七海千秋：……御手洗同學？
御手洗亮太：沒、沒什么呢……（糟……太敏銳了吧……）
七海千秋：御手洗同學。（認真）雖然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御手洗同學一定不要勉強自己。我想，就像玩游戲……御手洗同學的心情也會體現在做的事上吧……狀態不好的話……就算是喜歡的事也很難好好享受喔。
（回憶結束）
（餐車群停放地）
沒辦法的事很多，現實可不是總會照顧人……
命運也不講道理……抽到了壞牌就只能受著了……
唉……不幸啊。
料理社成員女：歡迎！森羅的特色料理大全！請問前輩需要點些什么呢？
御手洗亮太：欸？（剛剛跑神了，不自覺地到這里排隊……這是……之前完全沒見過的……）
料理社成員女：前輩是第一次來吧？森羅的東方特色料理很受歡迎的喔，跟這里的飲食習慣很契合又有點不同呢，嘗試一下吧？
御手洗亮太：喔、喔……
……
御手洗亮太：……（雙眼發亮）
好、好吃……
原來除了花村的咖喱……薯條和漢堡之外……
還有這樣的味道……
手搟面……餐包……餃子……燒餅……還有那什么……
這種特別的香氣……簡直……嗚……
？？？：雖然作出好評價我很高興啦，但也不至于感動成這樣吧？
（旁邊突然發話的女生讓御手洗嚇了一跳）
御手洗亮太：嗚哇啊——！！你你你你——你是剛才的——
料理社成員。
雖然御手洗想要這么說，但看清對面女生臉的時候，就生生地閘住了。
兩個女生乍看下去是一模一樣，但比起之前見到的，眉目間明顯是有著一點不同。
御手洗亮太：姐……姐……？
？？？：真厲害……外人看我們姐妹，第一次總是會認錯的呢……
御手洗亮太：這、這不算什么……就算再怎么相似，不一樣的終究是有所不同的……分鏡畫得多了自然就容易認——
？？？：分鏡……前輩難道就是動畫制作……
御手洗亮太：是……你好，初次見面……我是超高校級的動畫師，御手洗亮太……
嘉平：啊啊啊居然真的是本人呢！你好，我是黑澤高中2年級C班的嘉平！從短片開始，一直一直都在追前輩的動畫，是前輩的鐵桿粉絲呢！（興奮）
御手洗亮太：欸……（好、好尷尬……這場面不好應付啊。）
嘉平：前輩和花村前輩……是一個班的吧？之前在動漫雜志上見過前輩的照片，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見到真人了呢！嘻嘻，跟想象的還是有點不一樣啊。
嘉平：本來想著是比較難以親近的……沒想到，和我們……也沒有什么不同嘛。剛剛的反應真的好有趣呢。
御手洗亮太：……（這、這算是夸獎嗎……）
嘉平：森羅的料理，很不錯的。雖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那里傳下的每一種、都是經過時間精心揀選下來的……融合了好多人最棒的創意和智慧喔。
嘉平：能讓更多人欣賞到這種美妙，更多地了解到森羅，那就是最棒的了！
女孩子展開了笑顏——與剛剛不同，那是一種充滿了夢想和信心的微笑，傳遞著力量。
……
嘉平：啊，排隊的人還是有點少呢……我要去陪妹妹一會兒。這樣在一邊偷閑……不是姐姐該做的事。那孩子的心思總是太纖細，太在意會不會受歡迎……最近在料理社的壓力也是很大……
御手洗亮太：……料理社？（好像聽班長說過……）
嘉平：嗯，跟社里的同學鬧了點矛盾，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很快就會解決的吧！下次再來哦！森羅的傳統點心也是很棒的！
御手洗亮太：那個……嘉平同學。
嘉平：怎么了？
御手洗亮太：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足夠歡迎的話……會沮喪……會放棄嗎？
嘉平：沮喪的話肯定是有的……放棄……沒有必要吧？如果最開始只是因為喜歡才做的……那大概就是“什么時候開始”對自己說了謊吧。
御手洗亮太：——！！
嘉平：前輩的短片很多都在傳達這樣一種想法啊……（笑）現在是在考我嗎？
御手洗亮太：……（強行裝不尷尬）
……
（嘉平離開）
真遜啊，明明看的人都這樣覺得了，我還是這樣……沒辦法放下。
聽動畫片廠那里前輩的安排也好……被前輩不斷“借用”創意也罷，都可以忍受……
因為，我實在沒辦法想象跟前輩鬧翻、動畫被封殺之后的結果會是如何。
前途怎樣都不可以被斷送……現在只有忍了，才能在爬上去之后施展手腳。
爸爸不在了，媽媽的病需要錢……又沒有任何親戚愿意資助我們……我也是、我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的啊！
我只是需要繼續修行，繼續忍耐……繼續適應……（咬）
再大的事、吃點東西就會精神起來！（咬）
嗯，好吃……（咬）
？？？（突兀而又粗暴的聲音）：喂，在場的人都不許給我動！
？？？（突兀而又粗暴的聲音）：很囂張啊？經人舉報，你們違規經營，已經嚴重擾亂學校秩序，現在要執行紀律——
