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節,我就羨慕隔壁小妹妹家人歡狗叫,我羨慕小妹妹有三個姑姑給她買的牛奶零食,還有兩個舅舅買的書包文具。
這時,我就責怪祖母不多生幾個孩子,好讓兄弟姐妹之間有個幫襯。
祖母無奈的表示,她生的孩子都餓死了,只有我的母親和姑媽活了下來。
按照血親關系,我應該稱呼姑媽為“大姨”。然而由于祖母為了延續王家的香火將母親留在家招親,原本的“姥姥”成為了“祖母”,“大姨”就成了“姑媽”。
我的母親和姑媽是同母異父的姐妹。物質貧乏的年代,為了讓孩子能活下去,姑媽從小就被祖母送人撫養了,她是祖母與前夫所生的孩子。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祖母與花花腸子的前夫離婚后嫁給了我的祖父——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一個地主家的長工。我的母親則是祖父和祖母的孩子。
姑媽成年后嫁到彭水灣,母親則嫁給了祖母收養的兒子。婚后,她們為各自香火的繼承而努力著。說來也怪,我的母親一個勁的生女兒,我的姑媽再怎么使勁也生不出一個孩子來。
更怪的是,姑媽養一個孩子死一個孩子。那個時候,經常有被遺棄的嬰兒放在姑媽家的門外。姑媽撿孩子跟撿蘑菇一樣,被遺棄的孩子都是女孩,但姑媽看到嬰兒總是喜悅的,她覺得這是上天對她的恩賜。即使上天贈予的孩子與蘑菇生長的一樣多,也抵不過一個毫無生養經驗的母親沒有奶粉沒錢看病這樣的客觀條件。
姑媽還差一點成為了我二姐的母親。為了躲避計生委的罰款,同時也為了給未來的兒子創造一個名額,我的父母決定將家里女兒過繼給姑媽。誰知二姐在姑媽家日夜啼哭。姑媽被孩子的哭聲弄得心神不寧,她害怕二姐也養不活,執意把孩子退回給了我的母親。不過這還是沒有避免我二姐被送走的命運。
既然姑媽的妹妹都為姑媽姑父的“續香火”想盡了辦法,姑父的兄長也不能落后不是。同是兄弟,姑父膝下無子,姑父的哥哥卻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兄長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女兒孝順顧家,成年了嫁個條件好的,能收到三份彩禮錢;兩個兒子可不好辦,要給他們蓋房子還得給他們討老婆,到時候兄弟分家還要分財產,不好辦。
這弟弟本是自家人,弟弟弟媳膝下無子,把自己的小兒子過繼給他們,他們只有一個兒子定會盡心盡力撫養。兄長向弟弟表明自己的心意,沒想到弟弟一開始還不領情。
姑父不愿收養,是因為他家的老四(小兒子排行第四)看上去有點傻,而且說不定以后老婆能給自己生一個兒子,要是命中注定無后的話豈不是無人養老無人送終了嗎?懷抱著對孤獨終老的恐懼,姑父勉強收養了哥哥家的老四——彭東爾。
姑媽望著眼前這黝黑結實的小男孩,實在歡喜不起來,她仔細端詳著他的臉——他的濃眉與丈夫的一致,可怎么是單眼皮呢?右眼角下方的淚痣也不好,鼻子也不像自己的那么挺拔,嘴唇生得也薄,將來定是薄情之人啊。
正當姑媽在彭東爾的臉上搜尋一絲丈夫的基因時,彭東爾張了張嘴,叫了聲——娘。
這一聲“娘”喚醒了姑媽身上的每一個母性細胞,她熱淚盈眶,蹲下來抱著他,抱著她的兒子——彭東爾。
三歲的彭東爾知道自己有兩個“爺”(父親)兩個“娘”,三歲前住的地方就在現在的家的上面,沒走幾步就到了。現在的家就只有他一個小孩,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一個人的,他對這一點很是開心。
聽姑媽說,彭東爾剛到他們家沒多久,她帶著他去池塘邊洗衣服,剛好那天彭東爾的生母也在那洗衣服。姑媽一不留神,彭東爾就掉池塘了。
小小的彭東爾就在這時給自己的媽媽們出了一個世界難題——當你掉水里了,親媽會救你還是養母會救你?
