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之前讀紅樓夢，賈母清虛觀打醮，在神前求得三出戲，第一出便是《白蛇記》。這個可不是白蛇娘娘報恩的故事，而是漢高祖斬白蛇起義。
《馬伯庸笑翻中國簡史》這本書，也是從這個故事開始的。
相傳漢高祖微時在鄉(xiāng)間小道上發(fā)現(xiàn)一條白蛇，便砍了那條蛇。不久，一個路人在那路邊發(fā)現(xiàn)一個老嫗哭自己的兒子，聲稱自己的兒子是白帝之子，被赤帝之子給砍了。
這個看似和“大楚興，陳勝王”一般的故事，卻有著更為深刻的淵源。
這就是流毒了兩千多年的“德性”論（作者馬伯庸特別提醒北方的朋友不要把“性”字讀作輕聲）。
“德性”論的官方用語叫“五德始終”說，始祖是陰陽家鄒衍。陰陽家們認為萬事萬物都符合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包括王朝的更替、歷史的變遷。每一個王朝都承接一種“德性”，然后循環(huán)往復，不斷更替。
那么一個王朝的德性是根據(jù)什么確定的呢？主要是三類：祥瑞、祥物、讖。
但是，鄒衍的本意是勸誡帝王們要修養(yǎng)品行，以免上天降下讖語，甚至終結(jié)一個王朝。但是鄒老爺子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五德始終”說，最后淪為歷代造反派合理化自身政權(quán)的有利武器。本來是只有擁有正經(jīng)德性的勢力才能推翻前朝創(chuàng)立新政權(quán)，但是事實卻是一個新政權(quán)創(chuàng)立之后，才去捏造一些祥瑞讖語，以證實自身擁有正經(jīng)德性。
而一個王朝正經(jīng)德性究竟是什么，卻也時?；靵y。例如漢代，最開始說是水德，然后出現(xiàn)了一堆人說看見水德的祥兆；然后說是土德，然后就出現(xiàn)了一群人說看見了黃龍；最后說是火德，所以就有了斬白蛇的故事，為此還不惜篡改《史記》······其后的朝代也是。由于祥瑞讖語之類的人為因素太大，所以一個王朝的德性改起來也是很方便的。
就是如此荒誕的東西，一代一代的君王們卻也深信不疑，有些還特別喜歡祥瑞。例如北宋真宗，就特別喜歡大臣們獻祥瑞，甚至不惜改了年號叫“大中祥符”。極度的集權(quán)往往會帶來極度的恐懼，歷代君王們都希望永遠手握權(quán)柄，如同沒有安全感的情侶要求對方山盟海誓一般，一遍一遍的希望得到上天的允諾。
作者馬伯庸順便還回答了我的一個疑問。之前讀孔子的生平，知道這個老爺子一向是不說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的。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嘛。可是我們讀史的時候，卻又經(jīng)?？匆娙迳鷤兩裆襁哆墩f一些陰陽學的理論。儒家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化的？
始作俑者便是漢武帝。他為了統(tǒng)一思想，獨尊儒術(shù)，便要廢棄陰陽家的智慧。但是儒家三德論又不及五德始終說好用，所以干脆將原本屬于陰陽家的五德始終說融入儒家三統(tǒng)說。從此儒家便漸漸偏離孔孟之道，越走越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