……
嗯？那邊好像很吵啊……發生了什么事？
當時正在悠哉吃飯的御手洗，遠遠低估了事情的發展速度。
待他徹底明白怎么回事的時候，吃飯和擺攤的人已然作鳥獸散，驚叫的聲音幾乎要把耳朵震聾了。
御手洗亮太：等等……別擠，要倒了……別、別擠啊！
盡管是大聲吼出來的，他的聲音在人潮中宛如不存在一般。
回答他的只是眾人的腳印和無邊的黑暗。
飯菜和餐具無聲地掉在地上，瞬間被無數的腳碾碎。
被踐踏了。
好痛好痛。
呼救沒人聽見。
倒下沒人注意。
這、這算什么啊？！
御手洗想起了初中時期父親生病、母親抑郁，家里經濟陷入拮據之時，親戚們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
破落的家庭……哪怕再怎么去求，下跪出賣尊嚴，得到的永遠是一句“對不起”。
平時相談甚歡的……遇到真正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自己，是止損。
好吧……沒辦法的事很多，現實可不是總會照顧人……
命運也不講道理……抽到了壞牌就只能受著了……
唉……不幸啊。
？？？：還有工夫想這么多無聊的事……你看來沒有什么問題。
？？？：喜歡的話，就繼續沉在幻想中，做你悲劇劇本里的主人公吧。
冷淡的聲音，在頭頂、在這片喧鬧中突兀地響了起來，沒有被雜音完全遮掩。
御手洗亮太：——！！
（這是……誰……？）
一抹深紅，乍現在模模糊糊的混亂視野中，搖動的感覺像是透著黑的不詳火焰。
這讓御手洗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神經錯亂。
是……眼睛……？
寶石一般的紅色雙眼，如晨星一般明亮。但只要稍稍對視，就像被無數冰錐刺穿一般、無法動彈——危險。
那里面透出的氣息簡直要凍死人，仿佛下一秒刀就會架到脖子上——要逃。
總之、這一定是個絕對——
？？？：杵在那里等死……？襲擊的家伙、很快就會過來。不想死的話，就趕快站起來。
御手洗亮太：……
能這樣子說話，可能不是個什么壞人……
比起之前踏在身上的人，這個明顯可疑的家伙反倒有些值得依靠。
但，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啊……
御手洗亮太：請拉、拉我一把……這里人太多……剛剛又被踩了……站不起來……
？？？：無聊。
御手洗亮太：你你你……不幫忙就算了，何必這樣嘲笑人啊……我……我……
？？？：對只會哭的無聊人類，我沒興趣……沒有價值，自然沒有接觸的必要。
御手洗亮太：（打擊）我、我才不是——！！嗚……（看著逐漸遠去的人影）別走啊！做、做給你看啊？！（爬起來，但很快又被踩倒）嗚……
？？？：哼……
御手洗亮太：別小看人……動畫里面的主人公……可都是靠不放棄取勝的！（終于努力絆倒了一個正在逃的人，趁這個空檔爬起）
人群：呀啊啊啊啊——！！（多米諾骨牌狀倒下，有數人被后面打砸的家伙們追上，現場又見了血）
御手洗已然顧不上看，顧不上想，低著頭就跑，似乎意識不到正不斷踩在人身上。
逃。
他腦子里剩下的恐怕只有這個念頭了吧。
（樹下）
御手洗亮太：呼呼……怎么樣！呼……我……才不、才不是只會哭的……（抬頭）咦……？
在御手洗看清眼前人長相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略顯病態的蒼白肌膚。
清癯秀麗的面龐，仿佛罩著一層霜，氣息清冷得簡直不像是世間的人類。
流泉一般的漆黑長發傾瀉而下，飄動的樣子又有點像烏鴉展開的翅膀。
還有那一看就深覺危險的眼睛。
總之，是個只要看見就印象深刻的人。
預備學科的制服……
御手洗亮太：你、你是……
長發的男人：……（斜眼看了一下就走）
御手洗亮太：等等、哈啊哈啊……（喘）你……你是……剛剛的……
長發的男人：……
（好冷淡的態度……不帶這么無視人的……）
御手洗亮太：（追上）那個，剛剛的事真的很突然……我被撞倒……沒有辦法了就……就……
長發的男人：就怎么？
御手洗亮太：我、我絆倒那群人不是故意的！絕對不是故意的！是被逼的！不然就要被打了！請不要對別人說……是我……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我、我什么都會做的！唯獨不能有這樣的傳聞！那樣的話……就會丟掉一切、流落街頭的！未來什么的就別想了！
長發的男人：……沒興趣。這么無聊的事，我是不會去做的。但其他看到的會怎么做，就沒法保證了。你就好好祈禱著，不會有人注意到吧。
御手洗亮太：這樣啊……（憂愁）謝、謝謝你了……如果不是有提醒……我就……
長發的男人：……我什么都沒有做。
御手洗亮太：誒？
長發的男人：站起來、絆倒人、逃出去全是你一力完成的，要感謝的話，就感謝你自己吧。是你自己的行動、避免了“意料之中”的悲劇。我作為無關者，再說什么就毫無意義了。
御手洗亮太：啊哈哈，說的也是吧……