彭東爾的親媽望著在水里撲騰的兒子,在岸邊著急地問“誰來救救我的娃,誰來救救我的娃?”
姑媽二話沒說,立刻下水救彭東爾,從此落下了風濕的毛病。
彭東爾小時候,姑媽教他數數,問他:家里有爺有娘,還有你,一共幾個人?彭東爾心想上面還有一個爺一個娘,這么多人,那一共是多少個人,他困惑了。
等彭東爾到了上學的年紀,一年級就讀了三年,姑媽沖到校長辦公室說不給彭東爾升二年級就不給他讀書了,學校才讓他順利升級。二年級開學前,姑媽抓住一切空余時間教他加減法,他才慢慢開竅。
或許彭東爾的傻笨不過是他想引起父母注意的方法,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被愛的。
彭東爾小學四年級那年,姑媽姑父家收成不好,種的水稻基本上都被蝗蟲吃了,沒有錢給彭東爾交學費。姑媽差遣彭東爾去找上面的爺娘借兩塊錢交學費。
“娘,能借兩塊錢給我交學費嗎?我娘說,等賣了雞蛋就把錢還上。”彭東爾望著正在摘橘子的娘問道。
“今年我們賣橘子也沒賣到錢,你哥和姐姐妹妹也等著錢交學費呢。”
彭東爾抹著淚跑回家,對著正在喂豬的姑媽說“我以后再也不去上面了!”
后來,姑媽找我母親幫忙,才給彭東爾湊上學費。
彭東爾從這個時候開始學會了存錢,他害怕有一天家里再次陷入窘境,他害怕他再一次踏入上面的家開口找他們要錢。
姑媽給彭東爾的零花錢,他舍不得花;姑媽差他去商店里買鹽,剩下來的錢他都存著。彭東爾找到幾個空的玻璃罐頭瓶,他往瓶里放下一個一個硬幣,硬幣掉入玻璃瓶里發出清脆的“叮當”聲,是他聽過最美妙的音樂。然后,他趴在地上,伸長胳膊,小心翼翼地把瓶子塞在床底下。
這是他秘密的藏寶地,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彭東爾初二的時候,在開水房打水被人誤會打碎了同學的開水瓶,他自己被開水燙了還要賠償人家的開水瓶,這樣的冤屈對15歲的彭東爾來說比天還大,他一氣之下回了家告訴姑媽他不想念書了。
姑媽心想他氣消了就自己回學校了,誰知他一歇就在家歇了一星期,學校也派班主任到家里來做思想工作,仍沒說服彭東爾。班主任無奈,只好讓他寫了一份保證書——保證是自己放棄求學的,而不是父母所逼。
既然念書這條路他走不通,那就讓他學一門手藝,養活自己總不成問題,于是給他買了縫紉機,帶他到鄰村有名的裁縫師傅家拜師學徒。
一年后,老師傅把彭東爾送還給姑媽姑父,說他教不了。
姑父看他念書不行,裁縫也學不會,恐怕以后養活自己都成問題,更別提給他們養老了,于是降低了他的期望值——能給他們送終就行。
姑媽得空來我家看望祖母,與母親一起在廚房燒飯。
“你說,這東爾老待在家也不是個法子,總不能跟他爸一樣做莊稼吧,總得讓他學門什么手藝。”姑媽蓋上鍋蓋,走到灶門口斜對著母親。
“你這話說得好像做農民很容易一樣,他知道什么時候播種收割,什么時候打農藥施肥嗎?”母親塞了一把柴火說道。
“你說得也在理,況且做莊稼也搞不了幾個錢。”姑媽嘆了口氣。
“再試試別的手藝吧,肯定能找到適合他的。”母親安慰道。
“對了,你明天忙不?”姑媽想起自己的大事來。
“明天應該沒什么事,咋了?”母親問。
“我兩個多月沒來月事了,你陪我去鎮上醫院看看……”姑媽答道,“我總不會四十歲就絕經了吧?”
