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的秋天是潮濕的,似乎總也下不完的雨,樹下有冷風在生長,打濕的桂花香氣寡淡,這個時候便開始想念太陽,想念被太陽烘干的衣服,蓬松的干草垛,即將豐收的土地,以及發黃的鄉土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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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的秋天,在老家住著,早上五點左右被雀子叫醒,空氣里漂浮著幽藍的光線,遠處隱約傳來搖櫓聲,漸行漸遠,嘈雜著是鴨子下水了,大黃快樂地哼哼。我起床,喝奶,吃蛋,看爺爺上香。然后跑到竹林后的獨木橋上,盤腿坐著,等日出。
? ?記憶里,太陽升起時總是很吃力,仿佛有什么阻力,艱難地向上拔結,曖昧的紅光,慢慢融化成遠處杉樹搖曳的橙黃,橋下游過棕色的鴨子和潔白的大鵝,瀲滟波光。炊煙四起.
? ? 這個時候,就可以穿過田野了,十月,稻子還沒收,黃豆倒是收完了,新割的秸稈,像匕首一樣鋒利,果子熟了,野菊花開了一路,還有很多雜色的野花,巨大的草垛,草垛里睡覺的花貓,田埂上被農人遺落的黃豆陷進泥土里,田雞一跳一跳的,卻看不清在哪里。天上飛過大雁,運氣好的時候,可以看見野雞。
?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迷戀于獨自穿越田野,家鄉一眼望不到邊的田野,密集的水道,東南西北,橫豎翻了個遍。無數個陽光非常好的秋天,我站在高高的草垛上大笑,我向遠處大呼小叫,回應我的,是流云河水和金色的風聲,那是我記憶里,最親密快樂的交談。
? ?剛來南京時,感覺是有點陌生的,開學沒多久下了場雨,泥土的氣息讓我感覺分外親切舒心,蚯蚓在土里耕耘,每一寸泥土都在長大嘴巴呼吸,我突然想起,十幾年前,我也是以同樣的站立的姿勢,張開耳朵,聽雨聲,風聲,和,泥土聲,這種存在和虛無并存的瞬間,讓我有點緊張,有點迷惑,又有點興奮。
? ?庫柏有句詩:“上帝創造了鄉村,人類創造了城市。”在原始的土地上,時間保持著上帝創造時的形態,它是歲月和光陰,而不是抽象的數字。
? ?太陽普照,土地孕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