（大概、是個能說話的人吧……）
（預備學科……好奇怪，總感覺不是一般的厲害……）
（認識一下也好……但是，看那樣子……什么都不敢問啊。）
……
御手洗亮太：你、你好，我是超高校級的動畫師、御手洗亮太……你……
長發的男人：……
（這種發展……真尷尬……）
御手洗亮太：之前，絆倒人的事……是事實……我、真的不是帶著惡意！會作出彌補的！所以……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好尷尬……是不是被討厭了）剛剛的事有些急，恐怕有些誤會……我不是要跟這些人撇清關系喔。會……會擔起責任的！
長發的男人：……請便。
御手洗亮太：咦……
長發的男人：要做便做，何必說什么無聊的漂亮話？
御手洗亮太：你……本來還想著遇到了可以說話的人……你這態度……太冷淡了吧！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我……我這樣好歹也是超高校級！高中生里的精英！跟那群烏合之眾……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長發的男人：不一樣到哪？
御手洗亮太：……我、我受很多人歡迎，做出的作品是被肯定的！獲了獎，也感動了很多人！來要簽名的粉絲更是數不勝數！你、你怎么可以……
長發的男人：這些……跟我有關嗎？
御手洗亮太：咦……
長發的男人：只是這樣就如此在意……你那些所謂的“希望”動畫、也不過是說說漂亮話而已了。
御手洗亮太：才、才不是什么漂亮話！你看過嗎！之所以能廣受歡迎……正是因為里面傳達的希望理念啊！告訴大家被遺忘的美好……就是動畫受到歡迎、帶來希望的精髓！只要不放棄、一直努力、聚集同伴，就一定……
長發的男人：一定……怎么？“感動一群人獲得超能力最后拯救世界了”……這樣的發展？
御手洗亮太：怎、怎么可以這么說！動畫才不是那么膚淺的藝術！那可是感動了無數人、能為世界帶來愛和希望的——
長發的男人：……無聊。
御手洗亮太：你……你這樣輕率的說法……是不對的！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人本能地追求希望！只是由于種種原因……好多時候被一時的困難蒙蔽了雙眼而已！只要用動畫重新告訴他們……
長發的男人：重新告訴……因為“本能追求希望”，就必須“樂觀和善”、對受到的災難毫不在意，原諒你這個施害者、不得追究……是這樣的邏輯對吧？
御手洗亮太：——！！我、我不是……不是……
長發的男人：既然不想死，又沒能力控制場面，那就只能犧牲別人……你正因為做出了這樣的選擇，現在才能站在這里，這就是交換。自然，就需要面對可能出現的責備和傳言——
御手洗亮太：只按結果論太不公平了啊！我……我不過就是一普通人……
長發的男人：你不是普通人。在被冠上“超高校級”這一名號的同時，期待和評價已經定下了……無論是你、還是看著你的人。預備學科本科之間的矛盾為何會產生……會如何發展……你應該清楚吧。
御手洗亮太：這……
長發的男人：結果就是這樣。無論怎么去想，也不會改變一分一毫——人都是很任性的，你只能接受。
御手洗亮太：怎么會這樣……這、這么說還是……（怒）能、能有這樣的底氣說話，你……一定不是什么一般人吧！既然那么厲害，那時候為什么不幫一把！為什么不救人！要放著人命不管不顧嗎？！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說啊！你、你應該不是……不是……那么差勁的家伙吧……
長發的男人：……我做不到。
御手洗亮太：怎么會做不到……能待在人潮里那樣說話……你那個時候相當游刃有余吧？討厭我當然沒問題啦！可是那后面……被絆倒的人……我、我這個沒什么用的、可是害了他們啊！之后恐怕就要被……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呃……（眼神變得好嚇人……一定是說錯話了）對、對不起……
長發的男人：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御手洗亮太：那個……我……唔……
長發的男人：無聊的套話還是省了吧。既然不認為自己的觀點有錯，那就沒有必要去說，也無需去解釋。游戲輸掉、風評變差、失去工作……這真的是很不得了的事嗎。
御手洗亮太：……
長發的男人：真無聊，在“假定的事實里”，你的反應跟預料中的一樣，一點變化也沒有。立于“希望”之頂端的、就是這種家伙啊……
御手洗亮太：別……自說自話！我不過是個……除卻動畫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才不是什么特別的英雄！這個稱呼，也是他們擅自……
長發的男人：但你還是默認了不是嗎。享受著稱號帶來的種種好處，卻想著避開那隨之而來的期待——有這么好的事嗎。