“兩個多月沒來……你最近有沒有惡心想吐?”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啊,我最近胃口好得不得了,總覺得餓,總覺得吃不夠,你說我不是有什么病吧?”姑媽擔憂道。
“姐,以我的經驗來看,你可能懷上了。”母親有點按捺不住內心欣喜,“姐,你懷上了!”
“真的嗎?”姑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錯不了!我明天陪你去醫院做檢查……姐,肉是不是燒糊了……”
“哎呀,哎呀……”
就這樣,姑媽在四十歲的時候生下了我的表妹——彭佳音。
取名“佳音”,是因為姑媽在這不久前信了耶穌,她相信這是上帝賜福于她的,佳音的降臨,更加堅定了她的信仰。
姑父姑母老來得女,自是將表妹視為掌上明珠。雖然家里經濟條件不是很富裕,但只要是表妹想要的喜歡的東西,都會一一滿足她。
佳音的出生對于彭東爾來說卻是驚天噩耗,他感覺危機重重,他的生命再次出現了“競爭者“。他不能在家晃悠了,他要做點什么。一天下午,他跟姑媽說他想去學木匠,姑媽聽了覺得木匠這門手藝不錯,能搞到錢,于是找人托了關系讓他去當學徒。
彭東爾當了三年學徒就出師了,跟著村子里的人去了廣東做木匠活。
對于年幼的佳音來說,這個長年在外又比她年長19歲的哥哥陌生而又遙遠。她對他的記憶是彭東爾沒事就給家里做個板凳小桌子什么的。
佳音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讓哥哥教她做數學題。沒想到彭東爾都給出了正確的答案,這讓佳音驚奇不已,因為她聽媽媽說過哥哥念書很笨。
自佳音記事起,她就聽村子里的人說“他是抱來的”“他不是你親哥”,故而她從沒有把他當成是“自家人”。一開始問他數學題也是故意刁難他,想看他出洋相的窘迫樣子。
第一年打工回來,彭東爾給自己的小妹妹買了很多玩具,他不知道她會喜歡什么,他給她買了很多小汽車和飛機模型。他在買那些玩具的時候似乎是在彌補自己童年的缺失。
當他把自己攢了一年的錢——2000塊交給姑媽的時候,姑媽對他說——
“孩子,這錢你自己存著,我和你爺以后都幫不到你什么…….“
彭東爾兩眼一黑,耳朵像是聽到了一陣轟鳴。他愣住了會兒,把錢收了回來。從此以后,他就再也沒有給姑媽姑父一分錢。
彭東爾打工第三年春節回家,姑媽給她物色了個對象——是姑媽教會姐妹的女兒。
彭東爾與女孩一見如故,很快就定下了過門的日子。姑父拿著多年積蓄下來的三萬塊錢,去女方家里提親。雙方父母選了一個黃道吉日,舉行了婚禮。
婚后,彭東爾老婆的潑辣性格日漸增顯,常因為菜園子少了幾棵青菜,雞窩里少了幾顆雞蛋而罵罵咧咧好幾天。但她卻很維護自己的丈夫,我想這是彭東爾疼老婆的緣故。彭東爾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聽自己的人,這個人就是他的老婆。
“上面爺娘又不是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他們家有橘子園、桃園,就多了我一張嘴嗎?”彭東爾說到此處流淚了。
這是妻子第一次看到一個大男人痛哭流涕,她安慰他不要擔心,以后她會站在他這一邊。
“佳音生下來之后,我在家里根本就沒地位!爺娘眼里只有佳音,根本沒有我!”他抹了一把眼淚。
“你啊,就是太老實了!”妻子聽了憤憤不平,“你以后要狠一點!”
