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碗素面(二)


自從確定了男女朋友后,田劉就變的更加變本加厲地疼愛蚊子。從不在外應酬,每晚必回家,也不和朋友在外胡鬧了,有事沒事就往家跑。

合胞東城有家傳統小商鋪,據說已有百年歷史,手藝一脈相傳,在當地也算頗有名氣。蚊子曾說那家的蔥香牛肉餅非常好吃,可謂一絕。

田劉每次下班都騎著自己買來的二八二手破自行車格朗格朗地去買餅。買過餅后,將餅放入懷中,蹬地腳踏子飛快旋轉,自行車像火箭般地往家沖,生怕懷中的餅到家涼掉了。

來回一個小時的路程,將那輛二八破自行車折騰的生不如死。自從被田劉買下后干起了專買大餅的光榮愛情事業后,它被折磨的連半年都沒活下去就報廢了。

享年一個月,為它在愛情路上一騎絕塵默哀。


開店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待人和藹可親,鄰里鄰外都說這家人心好,做生意實在,不弄那些騙人的小技倆去忽弄顧客。

田劉經常來買餅,一來二回也混個臉熟,后來,來的次數多了,老板和老板娘也就認識他了。

田劉這小子也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語從老板娘那獲得了一個特權,只要他來買餅從不用排隊,節約了不少時間,來了就買到,弄的別人還以為他是老板娘的兒子。

“小劉,今天挺準時的,又是這個點到。呶,你的蔥香牛肉餅,剛烤好的。”

“謝謝大媽,改天來你店里吃飯,我先走了。”

“騎車慢點,下次把你女朋友帶來讓大媽瞧瞧。”

“好來,我走了……”


那斷時間ta倆像所以熱戀中的情侶一樣,一沒有事就黏在一起。田劉與蚊子逛遍了合肥所有的電影院,那兩年間的每部電影票房都有ta倆的貢獻。

一起坐摩天輪,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看煙火, 一起堆雪人,一起做頓飯 ,一起陽光下散步,一起淋雨,一起去天臺看星星,一起互相寫信玩,一起坐過山車,一起進鬼屋,一起買一張彩票,一起放孔明燈 ,一起沿鐵軌走,一起打雪仗 ,一起去撿落葉,一走雪中漫步,直到白頭……

大冰曾在書中寫道:

“你是否也有過那種錯覺:

牽手的人不會松手,同路的人不會分開,緩緩流淌的歲月永不會改道,昨天和今天所擁有的,總會順理成章地延續到明天,乃至永遠。

世間最大的錯覺,無外乎自以為是的永遠。

世上大部分永遠,大都是一廂情愿的錯覺。”

十一

有次顧客打電話過來叫田劉去修一下車。他的車在公路上拋錨了,急需人修理,承諾來回出租車車費報銷。

大夏天的晌午,田劉一個人屁顛屁顛的從瑤海區跑到蜀山區去修車。到了指定地點,也不費話,熟練地鉆到車肚子底下,面朝車身,背對馬路,拿出工具零件就開始干活了。

太陽把樹葉都曬得卷縮起來,知了扯著長聲聒吵個不停,給悶熱的天氣更添上一層煩躁。

合肥中午的公路被烈日曬的滾燙滾燙,烈日炎炎,瀝青大道上,軟綿綿的,像冒出一層黑油。

田劉干完活就跟洗了個澡似的,額頭汗嘩嘩的往下流,渾身都濕透了。顧客覺得小伙子挺不容易的,干活麻利,不脫泥帶水,就多給了一百塊錢。田劉當然是笑呵呵的接受了,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天中地意外收獲了。

在四處打車回去途中,田劉突然發現人群中有一個背影很像蚊子,他就決定走上去看看,正準備叫住蚊子的時候,發現她突然走進了一家高級西餐廳,以蚊子每月的工資是肯定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透過透明的玻璃,田劉發現蚊子和一個年輕的男子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的,蚊子顯然很開心,笑的很甜。