御手洗亮太：——！！
長發的男人：在你的筆下，只要保證有“堅韌不放棄”的樣子，就好了……因為最后總是會感動你安排的神，會讓奇跡降臨……所以只要安心地追求希望就好了……是這樣嗎。
御手洗亮太：你……你是想說……這些……這些……（低頭）
長發的男人：哼，怎么去想是你的自由……不過，有一點不需你擔心……已經不會有人、去告發你的所作所為了。
御手洗亮太：（驚愕）咦……？
長發的男人：沒有被大范圍曝光的事項，學校都會想辦法壓下去的。對超高校級這個圈子而言，你的顏面、就是學校的顏面。而且，封口的辦法多了……缺少話語權的預備學科，無論如何……都不會鬧出什么來。
御手洗亮太：呃……（雖然暫時安全了但總是感到有些怪……像是做了反派……）
（長發的男人再次掃視現場、準備離開）
御手洗亮太：等……等等！
御手洗亮太：你、你是預備學科吧……為、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真的……很奇怪……你你是站在……哪一邊……的……（緊張）
長發的男人：……
御手洗亮太：……（完、完了……又是那種……）
長發的男人：無聊。連平視都無法做到……你認為、我為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
御手洗亮太：……
（？？？：對只會哭的無聊人類，我沒興趣……沒有價值，自然沒有接觸的必要。）
因為你很強、那么游刃有余的樣子，才會這么說話的吧！
我總是那么弱小、那么無力，才……
什么超高校級……除了動畫、我就只是一個什么都不值得一提的家伙罷了。
（回憶）
（垃圾場）
欺負人的孩子：一、二、三！（倒）
露著勝利的笑容，小孩子們由頭頭領著，在一盆一盆地向中間的孩子頭上倒著垃圾。
小御手洗：……
孩子1：啊哈哈，大X說的果然沒錯，這家伙是個怪胎！哭都不會！
孩子2：無論被怎么搞都只會抱著頭，真好玩！
孩子3：聽說，上次小A帶了幾個人，這家伙就把手里的東西交出來了……是限量版的YOYO！
孩子4：真的！上次向爸爸要了好多次都不給買……居然讓A哥占了這么大便宜……
孩子1：哈哈，真如傳的那樣、是個寶貝怪胎啊！真期待這次會搞到什么呢……
小御手洗：……（不、不要，爸爸……媽媽……）
孩子2：喂，不是說過要好好低頭反省了么，叫你抬頭看了嗎？不許想什么奇怪的！表情不對的話，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喲？
小御手洗：對、對不起！
孩子2：看啊看啊，說“對不起”了喔。喂，既然做錯事說了對不起，就要賠我們咯。
……
（御手洗家）
母親：這孩子……完全不愿意出門，也不跟任何人說話。親愛的，這該怎么辦才好……
父親：……是你太寵他了，亮太也該學會做一個男子漢了。
我喜歡看動畫。
在動畫的世界里，可以遠離那一切煩惱復雜的事。就算暫時遇上了麻煩，最終也一定會是個好結局。
在那里，善良和原諒一定會得到回報；困難時總有英雄相救；悲傷時總有伙伴陪伴；主人公最終一定會打破那本來僵死的局面。
因為這些……我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相信著困難和悲傷終有出頭之日。
這大概就是對我而言的“希望”……那打破絕望現實的勇氣。
讓我相信著、我這樣的弱小人類，就算離開了父母保護，也有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的時候。
悲劇的劇本雖能引發很熱烈的討論，但帶來的感覺并不愉快。
在那時，我就萌生了把悲劇故事徹底改編、添加種種條件變為美好結局的想法。
母親買來畫板和器材，默許了我不交朋友的想法、一如既往地支持著我。
我也漸漸因為改編故事短片獲得了外面世界的肯定。
然而，隨著家里發生變故，父親病倒、母親也陷入了終日的抑郁之中。
因為治療、存款很快見底，親戚們也漸漸不愿意來往了。
世界終究是殘酷的，“愿被世界溫柔相待”也始終是一廂情愿。
我只能適應這個規則……小心翼翼、陪著笑臉，才能生存下來。
之前見過的悲劇動畫……大抵是編劇把所見現實的絕望、透過動畫發泄出來了。
他們極大地渲染著命運的絕望和不可抗，并在最后以拼命抗爭的主人公的悲劇收場，帶給觀眾戰栗和悲傷。
喜歡它的人，大概只是因為無聊要享受到刺激，不曾經受過什么真正大的困難吧。
所以說……沉浸在動畫的世界里也好……我討厭那“必須戴著面具才能生存”的現實啊。
（數天后，舊宿舍）
大概是上次踩踏留下的“痕跡”，御手洗的臉部和上臂胡亂地包著紗布。
盡管身體抱恙，但截稿日是已經定死的，御手洗只有頂著黑眼圈繼續工作。
御手洗亮太：呼~樣片總算做出來了……這下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吧。
御手洗亮太：（看日歷）嗚……截稿日就是后天……照例交稿的話，肯定又要被派下一個任務了吧……投入新的工作少跟人扯上關系雖然也不壞，但是……