半年后,彭東爾的妻子懷孕了,她向丈夫建議他們應該有自己的家庭。
這句話,彭東爾在腦海里想過幾百遍。妻子幫他說了出來,這給了他莫大的勇氣。第二日,他向姑父姑母提出了分家。
“分家?結婚了翅膀就硬了是吧?”姑父聽著養了三十多年的兒子說出要分家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彭東爾默不作聲。
姑父把他臭罵了一頓,表示分家可以,讓他自己蓋房子去。
彭東爾聽到要自己出錢蓋房子,妥協了。要他掏錢那是在割他的肉啊。
姑媽勸姑父,兒子大了要與妻子結合,成立自己的家庭,由他去吧。
姑父一邊咒罵著“白眼狼”,一邊還是張羅了附近村子的瓦匠小工,出錢給兒子另蓋了一間新房,挨著他們的老房子。
姑媽在老房子做大掃除的時候,從床底下掃出一個玻璃罐頭瓶來,里面裝滿了一分兩分五分的硬幣。
姑媽看著一大瓶早就不能使用的硬幣,有點心酸。她沒想到東爾這么節省。
房子蓋好后,彭東爾與新婚妻子住在新房的另一邊,姑父姑母和表妹住在堂屋走廊的另一頭。佳音的行軍床與姑父姑母的臥床靠著一條布簾做隔斷。
彭東爾妻子懷孕之后,陸陸續續會有一些親戚帶著禮品來看他們。每次佳音想搜刮一些零食吃的時候,總發現放在堂屋桌子上的禮品不見蹤影。
“壞女人!“佳音對著彭東爾夫婦的房門輕聲咒罵道。
佳音不僅看到嫂子把所有的禮品都搬回自己的房間,還看到她把房間里的垃圾掃到堂屋后置之不理。每次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如果有彭東爾妻子喜歡吃的菜,她就會讓佳音不要動那盤菜。佳音打從心底的討厭這個女人。
佳音不知道這個女人自私的舉動來源于彭東爾對她的嫉妒。
彭東爾在跟妻子訴苦的時候,曾說——
“我爺剛剛又給了佳音一百塊!我小時候找他們討零花錢,他們才給我幾分錢!““佳音要天上的月亮,我娘絕不會把星星摘給她!我小時候想要一個機器人,他們卻說家里沒錢……“
說到動情處,彭東爾紅了眼。
一年后,彭東爾夫婦生了一個女兒。姑媽辭去了城里的保潔員工作,專心在家給他們帶了兩年孩子,彭東爾和妻子在城里打工掙錢。
彭東爾夫婦過年回村的時候,彭東爾的妻子給她另一個婆婆買了件大棉襖,卻沒為給自己帶孩子的婆婆添置一件新衣。
“你知道她為什么不給我媽買衣服嗎?因為上面條件比我家好,他們家幾個女兒都嫁了好人家,對父母又孝順,經常帶禮物回娘家看他們,大哥家里也不錯,兩個老人家應該是存了不少錢。看中了他們的錢吶!“表妹的語氣和眼神里都帶著鄙視的味道。
“不給我媽買衣服也就算了,還說我媽把她孩子帶得又黑又瘦!我媽辛辛苦苦給他們帶孩子落不到一聲好,這也算了吧!還要在孩子身上倒貼錢,他們一毛錢都不給!”佳音為自己的母親感到委屈,“都是那壞女人教唆的…….”
