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冬天,奇怪的不很冷。細碎卻還有溫度的陽光透過窗子撒在洛洛的焦糖瑪奇朵上。表面的泡沫暖黃,卻暖不進洛洛心里。
只有洛洛一個客人的這家咖啡館,在不起眼的街角。它有很特別的裝潢,掛著抽象派的畫卻又有田園風格的原木桌椅。
但是,洛洛常常來。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叔,每次都是一身筆挺的西裝給洛洛端來一杯焦糖瑪奇朵。然后坐回柜臺呆呆地看著門外。洛洛有時也與老板聊上兩句,洛洛知道了老板不缺錢,卻執意要開著這個沒有多少人知道又有些奇怪的咖啡館。
洛洛有時候想,奇怪,我為什么知道這里,我為什么常來,我為什么每次都是一杯焦糖瑪奇朵,為什么呢。
答案當然是林奕。七年前初見,而今再也不見的林奕啊。
林奕是轉校生,高一開學有段時間了才來,一來就被班主任安排跟班長洛洛結成學習小組。從那以后他常常跟洛洛探討題目,也漸漸會有別的話題,有說有笑。
洛洛總不敢看林奕。
濃密的眉毛,略帶凌厲的眉眼,瘦卻有英氣,林奕自然是不丑的。有時候突然看他一眼,洛洛會有種心跳的感覺。洛洛竟然有時候會幻想,林奕該是喜歡我的,他該是有天會向我表白的。但畢竟也是想想而已。洛洛知道高中是不該戀愛的。洛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林奕,或者只是依賴這個可以聊天,可以傾訴,可以互相學習的伙伴。
洛洛從來沒想過她一直幻想的事會發生。林奕真的表白了。在晚自習后沒有人經過的路上的垃圾桶旁。林奕臉對著路燈光,洛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很震驚。他說完就走,留洛洛一個人原地愣住。
洛洛答應他了嗎,當然沒有。洛洛說我們還是做朋友。林奕說好,但是,卻和以前不一樣了。
夏天會送洛洛小小的電動風扇,冬天會每天早晨把洛洛的杯子里倒上熱水。洛洛拇指指甲翻了這點小傷都幫洛洛帶早餐,打掃教室說洛洛受傷了要好好休息。
但是林奕從不重視對自己的承諾,洛洛也從來不怪他。他每次約好洛洛都會遲到,說沒想到洛洛會來這么早。他不記得答應洛洛帶她出去玩兒,說洛洛跟同學把附近都玩兒遍了。他問洛洛要什么禮物,說好的一雙鞋變成了一堆零食。這些洛洛都可以原諒他。為什么?不需要為什么。他們只是朋友。
直到高三,洛洛覺得不能耽誤他的學業。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對林奕說高三自己不會理林奕,讓他好好學習,高考以后若林奕不放棄喜歡自己,他們依舊來日方長。林奕沒有挽留,給洛洛留言,說會堅持,以后要上同一所大學。
洛洛說到做到,再沒理過林奕。
最后十幾天的考試,洛洛突然跌下前十。洛洛還來不及難過卻看到林奕寫給自己的紙條“不要讓我失望”,頓時感覺很委屈。原來,我讓他失望了。
高考結束,林奕發信息給洛洛要求洛洛做他的女朋友。洛洛答應了。他堅持到現在,洛洛很驚訝也很感動。洛洛該是喜歡他的。
林奕約洛洛在學校見面。意料之外,他又遲到了,更準確的說是放洛洛鴿子。原因是他起晚了不想來了。
洛洛忽然覺得,他該是放棄我了的。也對,這么久了,洛洛的不回應,他早該放棄的。洛洛想了想,約了林奕一星期后咖啡館見。
這次,他來了,說著遲到后禮貌的對不起。洛洛說“沒關系,我們走到頭了,我們還是做朋友吧。”其實洛洛覺得他們好像從來沒開始過,現在放手還不晚。林奕很平靜,嘴里說著認定了洛洛不會改變而起身離開。
洛洛喝著焦糖瑪奇朵,好苦,卻比不上洛洛此刻內心的苦。
洛洛到大學報名那天,再次見到了林奕。自從分手那天,他們再也沒聯系過,屏蔽了他的動態,卻沒想到他們最終真的在同一所大學。
林奕約洛洛出去走走,沿路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走到街角忽然看到一家咖啡館,很特別的裝潢,抽象派的畫搭配田園風格原木桌椅。洛洛說進去坐坐吧。
“我跟我女朋友說了我們的事,我們還能是朋友吧?”洛洛忽然覺得這好像不是林奕啊,一個多月前才說認定自己不會改變的林奕啊。洛洛知道自己沒有權利要求林奕一輩子喜歡自己,但是洛洛還是很傷心。洛洛一口喝光了一杯焦糖瑪奇朵,說,當然了,我們是朋友。林奕說還有事先走了。洛洛坐在木椅上頹然地靠著。洛洛進了林奕的空間。滿滿的秀恩愛動態。一條一條刺激洛洛的眼睛。洛洛翻了一下午,發現林奕現在的女朋友也是高中前的女朋友。以前女孩兒甩了他。他們重新在一起了。
洛洛突然明白了,自己不過林奕一時寂寞的寄托。難怪他從來不重視對自己的承諾。難怪他離開的平靜淡然。難怪他從來沒讓任何人發覺他在追求自己,即便做著曖昧的事情,也沒讓任何人覺得他們有感情。
一切有了答案。
洛洛好像是喜歡他的。洛洛好像又開始恨他了。洛洛不知道自己對他什么感情了。洛洛只知道自己該是放不下了。
洛洛又來了這家咖啡館。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平添幾分傷感。老板走過來說“洛洛,這家店不再開了。我將它開在我和她第一次見的街角,但她不會再回來了。我要出國了。以后,有緣再見吧。”
洛洛想,是時候忘記他了。
洛洛想,悲傷總是相似。
洛洛想,我當然可以剜了那塊疤,也不過就像剪掉留了許久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