御手洗亮太：想到那家伙囂張的打扮、總是高人一等的樣子……就有點受不了啊。明明只是一個預備學科，總是顯得那么……那么……（不高興，在紙上快速描畫）
御手洗亮太：（看著筆下的人影）總是那么事不關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一定要編段故事讓你這家伙低下頭來……被打倒！（畫）被主人公以這種招式……嗯……（畫）
御手洗亮太：形象……（思考）不、不行，我我怎么可能會將這個家伙……將這個家伙……那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類，搞不好還有黑社會背景啊。（涂抹）就、就稍微改改……嗯……（觀察）除了發型和眼神稍微殺馬特了一點……這種類型的大眾臉、還是挺多的吧……
御手洗亮太：嗚……只是這么想就相當困難了啊……被發現的話就……（糾結）還是……好想做出來……好想看那不可一世的家伙被狠狠教訓的模樣……
御手洗亮太：我、我才不是什么只會哭的家伙！早就不是了！我已經被肯定了！已經憑著實力、走到沒用的家伙上面去了！可惡！
（眼前浮現出那天的情形，還有小時候經常向人求饒卻一直被欺負的樣子）
御手洗亮太：在前輩那里申請幾天假期吧……真是惡鬼上司……怎樣都要試試看！誰說我、連平視都不會的……（嘟囔）
居然被一個預備學科這么說……還真是難堪的不得了啊。
（寫寫畫畫……）
（嘀嘀……）
嗯？是郵件……不認識的人……
（打開之后是純黑的頁面。）
這、這是……
“地獄通信~驅散怨恨和阻礙，叛逆既定命運、開啟全新未來的通路。詳情請見——”
御手洗亮太：（尷尬笑）動畫里才會用到的靈異報復方式……這是誰開的無厘頭惡劣玩笑啊。
但是……
（心想事成、不必受到那么多無奈……該是多么好的事啊？）
一直以來、從小的時候開始，難道就沒有想過“強大起來的話，把欺負自己的人（不肯定自己的人）懟回去該是多么愉悅的事”？
而且完全不用填寫任何個人信息……也不必擔心受到報復！
這、這不就是……
有那么一個瞬間，御手洗想把之前見過的家伙寫上去，權當玩玩，卻發覺自己對那人其實是一無所知。
既然是一無所知，那就根本無從談起，而且是對自己影響不大，名不見經傳的家伙……
沒意思啊。就換一個吧——
如果是有名的人，自然也會受到諸多的非議吧，多我一個也不打緊。
想到那個總是仗著資歷打壓自己、，剽竊靈感并且只重銷量和自我名聲的前輩，御手洗便想著——
“如果沒有他的話，我的前途一定會更加自由更加美好還會拿到更多的錢”。
“只要有了錢就有自己的工作室、項目可以自己搞，還能讓媽受到最好的治療，爸當初也不會去世”。
別說什么徒有虛名的“正義感”……在我家當初遇上困難的時候、怎么不見有一個親戚伸出援手……
御手洗亮太：哈哈，一個高高在上的家伙、在意做什么，不過是個惡劣的玩笑吧……？
既然是玩笑，那只需博得自己一笑就好了。
（填寫完畢之后，御手洗點擊了刪除）
嗯嗯，完美……這下什么痕跡都不會有了。
詛咒的事隨隨便便就能成真的話，那也太不得了了。
現在這個時代、現實中怎么會有這么離譜的事……就算是有“圣誕老人”來送禮，大概也會被判個私闖民宅的罪名吧。
天知道，說不定送來的是……大炸彈呢。
我已經過了，幼稚到憧憬那種“刺激”的時候了。
……
（次日，B班教室）
小泉真晝：（看報紙）詐騙誘拐事件，數人離奇失蹤……附近的治安狀況……變差了啊。
西園寺日寄子：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何須在意啦！要不是那些蠢豬垃圾太笨，怎么會被壞人拐走啊？不適應游戲規則被淘汰，就是活該啦！
小泉真晝：這樣說話很不負責啊，日寄子。如果能利用現有的條件……把收集到的證據傳出去……
西園寺日寄子：（慌忙）小、小泉姐別這樣啊，說不定會像上次那樣碰上變態的！那些毫無才能、嫉妒心強、小心眼的家伙……怎樣都好啦！就算對他們再怎么付出、也不會被感謝……
小泉真晝：可是……（憂愁）我這么做……才不是為了被感謝啊。西園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正義的吧……大部分還是……講道理、遵循正義……為了笑容前行的人吧？
西園寺日寄子：哎？啊……
小泉真晝：如果人們都只想著自己的事，任那些壞人為所欲為……下一個遭殃的說不定就是我們身邊的人啊！那個時候……如果我能把事情搞清楚，說明白，而不是一味地……
西園寺日寄子：不是小泉姐的錯啦！那么溫柔、那么善良的小泉姐……怎么可能會有……
小泉真晝：……（蹙眉）
西園寺日寄子：之前御手洗的事跟這個完全沒有關系，都是預備課的那幫蠢貨不好！是他們在外面糾集壞家伙，把豬腳仔和御手洗推下水的啦！現在豬腳仔被害得完全見不到、御手洗也……
小泉真晝：西園寺，別這樣……（輕拍）學校說了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看哦，我新做了金平糖呢……