佳音的憤怒感染了我,這讓我替我那將近六十歲的姑父姑母不值。姑父是個文盲,不會說普通話,比姑媽年紀還大,在城里連份賣苦力的工作都找不到。姑媽為了能在城里找份工作,只好把我母親的身份證借去用,因為姑媽看上去沒有那么顯老,才能蒙混過關。為了供女兒上學,為了多掙些錢,姑媽已經有兩年春節沒回來了。
成家之后的彭東爾的世界里只有老婆孩子熱炕頭。懷上第二胎的時候,他老婆說“我看你爺娘的房子、田地還有錢,以后只會給佳音了,不會給你的。我們不妨這樣……”
“老婆,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彭東爾滿臉柔情地撫摸著妻子的肚子。
正在廚房準備著晚飯的姑父和佳音,等來了彭東爾的攤牌。
姑父在塞柴火,佳音在一邊切菜。
“爺,我跟你商量件事。”彭東爾開門見山。
“啥事?”姑父頭也沒抬,望著灶膛里燒得正旺的火。
“以后讓東爾當家!”彭東爾妻子聲音很大,“你和娘年紀大了,都把錢給東爾管,我們都要聽他的!”
“不中!”姑父怒聲道,灶膛的火把他的臉照得像關公。
“我當家了,會把家里這老房子拆了重新蓋,蓋個樓房,你們到時候都可以住在里面。”彭東爾說。
“不中!到時候你讓我們走我們去哪里住?”姑父站了起來。
“爺,瞧你這話說得,我們怎么會趕你們走呢?”彭東爾不知怎的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大概是想顯得自己有理吧。
“不讓東爾當家,我們就要退繼,我們就搬到上面去住!”彭東爾的妻子雙手叉腰。
“閉嘴!”佳音氣得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扔,“閉上你這到處嚷嚷的臭嘴!”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彭東爾的妻子抽出右手,指著佳音的臉吼道,“我跟你說,你以后也莫念書了!一個女孩子念那么多書干什么?浪費錢!!”
姑父被她的話氣得發抖,但是他不能沖一個孕婦發脾氣,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這不中用的兒子,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罵他“孬子”!
彭東爾被他爺這一耳光抽得有點懵,他本能地手一推,就把姑父推了個趔趄。
姑父忘了自己已經衰老的身體,一心只想教訓這“白眼狼”,腳還沒站穩就撲到彭東爾身上。
接著他們就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啊~啊~啊~”佳音大哭大叫,她的哭喊聲引來了左鄰右舍。
在鄰居的幫忙下,彭東爾停止了自己揮舞的拳頭。
“他把我爸摁在地上打…….我當時很想拿刀砍他,他們扭打在一起,我怕傷到我爸…..我怕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辦……站在那里大哭大叫…….”佳音眼眶泛紅地跟我說起這她不愿意回憶的往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爾后,彭東爾去派出所辦理了退繼手續。他和妻子孩子回到了自己親生父母家。
親生父母覺得對送走的老四有所虧欠,對于他的歸來,自是接納的。
姑媽在電話里得知了這一切,在電話里哭得不能自已,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彭水灣的人說“他們家容不下彭東爾,把他趕走了”。
我母親說退得好,不然總要生些幺蛾子。
佳音對彭東爾的離去表示鼓掌歡送,因為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了,再也沒人跟她爭跟她搶了。
姑父說“白養了,白養了……”
彭東爾回到親生父母那里后,面臨一個難題,他要與大哥抓鬮——誰來贍養父親,誰來贍養母親?
兄弟兩個都想贍養父親,因為父親身強力壯還能勞動。他們誰都不想贍養母親,因為母親體弱多病負擔重。
很遺憾,彭東爾抓到了“母親”的鬮。他說他不養,“你沒養我的小,我為何要養你的老?”
后來,彭東爾的姐姐妹妹幫他分擔了贍養母親的責任,女兒們經常接母親出去游山玩水,過年的時候也會給媽媽紅包。
所以,彭東爾的負擔也沒那么重了。
后來,彭東爾的妻子又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這時,彭水灣的村民們安慰姑媽姑父——
“東爾真是個白眼郎啊,好處全是他得了!”
“你們也不要太難過了!這不又生了個女娃嗎?不是帶把的,沒啥用!”
姑父姑媽轉身回家后,村民們低聲叨咕著:“要怪啊只能怪他們自己生不出個男娃來,還不都是自己造的孽!”
“對呀,能怪誰啊?四十八歲才生個女娃,還金貴得不得了!”
“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