那個男的很帥,笑起來陽光自信,西裝革履,簡練自然,舉手投足間像個成功人士。

田劉當時整個人都僵了,心里的雪比珠穆朗瑪峰的還要多,心涼得比納木錯湖里的冰還要冷。

他很想現在就怒氣沖沖的跑到蚊子面前質問眼前這個男的是誰?跟你有什么關系?但是他做不到,看著蚊子,看到蚊子對面的男的,也許是自卑,也許是怕蚊子離開,他真做不到跑過去質問蚊子。

田劉沒有打車回去,就像丟了魂一樣,渾渾噩噩的在大街上游走。

晚上田劉懷著失落的心情回家,看到桌上一碗熱騰騰的面條,不禁開心了起來,笑罵道:多想什么呢,沒淮人家是去見客戶的,自己跟小傻逼似的神經兮兮的,對得起蚊子嗎?

十二

日子跟往常一樣一天天過著,直到二個月后,蚊子突然間跟田劉提出分手,他自己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真的被綠了,和傷了手斷了腳相比,心里的疼簡直一文不值,連包扎都省了,誰又會看得見?

突如其來的分手讓田劉的心里痛不欲生。那天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杯一杯拼老命似的往嘴里灌,好像一輩沒喝過這么好喝的東西,不要命的喝,直到喝吐血,被好心人送到醫院。

醫生說,他的胃很不好,還兇酒,酒精中毒加上連胃都喝出血了,來晚點,就準備后事吧!田劉在醫院里住了一個星期才勉強出院,回來整個人消瘦了不少,臉色臘黃。

我們難過的不是因為我們會分離,而是曾經以為分離不會在我們身上發生。

分手時,田劉沒了出一言婉留蚊子,與面子無關,也不是他認為自己挽留不回蚊子,相反他和蚊子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三年,沒有誰比田劉更了解蚊子。他知道自己如果真誠地挽留蚊子,她很可能會留下來。

但他不敢,是的,他不敢。他害怕以后他給不了蚊子更好的生活,害怕自己平淡下去,讓蚊子跟自己受苦受累。他不敢賭自己,更不敢拿蚊子的幸福去賭,所以蚊子離開的時候對他說過一句話:

“田劉,我愛你,但你是個混蛋……”

蚊子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田劉,是她辜負了他。她打算把女人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自己的初夜留給他,但田劉沒要。

田劉一直覺得自己并不偉大,但那天不吹牛逼說,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偉大,最體現他傻逼的時刻。

但爺們一樣的活著,不就是像傻逼一樣的活著嗎!

其實田劉和蚊子都沒有對不起彼此,只是ta們都對不起自己,也都對不起愛情。

十三

田劉的郵箱里有一封遲遲未發送的郵件,那是寫給蚊子的。

蚊子如果你以后過的幸福,我真心祝福你。如果你以后過的不幸福,想回來,你就回來吧?家一直在。

你也不用擔心回家了進不了屋,你是知道家里的鑰匙在哪的。

你年紀輕輕,聰明又能干,卻記憶力不好,丟三落四。以前你出門不是把鑰匙丟在家里,就是丟在工作的地方,回來開不開門,又不給我打電話,怕影響我工作,自己就坐樓梯臺階上等我下班。

后來,我就把鑰匙放在門口小花盆底下壓著,還記得嗎?呶,現在還在那呢!

東城的牛肉餅鋪,我還沒帶你去呢!前幾天還遇到了大媽,她還嚷嚷著叫我帶你去她那吃飯呢!她說最近老伴又發明了一種新的方法做大餅,味道不錯。

我背著你偷偷嘗過了,味道真心不錯,超好吃。蚊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蚊子,我愛你。如果你回來了,你還愛著我,我還未娶,那我們就結婚吧!

想你了,蚊子。

十四

分手那天:

“蚊子,求你一件事。”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沒什么,生個火,給我下一碗素面……”

蚊子眼睛唰一下就紅了,顫抖著聲音說了一句“好……”

那碗素面,田劉是哭著吃的,那碗素面混著眼淚,混著鼻涕,一口一口哭著吃完。

蚊子,下一碗素面……

? ? ? ? ? ? ? ? ? ? ? ? ? 六六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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