西園寺日寄子：嘻嘻，這樣的小泉姐最可靠、最好了~是的呀，我們都是“被選中的貴族”，理所應當受到“奴隸們”的保護，一定不會有事的唷。
御手洗亮太：早——（呵欠）
小泉真晝：啊，剛剛還說到你呢……那天的樣子真把我們嚇壞了，今天可總算來了。喂，御手洗——你這是怎么回事……還是頂著黑眼圈喔，肯定是沒好好休息吧！
欺詐師：御手洗，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只是拿廉價的速食面，補充不了受損的蛋白質……必須是……
御手洗亮太：我、我有好好吃飯的……不用擔心的啦！晚睡是因為工作的事……畢竟沒辦法……
小泉真晝：哈，怎么可能會沒辦法……？說身體不舒服了請個假不就好了嗎。
御手洗亮太：那個……
小泉真晝：之前總是順著你……看來也不是個事啊。受傷的人就應該好好休息才對！你那成什么樣子啊御手洗……是個男人吧，別扭扭捏捏的說話可靠點不行嗎？
御手洗亮太：是……
小泉真晝：真是……也稍微考慮一下大家的感受好嗎，別總是讓人擔心啊。
索尼婭：御手洗同學是好好地回來了，可是花村同學還是沒有消息……令人不安呢。
左右田和一：哪會有什么不安的啊……之前神代那家伙不是說過花村跟這件事——
索尼婭：左右田同學，你是想懷疑花村同學嗎？
左右田和一：不、啊……索尼婭桑，既然學校這么解釋……那就……那就這樣好啦！嘿嘿，別在意，都是些流言蜚語啦。如果真的是黑勢力的話，九頭龍還不是最清——
九頭龍冬彥：……
左右田和一：（嘟囔）搞什么……怎么一個個都那么……
七海千秋：好啦，既然御手洗同學回來了，我們就好好慶祝慶祝，去游戲中心大玩一場吧。
西園寺日寄子：誒？不是還有豬腳仔……
七海千秋：（搖頭）花村同學的事，現在擔心也是沒有用的。但是，如果大家沒辦法打起精神來，御手洗同學……也會感到不安的吧？
西園寺日寄子：這么說的話也……
七海千秋：做我們可以做的事就好了，其他的……就算暫時不去管也沒有關系吧？我是這樣想的。
……
被這么多人關心著的感覺很好。
不是粉絲們的期待，也不是上司的要求，我可以如此輕松地為這么單純的事享受著。
哪天，把完全自導自演的作品放出來該有多好……沒有錢做宣傳，會不會有很多人看呢……
啊啊，截稿的日子還是別到來吧……（碎碎念）
那些膩歪和重口味的作品下，只要投資人看好，動畫師和聲優美術們就是他們的工具啊。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讓動畫蒙羞……
理了理裝束，在第二天，御手洗深吸一口氣踏入了片廠公司的大門。
動畫師也是人啊，才不僅僅是實現你們目的的工具……
我也需要一點個人的時間！這點讓你感到不高興……也是沒辦法的！
然而……？
女秘書：御手洗先生，主任目前……有一些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
御手洗亮太：啊，喔……冒、冒昧地問一下……是……大概會多久呢？
女秘書：（正經臉）等電話聯系吧，主任只要一回來就可以進一步討論項目了。在那之前還需要先生好好準備才是。
御手洗亮太：喔。
……
這是……暫時自由了嗎？
有點輕松，但更多的是茫然。
空蕩蕩的又有點恐懼。
沒有安排的話……接下來要做什么比較好呢。
好亂啊。
不忙起來的話，又要被人指指點點了……我可不擅長應付那些。
旁邊的聲音有點嘈雜。
腳步很沉重，身體很虛浮。
大概是這樣吧，我回到了借住的宿舍。
之后……
（未知時間，黑屏，雜亂）
我們的班長是個奇特的人，總是能夠在一些很讓人崩潰的場合保持冷靜。
據小泉同學說，數月前娛樂廳那里發生的一次意外，就是班長拉著她逃出來的。
當時到處都著了火，人也很繁雜，或許里面還摻著隨時來襲的兇犯——小泉同學說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走路了。
問她的時候，班長說“只要把這一切當做是游戲來攻略就沒有問題”。
游戲哎，開玩笑的嘛。
既不能復活又不能重來，還沒法刪存檔……被逮住或者輸了就大大糟糕了啊。
不過，試著這樣想的話，不可思議地總會變得輕松一些。
跟我不同……能這么說話的班長，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總是不知不覺地把大家的心聚在一起了。
在她那里，麻煩好像就變得不再是麻煩。
把那有的沒的拋在腦后，我在游戲中心試了最新版的……喝的稍微……多了一點……
喝了多了一點？
多一點？
等等，我這是……
我成年了嗎？為什么會做……喝酒這樣……做了……就會被……“輔導”……的事……
御手洗亮太：——！！
頭，很暈。
記憶好像在不正常的地方斷掉了，眼前的色彩變得很奇怪。
墻壁歪歪扭扭的，不正常地凸凹著。
我不是在宿舍嗎，這、這是到了哪里啊……
（試圖扶著墻壁站起，手碰觸的地方卻奇怪地軟了進去，像是扶到了無數柔軟的觸須，又像是爛泥。）
御手洗亮太：嗚哇啊啊啊啊啊啊！見鬼、見鬼了啊啊啊啊！！（跌坐）
（隨著他的喊叫，墻上霎時出現了無數的眼睛，像觸須一樣凸了起來。）
御手洗亮太：啊啊啊啊啊啊啊！別、別過來！我什么都沒做，什么都不知道啊！
觸須（其實是手，無數人的手）：我要我要我要！嘻嘻嘻嘻嘻嘻嘻……
御手洗亮太：噫——！！
幫我做個圖吧……
給我搞個圖標吧，不用太復雜，簡單畫畫就行~
會幫忙的吧？會幫忙的吧？
（復數聲）
這對你來說是小事一樁吧？畢竟御手洗大人是天才嘛，被評為超高校級了耶。
畫的好厲害好美，我是御手洗大人的粉絲喔！節日還不搞一個慶典讓粉絲們高興高興嘛？
想看XXX和XXX在一起愛愛的畫～
我想看XXXX（不堪入目字眼）題材……做來給我看吧！可以拉我們幾個群里的給大大刷票喔。
XXX的作品XXX跟XXX沒在一起，改編一下出來多好……喂，你會滿足我的吧？敢出就敢買。
御手洗亮太：都、都走開啦！！跟你們這些不入流的家伙……沒什么可談的。我已經被推薦到大片廠去了……以后，一定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動畫！只要熬到……
手：誒？想做的動畫啊……最終的結果還有銷量，不還是由我們決定的嘛？做我們想看的不就好了？
御手洗亮太：……
（嘈雜）
現在這社會，做什么也沒前途……那些所謂的熱銷動畫就是看一幫富二代開掛的無腦熱血戀愛啊！腦殘啊腦殘……
說什么無腦，憑本事也搞到那么高的銷量啊？現實已經夠燒腦了，老子看來就是圖個爽！
大眾果然是愚昧的，悲哀啊……
那只能說明你的喜好不入流而已，憑什么給別人扣這樣的帽子！要人參公雞嗎？
官配什么的算個狗屁，那只是個別的說辭而已……XX和XX才是真愛！動畫做成這樣就只是為了服務XX的粉絲吧？粉絲多了真了不起了不起……劇本能改伏筆也能無視，簡直是場鬧劇。
本來就是場鬧劇還不承認么，這動畫、認真你就輸了。
嗚哇哇啊啊，XX居然跟XX好了不能忍！粉轉黑，直播砸光盤！
做成那樣的XXXX簡直是智障吧還不如不做！改編對原作簡直就是一把殺豬刀哇。
喂你買碟了嗎！沒買就在那做精神股東？愛看看，不看滾！
XXX的作品多么好可惜沒有動畫化求集資……
嗚哇啊畫的好丑誒，情節也幼稚得不行……對發布會沒什么期待啦！這年頭動畫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沒動畫看多無聊呀，就算是垃圾也得支持……不然他們資金不足，游戲就不會再出了。
業界的垃圾，就是你們這種心態慣出來的！
好了別吵吵……你到底還想不想看XXXX的續集？一部比一部做的爛倒也罷了，好歹還能看XXXX是不是在一起了唉。
什么XXXX。是XXXX！CP逆了就是惡心透頂了懂不？XX和XX必須在一起！
呵呵，就你這種態度才叫人惡心。
……
聲音很吵，充滿了煩躁的空氣。
御手洗想捂住耳朵，卻發覺這聲音是直接傳到腦子里的，屏蔽不去。
噴啊噴啊噴啊。
污濁的環境，污穢的言語。
就算是同一動畫的影迷也會因為這個那個的原因互相謾罵攻擊，僅僅是因為見解不同。
喜好相近就會成為朋友……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嘛。
而且費那么大勁……到底是為了什么簡直是意味不明嘛。
明明完全不曉得做動畫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卻如此隨意地要求這要求那，發泄著各種各樣的不滿，像是磕了藥上了癮。
措辭高高在上而又粗魯，簡直不曉得是誰欠了他們似的——
期待落空……事實與自己想的不一樣就如此生氣煩躁，甚至歇斯底里。
御手洗亮太：已經……已經夠了啊！走開啦！這么想看的話就自己想辦法好啦！我不過是……不過是順從上面的想法……是個打工的啊啊啊！沒多厲害啊啊啊啊！
手：那有什么辦法！我們做不到啊！超高校級……不就是體現希望的象征嗎？沒了我們的支持，你會有現在的位置嗎？！動畫片廠沒銷量，還怎么過下去呀？說啊，誰聽誰的話，誰是不入流的家伙呀？
御手洗亮太：……
手：啊哈哈哈哈！你是逃不了的哈哈哈，囚犯！你是我（們）的！給你期待是看得起你呀！
御手洗亮太：別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魔鬼，是魔鬼啊啊啊啊啊啊！）
“我”總是被欺負……小的時候被打罵搶東西，長大的時候被周圍的人要求這要求那。
所以我想要被這世界溫柔相待，想要盡自己全力，來贏得別人的承認——
被承認了，就會被尊敬了吧，就會被接受了吧！
只要我做到最好，獲得最多的贊和訂單。
然而，在獲得了諸多的肯定和眼光之后，我發覺了這世界上更多的、是惡意。
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被評價，被指指點點。
一個無心之舉都會被報紙扯上好長的一篇。
簡直像是活在無數的監控之下。
啊啊，受夠了，一物換一物……這沒辦法避免，我是明白的！
因為不幸出名了，獲得不相稱的期待還真是對不起啊！
只是……出于對“超高校級”起碼的尊重，能否稍微安靜一下啊……
？？？：噗噗噗噗……不想聽見不想看見的話，就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呀？在制作間里面待久了，腦子秀逗了？
御手洗亮太：你是……誰？
詭異色彩的世界里，那是一只惡趣味的黑白玩具熊。
如此“正常”，反倒顯得異常。
等等，會、會說話，會動……？
御手洗亮太：開玩笑的吧……這、這是現實世界嗎？
熊：嗯？這么顯而易見的事你還不清楚嘛，工具？
它慢悠悠地拿來一面鏡子，在那鏡子里，我是……
御手洗亮太：啊啊啊啊啊啊！那不是我，才不是我！！手……我的手在哪里……
鏡子里是一支光溜溜的電腦畫筆，無面無目，只有劇烈的上下跳動體現著“御手洗”現在的心情。
熊：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啦！無意識的世界里，你在這幫家伙眼中，就是這樣的存在啦！
御手洗亮太：這樣的……存在？
熊：噗噗，被期待被接受什么的，從來就是個謊言啦。哎呀，你怎么就把那么毒雞湯的話當真了呢……那些家伙為了自己的希望，什么好聽的話都可以說出來……期待什么的，然而人類從來想的關心的只有自己的事呀。
御手洗亮太：……這是……沒辦法的……我……
熊：哈？思維定勢？本熊的臉都要笑歪了好嗎？簡直就像名射手向自家球門踢然后認輸這種蠢爆了的舉動啊！
御手洗亮太：……
熊：所謂的動畫啊，既能讓那幫雜魚們感到希望，也能感到絕望才是配得上“超高校級”這一名號的喔。年輕人啊，把世界想得太過絕對理想可是絕望透頂般的危險喔。
御手洗亮太：你是說……
熊：哼哼，沒錯。日子過得太規律太安逸，就算是熊，皮毛也會無聊的失去光澤呀。噗噗噗……突然見到這等景象，相比之前的無聊日常，是不是又驚嚇又興奮？
熊：……那可是“地獄”般的歡樂喔。
御手洗亮太：——！！
（“地獄”……這個詞，好像……）
（黑色網站的畫面閃過）
你在詛咒著誰嗎？
又在被誰……詛咒著？
好像想起來了……我詛咒了誰，也同樣被詛咒了。
本來以為是個玩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怨恨著別人，也同樣被很多人怨恨著……只是平日里他們的聲音太小力量太弱，傳不到這里。
寫這個其實真的不是因為恨……只是不用負責任、好奇之下……無聊而已。
結果這種詛咒居然是人人平等？真實的？異世界的戲碼？開玩笑嗎？
御手洗亮太：放過我好嘛……我們又沒什么大冤仇，這超高校級的名號……也是不曉得怎么來的……不關我的事啊。大家……都是人嘛……何必互相為難……
為難？話可不能這么說……作為高中生里面少見的天才，你還真是得到太多了呢。
唉，我明明也這么努力了的，卻被你這家伙松松地擠下去了真氣人。因為你，我的人生失去希望，只能平庸地度過了好氣哦。
你在動畫里拆了我的本命CP破壞了我的幻想劇本簡直不能忍。
你弄死了我最喜歡的女主角上天吧，她可是我心目中的老婆形象呢。
御手洗亮太：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啊……
有什么打緊？反正不用寫個人信息也不會有什么不良后果……那就隨意咯。
你是名人耶，對你有看法的也不差我一個，權當玩玩咯。
哈哈，好期待看那天才吃癟……如果不是玩笑會有什么好玩的新聞呢……又會引發多少大戲呢？好期待喔。
御手洗亮太：——！！
那里有好多聲音。
好多好多被壓抑的、抱怨的聲音。
不美好、不愿意、不滿足、看不慣……那些藏起來的，平日里根本不敢發出來的聲音。
誰也不容易，都在被欺負，哪怕爬到了上面也是被欺負。
工資發不下來，評不上優秀，被嗤笑了，被背叛了，有錢的被搶了，名人被挖丑聞了，能力太差的看不到未來了。
無時無刻都在被說，都在被評論。
越有名的就被評論得越厲害，陷入的事就會越復雜。
（好、好害怕……）
無數人的抱怨居然都可以聽得見，這是個什么世界？為什么會落到這里？又是被誰暗算？
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吧。
紛亂的人心，混雜的言論，在陷入恐慌的御手洗眼中，已然是各種巨大怪物的模樣。
嫉妒、怨恨、羨慕、自卑、鄙視、利用、恐懼、期待……
不想聽見不想看見的話，就捂住耳朵閉上眼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了。
不敢過問這一切的御手洗，選擇了無視和聽不見，任憑涌來的無數陰影和噪聲把他擊垮，撕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